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婚事,你可有什麼異議?」乾梓侯府前院的書房里,步天正坐在書桌前,望著底下站著的步一群詢問道。
「既是母親看重的人,自然人品、修行都是極好的,兒子沒有意見。」步一群似是想也沒想便回了話。
步天听後看著步一群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一改先前的嚴肅面容,放輕了語調道︰「你若是看不上就不要應下,京城中好人家的女孩也不少,只是千萬可不要像上次那樣。」
步一群知道自己父親說的是與前妻成氏的那次婚姻,那次也是母親一手操辦的。二人婚後相敬如賓,卻也僅僅只到這個份上。而這次與上次還不一樣,至少這個女孩自己是見過的,上次素未謀面都能成婚,何況這次呢?
「父親,這次的婚事兒子應下了。再且,這也是娘娘的意思。」步一群抬頭望著步天回道。
「娘娘與你提過這事?」這倒是讓步天有些意外了。
步一群點點頭,心道還不止是提了一兩次的。既然大家都那麼希望,自己也早晚都是要再謀婚的,娶她總比再娶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好。
步天皺皺眉頭,思索了片刻才道︰「定是你母親前兩日進宮去,與娘娘說了這事。也罷,這本就是咱們家欠他們的。」
當年宮里的事情,事後步一群也是略有耳聞的。不過,這些年,侯府對他們連家也沒少照承,如今好多事情母親都不親力親為,二嫂也是府里半個掌權人了。
「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今晚便讓你母親去與你祖母商量商量,尋思人做個保山過些日子便去連家提親。」不天開口道。
「恩。」步一群頷首點頭,看著自己父親還望著自己,似是還有什麼想說的。主動出聲道︰「父親若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步天捉模了會才站起身來,開口道︰「是這樣的,你母親考慮到連家那姑娘年紀還小,再加上如今你亡妻尸骨未寒,塵哥兒也還小。就是成了這好事,也不是馬上就能過門的,否則對于成家也說不過去。」
原來是說這個。步一群心里一笑,原道是哪門子事情呢?故而開口道︰「父親,兒子明白。不如這樣,等個三年再行婚禮?」
听到兒子都這麼說了,步天自是沒有話說,立馬同意了步一群的想法。
而乾梓侯府在這冷靜商量著婚事的事情,連府福月樓里可沒這麼安靜。連岳一臉急躁的在屋里走來走去,把一邊站著的丁氏都看花了眼,卻也不敢上前勸止。
當連岳自己也覺得走得累了,這才轉身指著丁氏強忍著怒意道︰「你說說,你說說,叫你帶個女兒去侯府,怎麼最後成了這局面?」
丁氏心有怨憤,無奈苦憋著,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也不想把事情搞砸的,前幾日這乾梓侯府的轎子就把楚學士府的八小姐楚韶華給抬進了侯府。真沒想到,這從二品的嫡出千金居然就這麼心甘情願給人做了妾。
本想著是讓十姐兒去侯府,以後好生個一兒半女的,讓二姐兒的地位更加穩定。可如今,納的妾是別家小姐,若是讓她先誕下麟兒,二姐兒的地位可就是岌岌可危啊。怪不得自家老爺這幾日總不給自己好臉色瞧了。
「老爺,我哪曉得那日侯爺夫人還請了這楚學士家的人呢,也不知怎麼那楚家小姐就一口認定了是我家十姐兒將她推下去的。」丁氏看著連岳的臉色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連岳一听這話更來氣了,直接在一邊的桌上上拍了一掌,茶水四濺。連帶著在外間侍候的丫鬟們也都嚇了一跳,紛紛湊著個腦袋往里間瞧著,卻又不敢真的上前。
丁氏也被連岳的態度給嚇了一跳,還沒開口,只听連岳又出了聲。
「你不知道,今日早朝皇上詢問修寶典之事時,楚學士處處與我作對。平時我與他雖不是深交,卻也沒什麼矛盾,這還不都是你們給惹的好事。他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如今讓他的女兒給我的女兒每日晨昏定省,侍候左右,他這口氣肯定是咽不下去的」連岳越說越苦惱,連連搖頭。
