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瑤抬頭發現眾人都似是一副听了極大荒唐的話模樣看著連瑾。自己是見識過連瑾的本事,知道此時她心里定是有其他計較的。
果然,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連瑾上前一步悠悠解釋道︰「母親,這也是方才爹爹話里的意思。這門口人來人往的,難不成讓大家都看了連家的笑話?出了這等事情,母親就是不為家中的聲譽著想,也要為咱們沒有出嫁的妹妹們想想。」
連瑾的話很有用,字字都直接戳到了丁氏的心口上。連珂與連清晨,是丁氏最放不下心的,她精心培育多年的一雙兒女,無非也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再加上連珂現在的年紀,前陣子已經開始為她暗暗打听起京中各府名門公子來了。
抬頭看向越來越明亮的門口,丁氏眼中露著猶豫,又帶了分焦急。她的珂兒還沒有找到婆家,丈夫又剛剛被降職,若是這事真越鬧越大,今後可還能有好歸宿?但是讓他們進來容易,想要送走可就難了。想著也實在氣悶,這顧雲笙到底想干嘛?銀子不要,媳婦也不要,難不成還真要鬧到衙門里開堂審問?
連瑤見丁氏面上已有動搖,便上前也說道︰「母親,我看二姐的話有理,六姐姐也不好一直躺在門口不是?」
現在還真沒什麼好對策,連家完全是受制于人。顧雲笙不開條件,便只能先穩住他。讓他們進府,關起門來吵就是翻了天也比現在兩方門里門外對峙的情形好得多。
丁氏在心中很快也就分析出了利害,確實不能一直讓外人再外指指點點。連瑤與連瑾的話有道理,先讓人進來,等會送不走的話就趕出去,實在不行,難道家中那麼多護衛還拿不下那一群文人?再者出了事,也都是自己丈夫的責任,不管怎樣,珂兒的終身可誤不得。
這麼一想,丁氏底氣也足了,開口就大聲道︰「讓他們都進來。青陽,你讓府里的侍衛們都守在二門外,有什麼事情就在外院里談」
連青陽忙應下,帶著身邊的隨從就往外走去。
將目光定在連瑤與連瑾身上,丁氏心中充滿疑問︰什麼時候這對姐妹一搭一唱起來了?
「母親,祖母的身子不是大好了麼,昨日見她的時候還精神奕奕的,怎麼突然就臥床了?方才顏炳所說的那般嚴重,女兒想去瞧瞧可好?」連瑤一臉孝心地走上前,滿心都是擔憂的模樣。
丁氏望向連瑤,皺眉道︰「你祖母那一堆丫鬟、婆子守著,你又不是大夫,去了能怎麼樣?還是快幫著家里想想對策,看怎麼才能擺平這事,否則對你們的聲譽也不好。」
口氣極為不佳,似是一點都沒有顧慮到連瑤已出嫁的事實,直接就給拒絕了她提出的要求。
連瑤也不堅持,其在實心底來說,對于霍氏是並沒有多深的感情。方才丁氏說是因為霍氏贊成了連玥的法子,才讓連瑗待嫁,自己不懷疑這話中的真實性。畢竟霍氏與連岳對她的寵愛匪淺,這麼一算連瑗的死她也有責任。這個家里,是這些自私無情的掌舵者,奪走了一條鮮活的人命
連玥是連家的女兒,難道連瑗就不是嗎?同樣是連氏血脈,一個自小被捧在手心,一個受盡外人的白眼與尊嚴的踐踏。一個安然無恙地甚至還衣光鮮亮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另一個如今卻是即將入土還任人指指點點地躺在大門外。
連瑤心中一寒。
丁氏不想與連瑤等人多加糾纏這些問題,在大堂里坐坐起起,又走來走去,想著解決的方案。連瑤跟著連瑾都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眾人依舊手足無措。等過了一會,丁氏就到了前院去,她不出面,怕是姓顧的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離去了。
丁氏一走,連大*女乃就陪著連瑤二人,不時也打發了婆子去前面打听情況。
听說顧雲笙等人就進了大門,勢要連家給個交代此時大門緊閉著,丁氏正與他們周旋著,貌似沒有方才想象中的那般好辦,因為顧雲笙雖然在京中沒錢沒勢,但是這麼幾年下來,也認識了不少才子少爺。來的人中還有幾位是官家和富家少爺,在京中都有根基。
連家想要只手遮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道路行不通。
等又過了一會,連大*女乃也著實坐不住了。與連瑤和連瑾說了幾句怠慢的話也趕往前院去了,此時她們二人只算作客人,自然不好出面交涉。
一下子,天還沒亮就被請來的連瑾與連瑤就被晾在那里了。二人相對而坐,都沒有說話,連瑤見連瑾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心中不禁有些想不通。連瑾又不像自己是半路重生來的,對于連家的感情應當更深才是,當初她為了連家可是都願意讓步一躍將楚韶華提做平妻的,如今這個時候竟然能如此冷靜。
連瑾不急不慢地拿起了桌上的茶盞,神色恬靜,低著頭的眼角閃過一笑。其實,法子也不是沒有。顧雲笙在京中這麼多年,所求的不過是功名,所圖的也不過是想要遇到伯樂,一展才華罷了。從一個人長遠的期望出發,比這般盲目地許下彌補的承諾可有效的多。
但是連家,這個時候自己還有必要維護嗎?這個家,何曾感激過自己這些年來所付出的一切,她那個薄情冷漠的父親,還能奢望真的有一天會正眼瞧下自己這個女兒?
