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黃色的燭光下,步一群放下手中的書,看著坐在另一邊靜靜繡著花的連瑤,率先站起,之後是悉悉索索月兌鞋子外袍的聲音。
听到動靜的連瑤停下手里的針線,抬頭見步一群已然朝大床走去了上,微微頓了下,便放下手里的活計。走上前輕道︰「爺,就寢了?」
剛掀起被子躺下去的步一群抬起頭,燭光搖曳間,他神色似乎有些明晦不定。
見步一群並未往里躺去,連瑤似有不解,看著他的眼神略有驚訝。
「明日我要早起,這樣,不用吵醒你。」步一群解釋道。
這本是不合規矩的,但此時連瑤覺得心里暖暖的,只是點點頭。沒想到他還是挺細心的嘛,想著明日開始他就要上朝,該是早睡了,往一邊亮著的燭台那走去,準備吹了燭光就寢。可腳下才方走幾步,身後就傳來聲道︰「先別滅燈,我們坐著聊聊天。」
連瑤停下步子,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轉身重新走到床邊,將身上披著的短纏枝褙子月兌下。只穿著一層棉帛寢衣上了床,但看著躺在外面的步一群,只得壯著膽量自他身上跨過,而後自里間掀起被角躺了進去。和步一群一樣半坐在床上,雙手擺在喜紅的光潔的被面上,等著步一群口中的「聊聊天」。
步一群靜靜地看著連瑤的一系列動作,等著她先開口。
「傍晚院子里的事情,爺听說了吧?」連瑤側轉向步一群,試探性地問道。
這事自己並沒有想過瞞住步一群,她也知道瞞不住。與其等他開口,倒不如自己先坦白的好。
步一群沒想到連瑤最先說的竟是這事,微微詫異之余,點了點頭,而後道︰「她們是你身邊的人,怎麼也不網開一面?」
連瑤笑著對步一群道︰「就是因為是妾身身邊的人,才該以身作則,否則院子里其他的人看著心里怕會多想。」
步一群倒沒想到自己身邊的小女人會有這麼一套治家的理論,小小年紀就能做到不偏不倚。不過內院里的事情,本就不是自己關心的,淡淡道︰「你這麼想便這麼做吧。」
「爺會不會因為這事,不高興?」
「嗯?」
連瑤收回眼神,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道︰「妾身的人,才來沒幾日便惹出了這樣的事端……」
步一群身子動了動,往連瑤那邊挪了挪,打斷道︰「你不是已經處理好了嗎?你是這重影閣的女主人,這院子里的都是你的人,不必這麼見外。」
這可以說,步一群是從內心承認了自己嗎?連瑤心里反問之余,察覺到步一群的動作,身子似是機不可見地也往里面挪了挪。
不是說聊聊天麼,干什麼湊那麼近?
感覺到連瑤的疏遠,步一群便不再靠近,只是右手一攬,將連瑤連著她身上的被子都斜著摟在了懷里。輕輕在她右耳道︰「做什麼這麼怕我?」
「沒、沒。」
大氣吐在連瑤的頭皮上,讓她有些不敢想接下去的事情。
步一群低笑一聲,似是對于連瑤的反應很是滿意。「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連瑤縮在步一群的懷里,右臉貼著他結實寬闊的胸膛,隔著薄薄的衣裳,似是還能觸及他的溫度。原來步一群的胳膊那麼強壯,單一只手就能把自己全部環住。本在有些想入非非的她听到這個問話,當即反應了過來。步一群說要與自己聊聊天,按著他的那種性格,怎麼會想知道內院里丫鬟婆子打架的事呢。
不是這事,那會是什麼事?
是在聳秀亭里陷害了連玥的事,是自己父親朝堂上的事,還是後來七姐身邊丫鬟傳話的事?
