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親家來了哈。」
侯府的大廳中,本就高坐著的衛氏在見到連瑾迎了丁氏和二姐妹來後立即站起了身,笑著親昵地瞧著三人。
「親家,我來遲了。可莫要見怪。」丁氏笑著邊回答邊走上前去,衛氏立即客氣地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後者也是一客氣等著衛氏重新落座後,才在左邊的梨花交椅上坐了下去。
「母親。」
連瑾也立即上前站在了衛氏的身邊,瞧著身邊的兒媳婦,衛氏滿意地點點頭。
連璃和連瑤這才也上前一行禮,清脆的女音在大廳響起,「見過侯爺夫人。」
衛氏見著站著的兩個人,笑吟吟地道︰「快別生疏,都是一家人。」而後瞧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娉婷身影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連璃和連瑤自是不敢怠慢,立即抬起了腦袋。衛氏瞧著兩個都有些微羞的姑娘,在心里慢慢打量著。
個子微高的女孩十三歲的模樣,一身粉衣動人,面若桃花。應該是連府的七小姐連璃了,自己早前也听瑾兒說過,說是已經與安穆侯府訂了親。旁邊的一個身著乳雲紗對襟衣衫,一襲碧青月華裙。站在那里像是一株蘭花,雖不艷麗,卻讓人心生好感,這應該就是她給一躍物色的十妹妹了,瞧著個子,的確是小了些。
連瑤知道衛氏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站在那里不卑不懼,坦然迎接衛氏帶著各種心思的眼光。不經意間,二人目光與衛氏相撞,連瑤並不慌亂,只是淡淡施展一笑。
衛氏倒是有些意外,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姑娘竟然有這般的鎮定與膽識,平時就是連家里的幾個女兒見到自己也有些膽怯。她倒是一點也沒有平時姑娘家的嬌羞,雖然是這樣,可是她那種坦然的目光,讓人也不會覺得唐突或是沒有規矩。目光下移,不經意間,看到她腰間掛著的海棠色蝴蝶玉佩,眼神一緊。再次看著連瑤的眼楮時比以前復雜了幾分,心中也不解了起來。
這個玉佩……自己太過熟悉了,而且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再次抬眼瞧著連瑤,十一歲的年華,面容嬌好,雖還未及笄,可隱隱已有一種端莊識體的感覺。不愧是嫡女,沒有一絲小家子氣,終究是與一般人家的不一樣。
連瑾小心地看著衛氏的臉色,見她並沒有不滿才微微放心。本來還想著她會不會因十妹妹年紀尚小而有異議,如今一瞧,算是放了心。
觀看著這一幕的,除了連瑾,自然也少不了在左邊坐著的丁氏。這次本就是慶生辰為次,真正看女兒才是主。
連瑤私下里也是偷偷瞧著高坐上的衛氏,乾梓侯府的女主人,二姐姐的婆婆。更關鍵的是,她是自己命運的最終決定者。
今日的她不同去年所見時的樸素,也沒有上次的憔悴。四五十歲的臉雍容華貴,正紅妝蛛暗花金絲褙子,頭戴鎏金二寶花流蘇挑心,旁邊插著紅色的絨花和事事如意簪,這樣一番裝扮看起來是那樣的貴氣逼人,讓人不得不正視。
許久,大廳里都沒有聲音。衛氏也沒開口,只是一直瞧著連瑤,似是想一探究竟的樣子。大廳左右分別站著七八個紅紅綠綠的丫鬟、婢子,個個都是低著頭,沒有一個四處張望的。
良久,才有一管家模樣似的中年男子從外面進來,站在連瑤和連璃後一步左右。行禮稟報道︰「夫人,楚大學士府的夫人與八小姐到了。」
衛氏這才回過神來,眼神微微掠過連瑤,道︰「快請。」
而後對著自己身邊的丫鬟使了個臉色,示意她招待還站著的連瑤和連璃。一十六歲左右身著不凡的丫鬟立即引了連璃和連瑤在丁氏的下座坐下。
「母親何時請了楚夫人和楚小姐了?」對于學士府的人的到來,連瑾有些意外。
衛氏一瞧身旁的連瑾淡淡回道︰「咱們府里許久沒熱鬧了,上次塵哥兒滿月,因為你三弟妹的事情沒有請什麼人。這次你生辰,一定要熱鬧熱鬧。」
連瑾一听才點點頭,心里卻想著怕是沒這麼簡單的。
而丁氏也低頭苦想著,心里擔心著難道上次瑾兒說的是確有其事,這侯爺夫人還相中了學士府的小姐?不過學士府的小姐到底比自家門第高,要真是這樣,這事就懸了。
不一會兒,眾人只見一盛裝婦人領著一小巧女子進來。走在前面的婦人三四十歲的模樣,穿著什錦百花褙子,頭上挽了個高高的凌雲髻,高高綴著珍珠鳳釵,眉眼帶笑。連瑤瞧著她雖還沒有丁氏年輕,但是因保養的極好,所以看著卻比她高貴一等。