自私,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只是以前,她可笑地想要孝順一點,去成全別人。
直到之前的日子里,她才終于明白,原來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放下的。
這個孝順女的稱號,誰都不想背起。抬頭望向對面也安靜坐著的連瑤,心生嘲諷。這個事實,大家都明白,不是嗎?
連瑤本在算計著怎麼讓連玥付出代價,向為連瑗討個公道,突然見到對面連瑾的目光,臉色一變。總覺得凡事連瑾都看得很明白,就是連自己心中的想法,也有種被看穿的尷尬感。
約莫到了巳時,依舊不見丁氏與連大*女乃回來,而大堂里的人卻越來越少,最後只留了幾個添茶倒水的粗使丫鬟。
見著連瑾一直很淡定的樣子,連瑤不禁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她保持這副姿勢已經有幾個時辰,如今再也受不了這份安靜了。驀然地站起身來,引了對面連瑾的注意,遇上對方的眼神,連瑤輕道︰「我去外面走走。」
連瑾依舊低頭,不語。
連瑤便不再遲疑,往外走去,但才方跨出大堂,剛下了台階。就听到前面小道往這邊行走的兩個結伴丫頭談論著,「這步家的小姐可真厲害,把顧公子罵的狗血淋頭,一點還嘴的余地都沒有。
「但這真的是侯府的姑娘嗎?句句陰損,一點小姐的樣子都沒有。」
「侯府是咱們府的親家,誰還敢來冒充不成?再者兩位姑女乃女乃也都在這,不會有假,不過這性子還真是……」
兩人談的津津有道的時候,連瑤已經走到了她們身邊,不解地開口道︰「你們在說什麼?」
聲音不響,卻自帶著一份主子的威嚴。
兩丫頭抬了頭見著是連瑤,想起方才私下議論的話還有有些驚慌。行了禮忙齊齊喚道︰「十姑女乃女乃。」
連瑤點頭,依舊看著二人。
「回姑女乃女乃話,是乾梓侯府的姑娘來了,似是來找您和二姑女乃女乃的。」年長的丫頭想了想,還是這麼回答比較保險。
連瑤一驚訝,步一靈來找連瑾?這般上門,有些于理不合吧。
「現在人在哪?」
連瑤已然自她們的話中猜到了幾分,抬頭望向她們來的方向,那通往大門口的小徑。
丫頭又一欠身,卻有些含糊地回道︰「步姑娘,此刻正在門口與顧公子說理呢。」很婉轉、含蓄了吧?小心地覷了覷連瑤的神色。
此時听得真真切切,連瑤更是不理解了,「和顧公子說理?」
「看來是五姑娘來了。」
正迷茫間,身後傳來連瑾的聲音。連瑤轉頭正見連瑾剛走至自己的身後,面上似是有些意料之中,听得她又道︰「按著她的性子早料到會過來,卻不防這麼早就來了。」
憶起前陣子步一群的話,連瑤試探性地開口︰「是步一蕊?」
連瑾有一瞬的驚訝,接著臉色立馬又恢復了常態,笑道︰「原來三弟這麼快就都告訴你了,即是嫂子,總得過去拉著把,否則回了府,你可沒法與三弟交代」
連瑤听連瑾說完,又見她立馬抬了腳步往前,只得轉身跟上去。步一群是與自己談過步一蕊的事情,但是只說了一半,說有些事情得過些時日再告訴自己。
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听到身後腳步聲,連瑾沒有放慢腳步,依舊望著前面去。當年的那個夜晚,黑發落了一地,闔府上下眾人都陪著她鬧了一夜,自己可是怎麼都忘不掉的
側首對連瑤催促道︰「快些吧,鬧出了事又少不了一番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