「啊!!」
連瑤突然睜開眼,直直地坐了起來,雙眼充滿著驚嚇,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不停地喘著氣,久久不能平復。眼前似乎還是那輛貨車向自己駛來,接著的便是貨物都堆在自己身上的重力,只剩下疼痛蔓延全身的感覺。
「小姐!」
隨著一聲充滿擔心的呼喚,伴著暗黃色燭光照亮房間,出現在連瑤眼前的,是剛剛拉起床幔的紫蘇,她同樣是穿著褻衣,外面披了一件碧青色的外衫。
連瑤看著眼前十二、三歲的女孩,輕聲道︰「把你吵醒了。」
陳述的話語中夾雜著一絲不好意思,隨後似是感覺說了什麼不妥的話,又將眼楮轉向了別處。
紫蘇听到話後一愣,隨後又問道︰「小姐,您又做了噩夢嗎?」。
面對著眼前這麼一雙充滿擔憂的眼楮,連瑤輕輕點了點頭。
紫蘇起身,走至房間的中央,將房內的燈籠點燃後,又將燈罩罩上,而後便熄了自己手里的蠟燭。
這樣一來,房間的亮度比一開始好了很多,卻又不是很刺眼。
走至桌邊,紫蘇倒了一杯水,隨後才走到床邊,將杯子遞給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連瑤,輕輕又喚了聲「小姐」。
注意力重新轉移到紫蘇身上,露出一抹表示「無礙」的笑容,接過她手里的茶杯。
將空著的杯子遞還給了紫蘇,連瑤才漫不經心道︰「什麼時辰了?」
「回小姐,快卯時了。」紫蘇答道。
連瑤點了點頭,而後便又沉默了。
「小姐最近老是睡得不好,要不再睡會吧?」紫蘇接著說道,「奴婢在旁邊陪著您。」
「不用了。」連瑤看著被汗水濕透的寢衣,粘著皮膚好不難受。
「紫蘇,去備熱水,我想沐浴,待會兒也是時候給母親去請安了。」連瑤慢慢地說道。
「是。」望了一眼自家小姐,紫蘇便下去了。
連瑤將白女敕的小手在額上輕輕抹了抹汗水,低下頭一看,蓋在身上的繡著大紅牡丹的錦被早已隨著自己在睡夢中掙扎時退至了一邊,露出蘭花色白色錦緞的寢衣。
掀開被子,坐起身,穿上繡花鞋,走到正前方的楠木凳子上坐下,上面擺著茶具,是上好的紫砂壺。搖了搖頭,試圖清醒。盯著面前的那座四扇屏風發呆,很簡單的山水景色,配了幾行詩句。咽了咽口水,覺得嗓子還是有些難受,便倒了杯水又飲下。
很快,紫蘇便帶著幾個丫鬟將大木桶中裝滿了水,看著她們忙里忙外,連瑤經過這幾個月的生活,從一開始的滿心感激,到現在也便不覺得什麼了。古代的尊卑等級制度,是從小便深入人心的。
俗話常說︰有些人奮斗了一輩子換來的東西,也比不上有些人一出生就與生俱來的。記得在自己喪失知覺的那一刻還想著下輩子投個好胎,結果可好,還沒投胎,卻過起了官家小姐的生活了,真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小姐,水已經準備好了。」
紫蘇帶著兩個丫鬟朝連瑤恭敬地說道,連瑤看了下紫蘇,又望了眼她身後的兩個丫鬟,雖然是衣著得體,卻還是看的出來是匆匆忙忙被拉起來做事的。
「行了,你們先下去再歇會吧。」連瑤一擺手說道。
紫蘇轉身朝後面兩個丫鬟使了個眼色,她們便一福身後退了出去。
「紫蘇,你也下去吧。」連瑤看著留下來的紫蘇說道。
「小姐,奴婢不累。」紫蘇笑笑說著。
雖然知道她是故意掩飾著自己的疲倦,連瑤也不多說。昨兒個自己很晚才睡,她們也陪著自己很久才下去,不累是不可能的。張開雙臂,任由紫蘇伺候著自己寬衣、沐浴。
將整個身子泡在熱水里,是件很放松的事情。以前她便很喜歡洗澡,到了這邊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一絲不掛的置身在水中,覺得所有的包袱全都不在了,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是最好的解放。貪婪的享受著這種寧靜,閉上眼楮,長長的睫毛上一動不動,無比的安逸。
紫蘇一舀又一舀地將水打在連瑤的身上,靜靜地為連瑤清洗著身子。最近的小姐跟以前似是有些不同,雖然還是與以前一樣的學習女工針鑿,一樣的每天都練著琴,一如既往地去向大太太晨昏定省,但是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
望著鏡中陌生的臉龐,雖然是有幾個月了,但是連瑤還是不太習慣。銅鏡中的人兒臉上透著稚女敕,顏色潔白如雪。彎彎的細眉,明亮的眼珠,再配上小巧的櫻嘴,簡直就是一美人胚子。雖然自己前世也是一美女,但是比之眼前的女孩。就相形見拙了。
連瑤知道,這樣的年輕、漂亮,自己以後要面的更多。不過,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會有人嫌自己長得漂亮的呢,望著這樣的自己,連瑤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容。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就是這個道理吧!
