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躍抱起楚韶華就急急往重擎閣走去,連瑤見著楚韶華那副著實難受的樣子,轉身對步一群道︰「妾身也去瞧瞧。」
步一群點頭,而後獨自往重影閣方向走去。
與連瑾並排著走著,很快就看不到了前方步一躍的身影。連瑤不禁納悶,這二哥看起來這高瘦,力氣倒是不小,抱著懷了孩子的楚韶華還能健步如飛,一轉眼就拉開了距離。
慢慢地與連瑾走著,連瑤本也對楚韶華無好感,過來瞧瞧也不過是算做妯娌間的客氣罷了。
「二姐最近忙什麼呢,都不見你出門?」連瑤沒話找話,只得隨口找了事說著。
連瑾也是吃了連家的酒席才回來的,但與連瑤不同的是,現在她走低調風格,穿的並不艷麗。連瑤甚至有時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眼前的影子,只想著平安度日,不去招惹誰也懶得理外面得那些麻煩。
但是很明顯,連瑾的那種神態是當初的自己所沒有的,她是真的不想有所爭奪麼。
連瑾淡淡一笑,本就精致的無可挑剔的五官上似是都漫上她心中的那抹無奈。側首瞧著連瑤便道︰「前些日子,大嫂將莊子上的賬本拿去了。如今我是閑人一個,何況最近天氣也熱了,就懶得出門去。」
林氏管賬的這事,連瑤是听說的。當時她奪了後院的權力時,連瑤就知道她的野心遠不止此。說來說去,衛氏看來是真的好一步步將連瑾手里的權給收過去,本是將府里的很多老人給換了,制度給改了,現在連莊子上的事情也插手。
做的這般明顯,沒有一點遮掩。
林氏本來就是府里的大少女乃女乃,說來說去總歸是下人眼中未來的女主子。加上長媳的身份,在衛氏心里總是比連瑾有優勢的。
「姐姐得空,可以到我院子來坐坐,塵哥那孩子可調皮了,我都治不住他……」話說到一般,連瑤便住了嘴。自己竟然提孩子,低頭真想扇自己嘴。
連瑾見她儼然一副說錯話,怕惹了自己生氣的樣子,心里不禁很是後悔當初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如今的局勢,在這個府里,還只有她是真的關心自己情緒的人。
如今,就是連輕橙,也因為提做了姨娘,肚子里有了孩子都漸漸不把自己的吩咐放在眼里了。自己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的,動些什麼念頭。
如今跟在自己身旁的,就只剩下個冉橙了。日久見人心,竟是要這麼久,她才發現自己身邊竟是一直養了匹狼。
自己現在不去拆穿她,是懶得與她計較與對她下手。等到自己真的證實了那件事情,定會新帳舊賬一起算。
自古妻憑夫貴,若不是真的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不想讓他臉上無光。那個曾經海誓山盟的男人現在竟是可以薄情到這種地步。
「好,得空我便去坐坐。」連瑾微微一笑,臉上掛著的是無憂的表情。
連瑤驚訝之余,竟是有些受寵若驚,忙點頭應下,笑著道︰「好,姐姐一定要來。」想比二嫂,她還是習慣喚她二姐。
二嫂二嫂,讓她難免與楚韶華聯系起來。那個女人也不知在搞些什麼名堂,哪有說在祠堂里站了會燻了會香就肚子不舒服的她以為現在還是頭幾個月呢?
怪不得方才步一躍那般緊張當真的模樣,會讓連瑾嘴角帶些冷笑。楚韶華的這種把戲,也不知是想起些什麼作用。還請御醫?興師動眾的,竟是還要鬧到宮里去。
等到了重擎閣,走到西屋里,丫鬟們早呆著了。步一躍與楚韶華的丫頭芷蘭都留在床前,簾子微微放下,楚韶華潔白的手腕露出來,張大夫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張大夫,韶華到底怎麼樣?」步一躍忍不住再次出聲。
連瑤轉頭瞧了瞧旁邊的連瑾,見她面色絲毫無變化,真是心里替她擔心。一個女子,若是連丈夫都不注重了,那還有什麼是可以支撐她作為繼續下去的動力?