連瑤有些吃不準步一群的心思,一件件開始分析起了厲害關系,及對步一群的興趣指數。
感受著懷中的人兒安靜著靠著自己,但時間久了,步一群便覺得她是思緒跑遠了。意識到這一點的他,不知怎麼握住連瑤左肩頭的他手下突然一用力,把連瑤從思海中拉了回來。
連瑤本能的身子一抬,呲牙月兌口而出道︰「你干嗎?」。而後一個抬頭,沒有看到步一群,倒是撞到了他的下巴,連瑤只得又把頭縮回去。
「在想什麼?」
看著連瑤頗有些惱羞成怒的面容,雪白的耳朵都憋得紅了過去。連瑤偶爾表現出來的反叛行為或者話語,正是自己覺得難得可貴的。他覺得夫妻二人相處,不該是一方一味的遷就另一方,否則便失去了生活的樂趣。兩個人有事就該有說有量的,至少在他的觀念里,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妻子心里藏著其他的事情。
「在想先跟你說哪件事。」
連瑤覺得窩在步一群的環里一點都不舒服,這種漸漸讓體溫升高的感覺可真不是好事,太磨人了。
步一群將下巴牢牢抵在連瑤頭上,左右輕微的磨動著,道︰「那就一件一件說。」
「明日,我想去趟安穆侯府。」
連瑤的身子開始慢慢往下滑下去。
「見你七姐姐?」
「嗯,七姐讓藍末傳話,說讓我明日過府。」
步一群望著床尾,輕道︰「既然有事,你便去吧。」
感覺著懷里的人一點點下滑著,步一群眉角露有笑意想著,這人還真是安靜不了一刻,果真是好動著。
「你,不問我什麼事?」連瑤抬起頭費力地看著步一群反問道。
步一群低下頭,望著這俏麗的容顏,白玉般的肌膚微微泛著紅,認真道︰「你自己也不知道,不是嗎?」。
連瑤吃驚片刻,而後伴著一雙靈動的眼楮微微轉動,直點了點頭。
她還真不知道。
「去見你七姐姐不是什麼大事,只是秦家其他人,其他事少去沾邊。」
步一群驀地說了這麼一句,讓連瑤有一瞬的以為步一群知道明日會發生些什麼事。
「除了這事,還有什麼要與我說?」
連瑤低眉,明知步一群在暗示自己提連岳的那件事,她就是不想與他開這個口。
丁氏的那句「男人一旦到了床上,還不是女人說了算」,言猶在耳,這話帶著太多的羞辱意味,讓自己听著心里難受
旁人看輕自己,不代表自己就要作踐自己。明明是兩回事,就當是自己要開口,也不會選在這樣的時刻。
「沒有了。」抿嘴輕回道。
「真的沒有了?」步一群反復問道。
在他炯炯有神帶著質疑的眼神在,連瑤沒出息地回道︰「好像還有一件事。」
步一群嘴唇抿笑起,右手伸出被窩將連瑤放在被窩上凍得冰冷的雙手帶到被窩里,然後置于自己的胸前。而後將兩人的身子又貼近了幾分,連瑤側躺正對著自己。抬起右手將連瑤前面的發擱置道她的左耳後,溫熱的氣息盡數噴在了連瑤的臉上,道︰「是什麼?」
似是猶豫了許久,連瑤才開口,「我和表哥沒什麼的。」
步一群一愣,目光一滯,而後道︰「我知道。」
連瑤微微一放心,等她以為步一群不會再提的時候,又听得對方道︰「听岳父說你們兄妹情很深,以前來往很密切?」
連瑤想起那時在聳秀亭那自己的好父親說的話,當時很有欲蓋彌彰的效果。沒想到步一群倒是掛上了心,解釋道︰「不算密切,只是以前在母親屋里的時候經常踫到。她和大哥是生意上的伙伴,平時經常在府里走動而已。」
「哦。」
連瑤並不知道,步一群听完後深深地看著自己看了很久,眼神幽邃而深沉。
半晌,步一群抽回攬著連瑤的左手,而後側身將最里的那層床簾放了下去,亮度一下子暗了很多。
連瑤的心猛地一收緊。
但出乎她意料的,步一群卻只往被窩里躺下,嘴里淡淡道︰「不早了,睡吧。」
連瑤看著步一群一愣,這麼容易就放過自己了?她還以為……如此,不甚好?當下「嗯」了一聲,利索地拉著身上的被子,鑽進厚實的被窩。
這一天經歷了不少事情,連瑤確實很累了。而且雖然步一群說他怕起床吵醒自己,但明天她還是要早起。因為上面有太婆婆和婆婆,同輩還有幾個妯娌小姑,被人說新媳婦剛上門就犯懶總是不好的。在梔子花香彌漫的被窩里,不過一會,連瑤便睡意漸深。
听著耳旁均勻的呼吸聲,步一群轉過身,借著微弱的燈光,望著眼前這張小巧精致的五官,她睡得一臉恬靜,抬起手輕輕踫了踫那細致柔滑的白女敕臉蛋,猶自愣了會神。
等確認連瑤睡熟之後,步一群突然就半撐起了身子,而後舉起連瑤的右胳膊。輕輕挽起寬大輕薄的寢衣衣袖,一直往上翻上去,直到發現在臂窩的那兩個青紫印,深深地,都印出了淤血,看著是那麼的刺目。
步一群的眼神透著探究與幾分懷疑,拿著白女敕在空氣中的胳膊一下子忘記了放下。而突然感到寒意的連瑤本能的嚶嚀一聲,本對著步一群的身子朝著身旁的熱源靠近了幾分。
連瑤的動靜喚醒了步一群的神智,將她的手臂重新放回被窩,又幫著她掖了掖被角。這麼大的人,睡覺還這麼隨意?
最終目光復雜地看著連瑤的半邊臉,輕輕撫上去,指月復在她的臉龐上來回摩擦。望著早已進入夢鄉的連瑤獨自問道︰「為什麼不和我說實話?」
我是你的男人,在你的心里,難道就那麼不可信任、不可倚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