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火光的方向走去,發現那是自湖邊的小道傳來。慢慢地,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柳樹下,隱隱還傳來哭泣聲。連瑤心中好奇躲在不遠處的林叢後,因是背光,只看到了那個少女的背影。依稀也只能見得該女子的肩膀不停地抽動,卻沒有任何言語。
這個時候,府里都喜氣洋洋的,究竟是誰會在這焚燒東西呢?
隨手放下提著的燈籠,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便得再走近幾步,可卻在這個時候,該少女站起了身。連瑤看著她有想要離去的趨勢,心里一急就上前去,卻不想腳步聲驚動了前方的人,只見她本慢慢走著的身影一頓,而後立即跑著拐進了左邊的小徑。
連瑤瞧這樣也跑著跟上前去,剛剛的身影一竄而過,當她轉進那個小道的時候,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四下靜悄悄的,張望了好一會見還是沒什麼發現,連瑤只得轉身回到了湖邊那個火堆旁。火焰還在繼續,旁邊還有一些沒有燒盡的東西,連瑤低子仔細一端詳,原來竟都是些冥紙和冥鏹。
是在祭奠……
冷風襲來,讓本就穿的有些單薄的連瑤渾身一抖,不自覺的抱緊雙臂。望著不停跳動著的火焰,把旁邊被風吹散的冥紙放入火堆里,看著它們在瞬間化為灰燼。
若有所思的直起身子,發現四周黑漆漆的,而這時燈籠已不在手中,月光朦朧,一下子倒還真有些淒涼的感覺。走到剛剛藏著的叢林處,只見燈籠已滅,想是剛剛隨手一丟而被風吹滅的吧。搖搖頭轉身往梅苑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就見到前方亦有一人提著燈籠而來,遠處的人自是也看到了連瑤的身影,等來人走近後連瑤才發現那是紫蘇。
紫蘇提著燈籠在見到連瑤的時候露出一抹笑容,而後將手中的披風為連瑤一邊披上一邊說道︰「小姐怎走到了這兒來,奴婢見紫煙一個人回來,擔心小姐便出來尋著。」
連瑤一笑,任由紫蘇將領口的披風帶子系好,回道︰「能出什麼事,只不過多走了幾步而已。」
「小姐下次可不能再這樣,身邊一個人也不帶,夜晚太黑,連個引路的都沒有,要是一失足……」紫蘇說道一半,眼楮卻盯向了連瑤身後不遠處的火光堆。
見到紫蘇驚恐的表情,連瑤轉身,只見柳樹下的火焰已快燃燒盡了。心中琢磨著紫蘇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看著面前人的表情,連瑤玩笑般地接道︰「紫蘇你太過小題大做了,我又不小了,難不成你還擔心我失足掉水里去?」
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只見紫蘇臉色比剛剛還蒼白了幾分,低頭看了看連瑤,而後竟不顧主僕規矩,直接拉著連瑤往另一邊的小道拐去。
連瑤卻一副好似什麼都不知道樣子,糊里糊涂的表情,開口道︰「怎麼走這兒,豈不是多走了冤枉路?」
紫蘇卻是一臉正經的看著連瑤,半晌才道︰「我的好小姐啊,奴婢就想著今日您怎麼只帶了紫煙一人出門,後來又把她給半路打發了。奴婢早該想到的,唉~」說著一臉懊悔的低著頭。
連瑤不知道紫蘇想到了些什麼,平日里自己的確是出門經常帶著她們二人的,可傍晚出門的時候有些急,便也沒想太多。至于說把紫煙給差了走,那是因為覺得讓母親的人帶木大夫去,七姐姐會多想。何況李媽媽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七姐姐如今那般敏感,怕反而適得其反。
不過紫蘇這話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樣,想起剛剛她看到火光的神色。想了會心中才了然,她該是以為自己在那燒的東西吧?不過看她的臉色,明明是知道了些什麼的。心里打定心思來套紫蘇的話,連瑤便回道︰「沒什麼大事,不必這麼緊張的。」
紫蘇一听又是急了,左右望望見著沒人才輕聲說道︰「小姐,您這麼私下里祭奠二少爺,要是讓太太知道了,那還了得。」
二少爺?
連瑤心中一愣,自己的親哥哥連青亭?那個五歲便在水里淹死的哥哥,腦中一靈光,方想起今日是三月十七,恰好是他的祭日。
那麼,剛剛的那個女子,祭奠之人莫非就是二哥哥?
自從二哥哥被淹死之後,府里並沒有掀起多大的風波。母親更是下令以後少提起這回事,由于二哥哥去的時候年齡太小,因此每年也沒提什麼祭奠的事情。原來一個被遺忘了這麼久的人,還是有人惦記著,而後每年這個時候偷偷祭奠的。
那個女子,會是誰呢?難道……想起當初四姐姐在竹苑與自己的那番話,連瑤眼楮睜得大大的,心道︰會是六姐姐嗎?
