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王家本也只是當地望族,後因著前太後的關系,逐漸發展成皇商,最後竟就慢慢成了錦麓王朝的第一富。本以為王家看重的是只是錢,哪知卻是整個朝野。隨著前太後母儀天下執掌六宮,王家的各支勢力開始從地方向中央崛起,在短短數十年中已然成了朝廷中不可忽視的龐大家族。
王家以富造勢,後又以權滾利,最終竟是也將小半個家族遷至到了京師。所謂的江南世家,早已成了京城中的最大的皇親國戚家族。
如今前太後雖已仙逝,可正宮之位仍是王家之女,朝廷各要職也都是由王家男人把持著。這些年來,王家可謂是經商、奪權兩不誤,他們的勢力已然滲透了大半個朝廷。
太後在時,當今聖上皇權被架空多年,朝中盤根錯節。如今就是有心想要扳倒王氏一族,可談何容易?
再且,王家一族一向同氣連枝,雖也族里各系偶有小摩擦,可卻是也讓不得外人見縫插針,都御防性很強。
想起當初的乾梓侯府就是被王家打壓才漸漸落敗下來,否則以老侯爺貴冑爵位加當朝駙馬的身份,又怎麼會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
想到此,老太君不禁咦了一聲,對于步一群的話相當意外,也很感興趣。
步一群笑著為姬氏解疑道︰「本只是就後宮里的糾紛,可最後動搖到了王家的根基,如今大房和二房正朝著鬧分家呢。」
「這事我也听說過,去年五皇子的一位妃子有了身孕,還就是連家的女兒。」
說到這,姬氏看了眼步一群才繼續道︰「听說本是要將孩子養在王側妃身上的,結果讓二皇子妃一倒騰孩子就莫名其妙沒了。要知道,那可是五皇子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皇孫,王側妃若是能撫育了那孩子,再憑著王家的權勢,何愁拉不下一個楚妃?雖說是同宗姐妹,可見慣了禁宮里的形形色色,心底焉能咽下這口氣?」
步一群露出一抹不屑,接了姬氏的話道︰「這王家的大房與二房本就不合,听說早些年前就傳出王家大老爺與二太太之間有些見不得人的事,糾纏不清。如今的王家,早不是當初無懈可擊的一體,是貌合神離了。」
說完才發現自己竟也關心起王家這後院的事來了,說些婦人間嚼的舌根。只是平時替聖上辦事,王家的一舉一動是關注的重中之重,自是不會放過。
姬氏听了看著步一群意味深長道︰「皇室不乏精明人。說也好笑,皇後八年前給二皇子納了王家二房里的姑娘為妃,怎知三年前五皇子竟是也選中了王家長房的姑娘,做了側妃。手心手背都是肉,王家可是有的算計了。」
姬氏點到為止,步一群默不作聲。
「王家分裂,這是好事,怎你好似心事重重的?昨日見著你拉著躍兒兩人商量了半天,難不成還有其他事?」姬氏突地問著了正事。
步一群露出一絲無奈,答道︰「底下有官吏彈劾了王雲麾使,卻讓人私下里給攔了下來。」
「可是那個仗著有幾下功夫,整日在京中胡作非為的王志?」姬氏驚呼道。
王志與二皇子妃同是王家二房所出,仗著家里的權勢竟也謀了個正四品的雲麾使。正是年少輕狂,在京中橫行霸道,也不知強娶了多少家的姑娘。上頭本就對王家忌憚,可苦于京中朝政被早前太後的那些親信把持著,大家睜一眼閉一眼,竟是誰也不敢彈劾他。
如今若是有證有據,聖上必是會嚴懲王志,也趁機大大挫了他們家的銳氣。這是鏟除王家一個很好的開端。
步一群看著姬氏微微頷首,而後又愁道︰「這私下里將這案子攔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都察院的都御使啊~」
都察院的職責是專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及一應不公不法等事﹐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拘黨、作威福亂政者劾。長官為左、右都御史,下設副都御史、僉都御史。
如今有人卻是在其位不謀其事,知法犯法。自己也是前幾日接到了密函,故而才犯愁的。
姬氏听了卻是大駭,心道這親家老爺不正就是在檢察院任左都御史。
「是左都御史還是右都御史?」
步一群望向別處,對這問話不置可否。這麼大的案子,兩人誰能置身事外?要說其中哪個不知情,又有誰會相信?
