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鄰桌那都傳來了低低的笑聲,連璃一時尷尬又苦于無法發泄,便只得低頭做嬌羞狀。
連瑤看在一旁。絲毫沒有悔意,依舊與眾人說笑談話著,偶爾又問幾聲連璃,後者總是僵硬地笑笑,不見之前的那份靈動積極模樣。
「母親。」
轉眼間竟是遠處男賓那桌上的連清晨跑了過來,因這桌上都是自家人,倒也不見得多生疏顧禮。到了丁氏身旁,輕輕地喚了一聲,白白得臉上泛著紅,似是吃了酒。
雖然自家人不會追究,但是總歸是不合規矩的。
丁氏望向自己的兒子,對于他這般魯莽的行為並沒有怎麼責怪。她的兒子她了解,自小便是受了嚴格的教育,若不是有事,是不會過來的。親昵的拉過兒子的胳膊,絲毫沒有收斂對他的寵溺,親切道︰「晨哥,怎麼不在你父親那,陪著客人,跑這兒來了?」
連清晨卻是憤憤道︰「大哥不讓我吃酒」
一旁的連大*女乃听了心里一慌,忙旁邊笑著道︰「四弟,你年紀還小,怎麼能吃起酒來?你大哥那是為你好。」
自己雖然幫著丁氏管理這內院的部分事情,但是畢竟不是這連家的嫡兒媳婦。自己丈夫再怎麼能干,終究比不了連清晨顯貴。那方他或許是出于兄長的顏面和責任提醒了幼弟,但這轉眼便告到了母親這。連大*女乃心里怕丁氏會有疙瘩,忙緊張著。
連清晨望向連大*女乃,不滿道︰「才不是,要不是十姐夫說了那樣的話,父親和大哥也不會當著眾人的面這般訓我。」
連瑤听了這話剛反應過來,正好奇地想著怎麼會與步一群有關的時候。就听沉默了許久的連璃突然就抬頭瞧著連清晨好奇地扯開嗓門道︰「四弟,你十姐夫說了什麼?」
丁氏不滿地瞧了連璃一眼,又看了看連瑤,這兩姑女乃女乃還在暗斗著呢?
顧氏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畢竟平日里府里上上下下誰不寵著連清晨,如今突然被訓,肯定是十姑爺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既是了不得的話,那怎麼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瞧著那七佷女,剛想開口的話卻突然咽了下去。
連清晨一听也有人為他不平,當下將目光投向連璃,這位七姐姐以往與他也是熟悉的。小時候去福月樓找母親的時候總能見到她,她對自己也極為寵愛,當下就仰著頭便回道︰「顧公子向十姐夫敬酒,十姐夫一點面子都沒給他。反對著父親就問道是京中沒有男子了還是咱們家真的到了這種地步,要選這樣的人來做女婿?」
連瑤驚訝地望向連清晨,這怎麼可能?