「小姐,下次可別這樣了,奴婢知道您一直記掛著二少爺,可是二少爺都去了那麼久了,您也該放下心,好好過日子才是。如今小姐您閨中待嫁,可別因為這些事惹得太太不高興了。」紫蘇開導般的說道,還不時看著連瑤,生怕被責怪了。
連瑤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只是象征性地點點頭。紫蘇看著也不好多說,畢竟自己只是個下人,得知分寸,守規矩。
「紫煙回院子了嗎?」。連瑤向前走去,突然開口問道。
紫蘇點點頭,回道︰「回了好一陣子,說是自出了七小姐院子就去竹苑,可听人說您已經離開了。可回到梅苑發現還不見您,所以奴婢就出來尋尋。」
「哦。」連瑤隨口敷衍道,並不想解釋剛剛的那場祭奠,那事兒自己不說還不能確定,就是真確定是連瑗,自己也不能聲張。
「對了,小姐您這是哪來的冥紙?」紫蘇心里還想著剛剛那火光的事情,見自家小姐也間接承認了,心里便好奇了起來。
連瑤听了這話,心里也是納悶極的。就算是自己,怕是無緣無故也難以弄到冥錢。何況是六姐姐,不說她有痴病,就是個正常人,每天被囚禁般看著,又怎麼能跑出來,又去哪兒弄那些冥紙?
這麼一想,心下一驚,難不成剛剛的那個不是六姐姐?
可除了半痴半夢中還記著二哥哥的她,自己真的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這麼晚跑這兒來燒紙錢悼念了。
不想讓紫蘇知道自己這麼多想法,扯開話題道︰「紫煙可有說七姐姐的身子怎麼樣?」
連瑤的意思很明顯是讓自己不要多問,紫蘇便也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便道︰「听紫煙說了幾句,木大夫的意思是七小姐只是偶感風寒,本不嚴重,就是拖了幾天怕是要好好調理。估計著七小姐在出嫁的時候還不能痊愈。」
「這麼嚴重?」連瑤心里無語,就一個感冒也能折騰那麼些時日,這兒的醫術果然是不敢苟同。若是換在現代,哪會那麼麻煩,吃幾粒藥丸,實在不行掛幾瓶鹽水也就好了。
「七小姐不早找大夫治,許是咳傷了肺也說不定。」紫蘇解釋道。
連瑤听後想想也是,看著剛剛七姐姐說不了幾句話就時不時地咳嗽,估計真是傷了元氣。不過自己能做的也做了,關鍵還是看她的意志。偶爾想著以前她的霸道,她的任性、好強,好像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小姐回來啦。」
剛到梅苑門口,紫煙便迎了上來。連瑤笑著點點頭,跟著紫煙徑直去了大廳,上面已擺好了晚飯,平日里普通的小米粥和幾碟小菜,金釵打了水過來給自己淨手,紫煙將披風解下。
此時連瑤的肚子真的是餓極了,這兒的人都習慣飯吃七分飽,入鄉隨俗,所以每次在還沒用膳前自己早就饑腸轆轆了,今天未用晚膳就出去,如今看到飯菜能不高興麼。
等連瑤飯食得差不多的時候,紫煙才略帶埋怨的口吻道︰「小姐這是去哪了,奴婢還以為把小姐給弄丟了,讓紫蘇姐姐說了好一陣子。」
連瑤放下手中的青花小碗,調笑回道︰「不就是在府里嗎,哪還能丟了。」
紫煙望向紫蘇,直道︰「我就說小姐指不定就散心去了,你偏那麼著急。」
「是是,我下次再也不說你了。」紫蘇拿紫煙沒法子,只得無奈回了這麼一句。
「我又沒說你做的不對。」紫煙癟嘴嘀咕道。
連瑤在一旁瞧著夠樂,這紫煙平時在自己面前也是敢撒撒嬌,偶爾耍耍性子的。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听極了紫蘇的話,也不是那種畏懼,就是打心底里服她的。
「小姐在外呆了那麼久,肯定累了吧?奴婢去準備水給小姐沐浴,去去那一身的寒氣。」紫蘇貼心地說道。
連瑤笑著點點頭,站起身,發現腿腳那還真有點酸痛。微微嘆口氣,這身子總這樣,走不了幾步路就累,體質要是什麼時候能改善改善就好了。
金釵和銀釧上前收拾著桌子,紫煙陪著連瑤往西邊的屋子里走去。紫煙是個嘴巴閑不住的,邊走邊笑著道︰「小姐,這木大夫可真是特別,身上盡裝了些女人家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