婦人身後的女子不過二七年華,長挑身材,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細細的柳眉彎彎地挑起,容貌甚是瑰麗。身上穿著大紅縷金富貴牡丹緞子褙子,翡翠撒花裙,腳上踏著一雙翹頭繡金花鞋,那鞋頭上各瓖了顆珠圓玉潤的明珠。
眾人一瞧,只道是又一個妙齡少女。周邊的丫鬟與衛氏身邊的婆子也都偷偷的瞄著,這位小姐比起剛剛進來的兩位連家小姐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方人又交談了幾句,衛氏便請她們在右方的交椅上坐下。而後一屋子人聊這聊那,眾人唯一能夠看出來的是衛氏對這楚家八小姐很有好感,總是不少夸獎之詞。
連瑤坐在右邊的坐下方,看著斜對面的少女,從她們的交談中了解到她的閨名喚作韶華。不得不說,在眾人的目光中,自己與她已經被定義成了「情敵」,或許她是侯爺夫人為二姐夫所選的人吧。
就在眾人都心思不定之時,衛氏看著自己身邊的婆子突然道︰「徐媽媽,你去前院看看,三爺回府了沒?」
「是。」旁邊的被喚作「徐媽媽」的婆子立即領命而去,眾人心里當下又是一惑。今日是侯府二少女乃女乃過生辰,請的都是女眷,就是連二爺也沒有露面。侯爺夫人怎麼突然問起三少爺來了。
而連瑾在听得衛氏這個話之後倒是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心道是自己想多了。母親早前已經答應納自家姐妹了,自己還擔心些什麼呢?本想著這楚家小姐過府自己怕招架不住,地位不保,現在這一層顧慮也已經不用了。三弟妹去世已有好一陣子了,塵哥兒總是養在慈蔭堂,平時連母親都很少能見著。雖不見她怎麼說,但是畢竟是她第一個孫子,說一點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心中有微詞實屬正常。
原來是這樣……這麼一想,本來見著楚家小姐時心中的不悅和幾絲慌亂也煙消雲散了。看了看外面上前對著衛氏說道︰「母親,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去後院吧,那邊怕是準備的差不多了。」
衛氏一听想了一下,道︰「也是。」而後看看左邊的丁氏,又瞧瞧右邊的楚夫人,笑道︰「親家太太,楚夫人,後院湖心亭以備酒席,今日春風和煦,不如我們就步行前往,也瞧瞧後院里的風景。」
听得衛氏這麼說,丁氏二人自是沒什麼異議的,都一笑笑著應下了。
衛氏這才點點頭,而後站起了身,連瑾瞧著,立即上前扶住了她。見得侯爺夫人都站了起來,左右各人也紛紛起了身,跟著衛氏出了廳堂往後院而去。
一行人繞著碧桃花,穿過一層竹籬花障編就的月洞門,俄見粉牆環護,綠柳周垂。因而步入門時,忽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瓏山石來,四面群繞各式石塊,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無。只見許多異草︰或有牽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巔,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繞柱,縈砌盤階,或如翠帶飄飄,或如金繩盤屈,或實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芬氣馥,非花香之可比。
連瑤看著這侯府的假山石壁,綠茵成林,在心中微微感嘆。怪不得總是那麼多文人武士皆想承蒙聖寵,而後封官進爵。這種奢侈,這種華貴,豈是一般人家可比擬的?上次自己來的時候都只跟著二姐姐和母親去廳堂吊唁了一下,根本就沒有在別處走動過。如今一見,方知世間榮華為何物。
院內瓊樓玉宇,亭台樓閣,森嚴壁壘,青磚鋪路,花石為階,玉石雕欄,這就是連瑤所見到的乾梓侯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輝煌華貴。春風拂過天地萬物,碧草青青,曦珠凝露,百花爭艷,奼紫嫣紅。
一路行去,或清堂茅舍,或堆石為垣,或編花為牖,或山下得幽尼佛寺,或林中藏女道丹房,或長廊曲洞,或方廈圓亭,眾人皆不及進去。路遇丫鬟、小廝,也都是畢恭畢敬,衣著、裝扮皆是不凡。
連瑤心中再次感嘆,所謂的皇親國戚到底有如此尊貴今日可真是見識到了。原來就是侯府的家僕,也都是氣質不同于一般人家。難怪家里無論如何都想要緊緊抓住這門親事,讓二姐姐在侯府的地位穩若泰山,不能有一絲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