步一群那般穩重的人居然會說出這般話來?給誰听了都不會信呀。
「你個孩子,竟是瞎說,你十姐夫怎麼會說這胡話?」丁氏的臉色雖然變了變,但立馬就拍了下連清晨的,而後望著眾人笑道︰「晨哥準是吃了酒犯起了糊涂。」
說著,對著一旁喚道︰「紅裳,帶四爺先回院子去。」
連清晨一個爺,當面被人當孩子一樣揍心里一惱,對著丁氏臉色沉著不悅就道︰「母親,兒子沒胡說。你瞧,十姐夫人現在都已經不在位上了,早不知去了哪。」手指指向男桌那邊。
伴著眾人的目光,連瑤也投眼望去,果然那密密麻麻的人中找不到步一群的身影。
紅裳上前,連清晨一擺手挺直腰板倔強道︰「母親,我已經不小了,學院里好些同窗不說吃酒,就是連,連……哎,母親您別老把我當孩子看」越說臉色卻是越紅。
連瑤止不住周圍人竊竊私語的猜測,站起身來道︰「我出去下。」
說著不由眾人挽留,便一個轉身離了座位。
「十妹妹,」連大*女乃忙站起來呼道。
連瑤微微側頭,只道︰「大嫂事忙,不牢相陪。」
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但透著不容拒絕。說完連瑤便大步離開了大廳。
身後還傳來丁氏對著連清晨的斥責,「瞧你這孩子,把你十姐姐都惹生氣了。好好的哥兒,別竟學那些人做些不該做的事……」
連瑤的嘴角只是隱隱一扯,若不是有人仗著,連清晨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真能這麼肆無忌憚地說這話?好人壞人都是她,如今自己卻是連想陪她周旋的興致都沒有了。
雖是說就這般出了屋子,面對著無比熟悉的府邸,連瑤的心中矛盾不已。再怎麼說,這兒是她的娘家,自己心里縱使有多少不滿多少不平多少恨,都還必須時刻壓抑著。有句話說得好,凡事若都可以隨心所欲,那便不會有無奈這個詞。
連家連家,真想什麼都不管不顧。
「三女乃女乃在這,踫巧,爺讓奴才過來請您說是要回府了。」步一群的隨從委森從另一小道那出來,走到連瑤身前哈腰行禮道。
連瑤瞧了瞧天色不解道︰「現在?回府?」
委森直點頭,又道︰「回女乃女乃,是的,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連瑤轉身回頭,望向福月樓的那個地方,似有為難。
不告而別,非大家作為。
委森見了,一副早早就料到的樣子道︰「女乃女乃不必擔心,奴才這就過去告了親家老爺和親家太太。女乃女乃還是速速去吧,爺等了好一會了。」
連瑤這才點點頭,自己回屋也不知該怎麼面對她們。
匆匆來到連府門口,乾梓侯府的馬車早就停在了台階處。車夫迎了上來,伺候著連瑤上了馬車便轉向東周大街駛去。
馬車內,比來時冷了不少。菊花酒的香味彌漫了整個車廂,步一群的面容雖有醉意,眼眸卻是深得發亮,見到在左側坐下的連瑤,連「嗯」都沒吱一聲。
連瑤見到他這模樣,對方才連清晨的話信了十有八九。難道步一群以前與顧雲笙還打過交道?
一路靜靜地回了步府,對于整個重影閣的人來說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何由讓主子們今日才剛過了午時就回來了。
「爺,成大爺來了。」
步一群剛在屋子里由連瑤伺候著換了衣裳,香靈便進來通傳了。
經過洗面後的步一群此時顯得比較有精神,听到摯友來更是激動,點了頭連身後的連瑤都沒顧及就走了出去。
「女乃女乃,怎麼今日這麼早就回來了?」紫蘇見著步一群的態度似有不正常,便不解道。
連瑤搖搖頭,輕輕道︰「我也不知道。」
「哦,對了,女乃女乃您今早一出門。錢媽媽就被李媽**兒子給接走了。」
連瑤轉身出內室,意料之中地一笑道︰「她早晚是會回去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個聰明人了。」眼神望向窗外,停在對面處的三色堇上。
日子暖了,葉子也綠了,花、該開了……
等到了申正十分,錢貴家的便來到了連瑤的屋外。紫煙請了她進來,連瑤望著下方站著的她,此時眯著眼對自己一臉恭敬賠笑,當下就讓人搬了小凳子請她坐下。