其實姬氏也不是糊涂的,只是反射性一問。這其中,自然不會想不通,身子不可抑制地往後仰了仰。
「祖母不必太過憂心,這事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還沒捅出來,如今聖上倒是還不知道的。」
步一群也分不清自己這算不算是安慰話,心中正是矛盾的很。若是幫著隱瞞了下來,便是對君不忠。可若是揭發了開來,府里兩位少女乃女乃可都是出自連家,這事可大可小。
祖孫倆正沉聲不知該說啥時,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著「不好了」、「出大事了」等話,緊接著就是來來往往的嘈雜聲。
兩人正好奇間,辛媽媽就不顧規矩沖了進來,慌急道︰「老太君,三爺,出事了,三女乃女乃和塵爺都掉到外面的池塘里去了。」
姬氏臉色立馬一白,步一群也是神色一緊,不顧身後的祖母,大步就朝外面走去。
開什麼玩笑,出事的可是自己的嬌妻稚子。
辛媽媽見著立馬也扶起姬氏往外走去。
慈蔭堂外有一處直徑約有兩三丈的圓形的小池塘,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淺。雖是初春,水卻還是冰冷刺骨,此時丫鬟、婆子圍著池塘繞了一大圈,下面的池子里已然就有幾個小廝下了水,正拖著連瑤與步嘉塵往岸上去。
見步一群沉著張臉過來,眾人紛紛都退了開來,直行禮道︰「三爺。」
沒有理會他們,步一群上前一把扶住由兩小廝剛拖上來的連瑤,看著她滿身水漬,手里卻是緊緊抱著步嘉塵,此時的塵哥赫然是昏迷了的。
「快,快請了大夫來。」連瑤忙望著步一群,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一旁立馬有丫頭跑著去外院想請了藥方里的張大夫過來,只是行至半路,就見著了張大夫的人。
步一群先是自連瑤懷里看了看兒子,此時的步嘉塵小小的身子早被凍得不像樣了,滿臉發紫,嘴唇發白,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抬頭看連瑤,見她人倒是還算清醒,就是衣衫濕盡,發絲凌亂,站在有些微風的小道上,有些瑟瑟發抖。
目光不經意見到周圍還有好些個大漢、小廝,閑雜人等可謂是不少,當下就利索地解開了自己身上大紅莽緞的外袍,給連瑤披上。
「塵哥,塵哥。」
喬娘從身後的人群里擠了過來,湊到連瑤、步一群身旁,竟是連規矩都給忘了。一聲聲地喊著「塵哥」,臉上還掛著淚痕,上前伸手就是想從連瑤手里抱回步嘉塵。
連瑤此時只覺得全身無力,身上的大袍絲毫沒有起作用。當下手也松動了下,由著喬娘將步嘉塵給接了過去,而後身子一個松懈就靠在了身後的步一群身上。
突來的重力讓步一群心里一沉,望著靠在懷里連瑤蒼白的臉,心猛地一皺緊。
「快,快送塵爺進屋診治。」
在步一群身後趕來的姬氏二話不說,就先吩咐了喘著大氣愣在原地的張大夫。
眾人听話哪還敢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忙圍著抱住喬娘的塵哥進了院子去,連瑤也由著茗藝扶進了旁邊的廂房。
「快,準備姜湯。」
「還不看看廚房的熱水燒好了沒」
「衣裳,換的衣裳。」
……
慈蔭堂內內外外是忙成一團,連瑤在廂房里由著茗藝、茗二人侍候著沐浴,匆匆更了衣才強打著精神讓丫頭帶了路往塵哥的屋子里走去。
小孩子的體質最為縴弱,一個不好,落在病根就不好了。尤其是方才的情形,任是四季反應再快,想必那孩子也是吞了好幾口水的。
塵哥的屋子內,外面里面都堆滿了人,丫鬟亦或是端著臉盆,又或者是拿著毛巾,再有就是拿著藥碗,進進出出忙個不停。
聞聲而來的步夫人、連瑾及林氏也都陪著姬氏圍在床邊,個個臉色陰霾著,關注著床頭還在診脈的張大夫。
旁邊隱隱傳來女子的哭泣聲,斷斷續續的。步嘉塵的床榻前跪著兩個衣著光鮮掩面的少女。
「做什麼這般晦氣?哭?你們兩個小蹄子,平日里總說自己如何如何心細,偏都跑到了我跟前央著求著要來伺候塵爺,如今就是這麼伺候的?」連瑾上前指責道。
自己暫理內院里的事,如今因為丫鬟失誤致使爺落了水,塵爺又是老太君、步夫人心尖上的寶。這麼大的事,自己肯定是難辭其咎,但不歸在丫鬟身上,還能怎麼處置?
先發制人。
兩個低著頭的丫鬟不敢在哭,只改為小聲的抽泣。
連瑾說著卻是不解氣,又上前道︰「我念著你們本是在三弟妹身前跟過的,與塵爺親切才讓你們留在這兒。如今這新三女乃女乃才剛一進門,你們就讓塵哥照顧到池塘里去了。今日當著老太君、夫人、少夫人的面,你們可給我好好解釋解釋下」
跪著的兩個婢子听得連瑾這些話,哪還有膽子接話,只得將頭埋得更低些,均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