張大夫似是百思不得其解,站起來對著步一躍回道︰「楚二女乃女乃的身子無恙啊,怎麼會突然不舒服?」
「真是個庸醫,哎呦~」楚韶華一把掀開薄薄的窗簾,臉扭曲著又喚起了痛。
步一躍見了,哪還站得住,立馬就上前坐在她旁邊輕撫她的後背,嘴上還柔情道︰「韶華,你別激動,千萬別激動。這一激動,對月復中孩兒不好。」
轉向已經臉色變黑的張大夫,步一躍再次問道︰「你覺得真沒什麼問題?」
張大夫低頭,捋了捋胡子點頭,並不是很友善的口吻道︰「二爺恕在下才疏學淺。但是侯府這麼多年來主子的身子都是我照看的,今日我許是真的無用了,無用了~」竟是搖起了頭。
張大夫是當初步天花重金請來的大夫,在府里一直備受尊重。如今說出了這話,步一躍難免顧著他資輩老的份上,帶了些不好意思就道︰「張大夫莫怪,我這也是太擔心孩子了。對你的醫術,我們步家人信得過信得過。」
「二爺,宮里的御醫來了。」正說著,外面就有小丫頭稟報。
步一躍更加有些尷尬,但御醫也是耽誤不得的,雖然納悶怎麼來的這般快,但總是要起身迎下的。站起來來,對著楚韶華又道︰「韶華,御醫來了。」
楚韶華听了人倒還真是靜了下來。
連瑤見著步一躍帶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進來,看模樣竟是都有六旬多了。步一躍的態度極為恭謙,只見那老者走進來就先環顧了四周,等注意到這麼多人在的時候,就道︰「步二爺,可否讓閑雜人等都出去?孕婦是最受不得干擾的。」
步一躍連連點頭,他可是認出來了,這是太醫院的副院士啊。心里不禁就很是放了心下來,沒想到五皇子妃竟是選了他過來給韶華診脈,對那月復中孩兒更是放心了不少。
走到連瑤與連瑾身旁,做了個請的動作就道︰「瑾兒,三弟妹,太醫的話也听到了,你們先移步出去坐會吧。」
連瑤淡淡笑了點點頭,只道是宮中的御醫規矩多。
與連瑾走出內寢室,又見張大夫也走了出來。但沒見一會,听得里間模糊的幾句聲音後,步一躍竟是也走了出來。
剛見著步一躍的人影,張大夫就上前作揖道︰「二爺,楚二女乃女乃如今有太醫在這,那老夫就先下去了。」
見他似是對方才的事情仍有芥蒂,步一躍就不好意思地道︰「張大夫……」開了口突然想到院子里還有個有孕在身的,便轉了話鋒道︰「我屋子還有位姨娘,也差不多有兩個月身子了,麻煩張大夫過去瞧瞧,開心安胎的良藥。」
張大夫听了點點頭,應道︰「二爺即是吩咐,老夫自是去的。」說完拿了桌上的藥箱,就往外面走去。
連瑾見著情形,卻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步一躍見了心知她難受,也不做他想。走上前幾步想開口說上幾句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轉了身看向屏風里。
里間,現在只余了御醫與躺著的楚韶華二人。楚韶華望了望外面,見沒動靜,心知時間很緊,一手掀了簾子一手就看向眼前的老者。果不其然,御醫望了望身後而後自袖中取出一紙條飛快地塞到楚韶華手里,楚韶華捏著手心的紙條,這才忙快速放下簾子。
一手卷開紙條,一手伸向外面。那御醫搭上楚韶華的脈搏,一副認真的模樣閉著眼深思著。
「查步一群的接生婆。」
字條上只有八個字,看的楚韶華心里一愣。怎麼都想不通他干嗎總是扯住了步一群調查,這些日子來根本就什麼消息都沒有。將紙條揉了揉就塞到衣袖里,楚韶華故意出聲問道︰「我月復中孩兒怎麼樣了?」
御醫一抬頭,隔著薄簾回道︰「步二女乃女乃放心。」說著又眯起了眼。
楚韶華本來肚子就很正常,此時不過是做樣子罷了。但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自己又許久未進宮,就壓低嗓子道︰「你回去稟報,說我要見他。」
御醫抬頭,臉上竟是為難。
楚韶華似是小女孩般耍起性子來,明知眼前的人看不到卻還是繃著臉道︰「他要是不來,這孩子我就不生了。」