錢貴家的卻是忙擺手,一副惶恐的模樣看著連瑤道︰「女乃女乃,奴婢站著就行,站著就行。」
連瑤見她這模樣,好心道︰「媽媽,可是身上的傷還沒好?」
錢貴家的尷尬一笑,身前的雙手不知該放在哪里好。回道︰「奴婢皮粗肉厚,早就大好了。只是在女乃女乃面前,奴婢是下人,斷沒有落座的理。」
連瑤只是淡淡一笑,她這話可真是說得恭謙過頭了。她是老人了,自己讓她落座又有何不可?只是此刻她或許是急于想表明她的忠心,所以緊張過了頭。連瑤獨自思考著,似是對于她的到來一點好奇一點意外都沒有。
錢貴家的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被連瑤給晾著了,心里也比之前安定了不少,想起方才在連府見丁氏的時候,為她可說了不少好听的話。左右見了見紫蘇和紫煙,猶豫著道︰「女乃女乃,奴婢有事想與您說。」
連瑤抬頭,茫然道︰「錢媽媽您有話便直說,可是母親讓你帶的話來?」
錢貴家的一听連瑤的話中意,忙道︰「不是不是,是奴婢私下里有些話想與女乃女乃您說。」
連瑤看了錢貴家的片刻,才揮手讓紫蘇等人下去。而後直言道︰「不知你想與我說些什麼?」
錢貴家的見四下再無他人,而屋子的門也給關上了。便往前一步徑自跪下堅定道︰「女乃女乃,奴婢今後便是您的奴才,有任何吩咐奴婢定當竭力相輔。」
連瑤也不讓她站起來,只好奇道︰「錢媽媽說的什麼話?我怎麼听不懂,母親將你給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人啦。」風輕雲淡地斜了跪著的人一眼。
錢貴家的抬起頭,睜睜地望著連瑤,自己該怎麼說?
「方才奴婢回了連府,大太太問起了女乃女乃您平日的行為、起居。」
錢媽**出聲,並沒有讓連瑤收起那副隨意的臉色,「母親關心我,找你去回話也是正常的。」
錢媽媽見了又道︰「奴婢是一切都為女乃女乃您想著,任何不該說的話都沒透露一字。」
難道這主子從來沒有打算過用自己?可丁氏那里自己已經撒下了謊,是回不去了。如果連瑤這邊也不收自己,那豈不是兩頭落空?不對,連瑤想要擺月兌大太太,那就說明肯定是要用得著自己的。這麼一想,錢貴家的便不如剛才那般慌張了。
「我這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媽媽你的話似乎是欠妥吧。」連瑤身子往後一仰愜意地說道,而後不等那變了色的人開口又繼續道︰「錢媽**意思,我明白了。」
錢貴家的心里喜極而涕,當下激動地望著連瑤,這位深不可測的主子,總是能讓自己時刻保持著揪心的狀態。先是當頭一棒而後又給個好臉色,永遠都捉模不透她真正的意思,如今听了這話才方放下了心,忙俯視著連瑤,自口袋中將那倉庫的鑰匙遞上前去期盼地道︰「那女乃女乃,這鑰匙……」
連瑤又是一搖頭,後者看得又是心里犯慌。
「既然錢媽媽如今執這種態度,那幫我照料著庫房又有何妨?」連瑤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錢媽媽有些為難,她可不信連瑤就這麼相信了自己。但多年與人打交道的她立馬又鎮定道︰「女乃女乃有吩咐,奴婢自是鞠躬盡瘁。不過奴婢人老年邁,不如女乃女乃身邊的人清楚,怕怠慢了女乃女乃的事情。這鑰匙不如就交給女乃女乃身邊的姑娘,讓奴婢偷會閑。」
錢貴家的這話越說越卑微,直把連瑤看得心里都樂開了花。她倒是真不糊涂,笑盈盈道︰「錢媽媽既是有心,那便就這樣吧,回頭我讓紫蘇去找你。」
錢媽媽忙點頭稱是,好不容易將這燙手的山芋給丟出去了。若是這鑰匙一日在自己身邊,那自己在重影閣在連瑤身邊便一日過得不得安生。
「喲,錢媽媽你怎麼還跪著?你是有資輩的老人,快快起來。」連瑤好似方注意到錢貴家的還跪在地上一樣,忙客氣著招呼她起身。
錢媽媽謝了恩而後才站了起來。
猶豫著又上前道︰「听說女乃女乃要將春肜給遣回去?」