丁氏听丈夫一說也明白了個中利害,本想著就是二姐兒在侯府的地位可能動搖。實在沒有想到會危及到老爺官場上去,這楚家可是不得了的人家。那楚八小姐的父親楚光明雖是個從二品的內閣學士,只比自己丈夫高了一階。可楚光明有個親兄長楚光耀,那可是九門提督步軍統領,手握重兵,哪是能小瞧的了的。
「這事本就是他們楚家理虧,如今倒怪到我們頭上來了。」丁氏不滿說道。
看著自己的妻子是這種態度,心道這天子腳下,權勢之間從來就不是講個理字就能存活的。搖搖頭才道︰「你去找二姐兒談談,看能不能讓姑爺再收了十姐兒。」
「啊?」丁氏詫異,就是現在把十姐兒給送去,她與那楚八小姐也是沒法比的,等十姐兒能生孩子時估計楚八小姐的孩兒都能走路了。當下對丈夫的決定很是不認同,開口道︰「老爺,我看這事不妥。您上次不是說莊親王在朝上還挺幫著你麼,不如……」
「婦人之見」
不等丁氏說完,剛剛才平緩了臉色的連岳又提起了火,看著丁氏一臉不滿的樣子道︰「虧你想的出來,我連岳的女兒去給莊親王做妾?」
丁氏一縮,倒沒想到丈夫現在心疼起女兒來了。
「莊親王上次幫我一把,是正好想借機鏟除些他看不順眼的人,你以為他是特地幫我的?朝廷上幫派之爭你沒見識過,不懂但是莊王妃是什麼來歷你又不是不清楚,再看著他那王府里有多少姬妾,又听得他格外恩寵哪個的?十姐兒還那麼小,你以為把她送去了,以後就能攀上那高枝了?」連岳說著給了個白眼給丁氏。
明著是心疼連瑤年少,其實真正的意思就是若是真的將女兒送進了王府,莊親王畢竟年過半百,哪還能靠個幾年啊?這所謂資源充分利用,家里可用的女兒不多。
夫字天出頭,丁氏哪還敢反駁啊,心里卻嘮叨著自己也是想想麼。自家不就是想攀高枝麼,侯府若是攀不上,那攀個王府也總是好的呀。
「我派人打听了一下,那日本來楚家小姐是步家為三少爺尋的親,現在卻給姑爺做了妾,或多或少,與十姐兒是有些關系的。將十姐兒送去,看能不能平了楚家的這口氣。」連岳這才解釋道。
啥?原來自家老爺居然是想將十姐兒送去讓楚家小姐解氣,這他也還真舍得?側眼瞧著這個同床共眠了十余年光陰的丈夫,突然覺得他居然可以冷漠無情到這個點。
「老爺,我明白了。明兒個我就去趟侯府,問問二姐兒的意思。」
看著妻子應承了下來,連岳這才稍稍緩了情緒。其實自己也不是故意想給她臉色瞧的,只是每次心里憋了一肚子氣,或者煩心了。除了與妻子商量,他總不見得跑到母親那去吧。想著便走到一邊做了下來,丁氏立馬上前重新給連岳倒了盅茶。
連岳取過妻子遞來的茶盅,吹了吹而後飲了一口又道︰「五佷女進宮的事你也多費費心,差不多也只有半個多月就該去了。」
丁氏連連點頭回道︰「我明白,這事我會辦妥的。不過離五佷女進宮的日子越近,母親那好像心情不太好。」
連岳思忖了一下,而後無所謂地說道︰「母親那心里不悅也是正常的,你只管做你的事。」
丁氏「恩」了一聲,心里卻想著當年自家嫁進連府的時候,自家丈夫百事一向是以孝為先。如今官是越做越大,可這十年來官場的打混,早把他原來的一些性格給打磨掉了,什麼母子、父女之間的關系都是可以為了他的仕途犧牲的。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是不是也可有可無的,想到這心里便是一酸。
「對了,前幾日我一同僚听說我家六姐兒有痴病,介紹了個雲游四海的郎中給我,下個月便到京,讓她給六姐兒瞧瞧,這麼總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放下手里的茶盅,連岳對著丁氏說道。
後者一斂神,似是有些不自然。走到連岳身後給他瞧著肩,隨意應了下,又道︰「老爺,這些年給六姐兒找的大夫還少嗎?再說,咱們府就是養她一輩子也是養得起的。」
「你這是什麼話,她年紀也不小了,能治好給她找個人家也是好的。再說,听得我那同僚說了,那郎中對治些疑難雜癥也上手,正好給四姐兒也瞧瞧。」
丁氏一听,這才了明。給六姐兒治病是幌子,關鍵還是給四姐兒瞧病來了。什麼同僚介紹,怕是專程在外找的吧,這些年他找來的大夫還少嗎?就是怕外人說他厚此薄彼才說是治痴傻的六姐兒的,如果治好了,能多個女兒聯姻也是一樁好事。這丈夫的心思可真夠縝密的,要不是自己對他了解,可真的被他的話給忽悠了。
當然,知道是一回事,說不說是另一回事。男人都是愛面子的,自己可不會無趣到去揭穿他,柔聲笑道︰「妾身知道了。」
連岳這才回頭看著妻子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