紫蘇只是靜靜地為連瑤打理著青絲,木梳穿過柔順的發間,一路暢通無阻。輕輕地將將發分股,結鬟于頂,沒有托拄,使其自然垂下,並束結肖尾、垂于肩上。
看著紫蘇這麼熟練地為自己梳好了這個燕尾髻,連瑤再一次心里佩服了這些古人,這麼復雜的發髻,要是自己,學多久都學不會的。
「小姐,您看,是戴這支富貴牡丹簪好還是這支珍珠滄月簪好呢?」紫蘇手中拿著兩支簪子問道。
「恩,戴這支吧。」連瑤指著紫蘇手中左邊的珍珠簪子說道。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戴什麼,只是那富貴牡丹以黃金為簪身,上面綴著各種寶石,太過艷麗了,不是連瑤喜歡的。而這支銀簪以鏤空的星月為樣式,上面散散地綴著幾顆珍珠,不是太耀眼,也不太過寒磣。
「是。」
紫蘇乖巧地將手里的牡丹簪子放下,而後緩緩地又將珍珠簪子插入連瑤的發中,另選了兩朵粉色紗花和一對琉璃而耳墜,不顯得繁復,卻也明艷動人。
「小姐,早膳已經備好!」
紫煙走至連瑤身邊,福身後說道。
連瑤轉身,紫蘇自是退至了一邊。連瑤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說道︰「紫煙,今天可不是「熊貓眼」了,看來昨兒個睡得不錯啊~」
「撲哧。」在一邊的紫蘇掩嘴笑了出來。
「小姐~」紫煙臉上露出一抹尷尬,對著連瑤嬌嗔道。
想到第一次用「熊貓眼」形容紫煙的時候,那次是紫煙值夜,自己也是半夜驚醒,要她陪著照顧了自己一夜,第二天見到她時,「熊貓眼」的字眼突口而出。
還記得她天真的歪著個腦袋問自己什麼是「熊貓眼」的樣子,雙眼中充滿了好奇。自己沒法解釋,只得將熊貓的樣子形容給她們,說是胖胖的,一半黑一半白的,雙眼就是她那個樣子,看著紫煙佯裝的怒氣,後來自己就喜歡上調侃她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
連瑤看著紫煙一副心急的模樣,站起身對著她說道。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對眼前的二人還是有些了解的,紫蘇做事比較穩重,凡事都循規蹈矩的;而紫煙則是還帶著一些小女孩性格,是個很開朗、活力的女孩。
紫蘇和紫煙便跟著連瑤走出了閨房,朝著大堂那走去,走在走廊下面,遠遠地便听到了女子的嗚咽聲,還有幾個女孩的聲音,停下腳步,連瑤側頭看著紫蘇,眼中帶著詢問。
「回小姐,是紫竹。」紫蘇回道。
連瑤听著心里好不奇怪,紫竹同紫蘇、紫煙都是自己身邊的貼身婢女,同為府中的二等侍婢,平時做事謹慎,和其他的丫鬟、婆子關系雖算不上親密,但也沒得罪什麼人。即使自己這個嫡小姐再怎麼不受寵,好歹也是跟在小姐身邊的,府中怎麼會有人敢隨意欺負呢?
「小姐,听說紫竹姐姐昨兒個收到了家書,後來……」
紫煙快嘴地說出了口,只是說道一半就看到了紫蘇警告的眼神,立即收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