連瑤本半眯著的眼睜開,似是有些不悅,慢慢道︰「嗯,是有這個意思。不知錢媽媽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錢貴家的早不敢立即提讓她閨女來代替春肜位置的話了,只吹捧著道︰「女乃女乃英明,這春肜本就是個不能留的人。」
連瑤不解,但想到上次她們二人互相撕扯時破口大罵的話,便問道︰「不知媽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乃女乃您許是也知道奴婢,奴婢本來是想要讓春肜做我家兒子的媳婦的。」錢貴家的說著特地瞧了連瑤的神色。
「媽媽現在是還有這意思?」連瑤狀似隨意,笑著調侃道。
「不、不敢。奴婢也是最近知道的,其實春肜那骨子里就是個不安分的,以往在連家的時候不止勾搭過老爺,還想往大爺床上爬。女乃女乃早早打發了她是明智的,將這麼一個禍害留在身邊,早晚會動了其他的心思。」錢貴家的一副忠心懇懇地提醒著。
連瑤听了一皺眉,女孩子的名聲怎好這般抹黑?春肜在自己身邊也不是一兩日了,她雖然是一心想往上爬,或許有些心計有些野心,但是斷不會做出這等荒唐的事來。上次听到錢貴家的那般說春肜,自己心里听了也是實在不舒服才沒有顧忌她一個老人的面子給了她一頓板子。
「這種事,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見連瑤不悅,錢貴家的自知說錯了話。但是話已出口,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否則就真的成了故意抹黑她了。這春肜不肯做自己的媳婦,也怪不得自己不顧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顏面了。「女乃女乃,這連府上下都曉得的,只是後來太太听到了之後才讓人給壓下去的,您要是不信,問問身邊的幾位姑娘,肯定都听過的。」
錢貴家的說的極為自信,好像真有那事一樣,讓連瑤不信都難。
忍不住低頭深想,難道真的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春肜,她以前還真干過這種事情?
「好了,你剛從連府回來,便回去歇著吧。」連瑤狀似很累地一擺手道,不想與她多談。
錢媽媽看著連瑤,似有話未說,但是又不敢貿然開口。連瑤看在眼里,笑著道︰「你閨女妙珠,明日讓她去找齊媽媽,看能安排個什麼差事。」
錢媽媽欣喜若狂,連忙直點頭。不管怎麼說,只要進了這院子,機會總是會有的。
見到錢貴家的出了屋子,連瑤的手立馬撫上額頭,春肜……春肜,都是馬上要離開的人了。算了,以前種種再追究弄清楚又如何?
「女乃女乃,齊媽媽來了。」紫煙進來通傳道。
連瑤抬起頭來,看著紫煙下意識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了,听說女乃女乃您在與錢媽媽談事,便一直在外面侯著。」
「呃,她居然這麼沉得住氣?」想著平時齊媽媽風風火火的做事方式,居然這麼一聲不吭地在外面等了這麼久,有些不太對勁呀。
紫煙見了又補充道︰「齊媽媽帶了六語過來,六語眼楮紅紅的,一個勁地哭著呢。」
連瑤听了這才上心,是院子里又出事了?但著重影閣里,誰還能給她委屈受不成?
「讓她們進來。」
六語跟著齊媽媽一進連瑤的屋子,破天荒地就行了個大禮,直直地跪在連瑤身前求著道︰「少女乃女乃,求您幫奴婢去與爺說說,奴婢自小在侯府長大,早就將自己當成這兒的人了。說句失禮沒規矩的話,這步家就是奴婢的家啊。」
「語兒,你真是的。爺讓你過來與女乃女乃拜別怎麼說這胡話?這種事別人求都求不來,你該惜福才是。」齊媽媽雖是訓斥著說六語不懂規矩,眼中卻是也強噙著淚水。
連瑤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拜別?」
跪在連瑤身前的六語早沒了先前的孤傲冰冷,忙對著連瑤道︰「少女乃女乃,爺要將奴婢給了成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