御醫後背冒汗,大熱天的,冒得還是冷汗。
「韶華,怎麼樣了?」
外面等著的步一躍終究是坐不住,听到里間隱隱有談話聲,便跨了屏風走了進來。踫巧就見到御醫一副苦著臉的表情,忙下了許久道︰「御醫,是不是孩子有事?」
連瑤和連瑾相繼跟進去,似是對這場景還真有些意外。
御醫忙搖搖頭,對著步一躍回道︰「二少爺放心,二女乃女乃無礙。這臨盆的日子快了,有些胎動是正常現象,孩子很健康,我再開心補氣養胎的藥調理下就好。」說著人也站了起來,步一躍定了心,這才道︰「御醫怎麼來的這麼快,這時間怕是我家人都未進的宮通傳呢。」
御醫臉上微微一僵,繼而又道︰「我是在路上踫上了府上的人,五皇子妃本就一直要讓我過來瞧瞧貴夫人的。」
步一躍這才恍然大悟,感激地點點頭。
御醫在外面的書桌上寫好了方子,交給步一躍,而後並未打算多做停留,站起身就道︰「既然已經診完,我也好進宮復命了。」
步一躍一手拿了方子,一手做了請的動作,道︰「我送您出去。」
二人剛走到門口,就听見里面傳來楚韶華的大喊︰「御醫,我肚中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的」
御醫當然听出了楚韶華是在警告提醒自己,含糊著就道︰「二女乃女乃放心。」心里直嘆這差事真是不好辦啊。
步一躍表情呆板,竟是撓頭尷尬道︰「賤內不懂規矩,御醫別見怪。」
韶華的小姐任性脾氣,不知道生完孩子能不能有所改善了,步一躍想想就有些頭疼。
「豈敢豈敢。」御醫擺擺手,表情卻是哭笑不得,腳下的步子卻是加快了。
這都是楚家的姑娘,怎麼與宮里五皇子妃得體雍容的樣子大相徑庭呢?
人一下子都走得差不多,連瑤見里面的楚韶華還能這麼喊著,定是沒什麼事情。自己好歹也陪了很長的事情,也算是盡了義務,此刻是真不想留在這兒瞧她臉色,于是轉頭便對著連瑾道︰「二嫂,去你屋子坐坐吧。」
連瑾一笑道︰「好。」
見著二人離開了屋子,芷蘭才方上前將門給關上,又匆匆到了里間去。見到楚韶華此時正半躺著眯著眼,上前將兩邊的帳子用鉤子勾起,試探性地喚道︰「小姐?」
楚韶華睜開眼,看著芷蘭就道︰「他讓我查步一群的接生婆。」
芷蘭一愣,不解地道︰「那可都是二十多年多的事情了呀。」
楚韶華微微一嘆氣,眼神松懶,「是啊,就是連她女乃娘,也早離開了府里。」說著將身上的被子扯至一旁,苦道︰「這可從哪查起啊~」
「奴婢也想不通,怎麼就會有三爺不是步家爺的說法。」芷蘭低頭納悶著。
楚韶華將思緒拋開,模了模自己隆起的肚子,悠悠道︰「我都好幾個月沒見他了,你說他現在是不是正抱著他新納的美人享樂呢?」
芷蘭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忙安慰道︰「小姐多想了,殿下不是那般無情的人。您為他犧牲了這麼多,殿下心里肯定是記得您的好的。」
好話自是受用,但楚韶華卻依舊有些擔憂,愁道︰「可是我怎麼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他記得我的好有什麼用,若是心里真有我,怎麼還會納成玉為美人?」
「小姐您想多了,殿下現在在查三爺的事情,納成三小姐為美人或許是有所計劃的。」芷蘭端了杯茶給楚韶華。
後者並未伸手接過,只心里想道︰若真是有所目的就另當別論,但是自己何年何月才能離開這里呢?
若是真的在意自己,為什麼不帶自己走呢?每一次見他,對她都忍不住想問,卻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怕這麼問了之後,他再也不會來見自己。難道她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樣不能有個名分,真的要成為步家的子孫嗎?
這事,就是他能允許,自己也是容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