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听了忙就冷了臉,似是對連瑤的不識好歹極為憤怒,放了她的手就站起身來,直道︰「瑤兒,為妻者,最不該的就是善妒」
連瑤後退一步,並未因衛氏的態度而變色,從容地站在衛氏一旁反道︰「母親,兒媳不願,並不是出于妒忌之心。」
衛氏轉頭,眼神卻是凌厲,看的連瑤心里一愣,卻不得不繼續道︰「那你是什麼心思?」
連瑤笑笑道︰「母親,四弟和十妹妹才剛進府,這酒席都還沒擺上,做哥哥的房里就急著納妾,豈不是有些說不過去?」見衛氏臉色有些微微緩下,連瑤便繼續道︰「何況,這事母親與兒媳說可是沒用,關鍵還是兩當事人點頭才是。兒媳是怕如今應了下來,回去後爺說妾身自作主張,再者香靈若是不願,咱也不好……」
剛說到這兒,衛氏就接道︰「香靈不會不同意的,她在府里這麼多年,難道給她名分還會不要?我看的很清楚,她那顆心啊,都在老三身上呢。」
見衛氏說的這般篤定,連瑤心里真是一寒,就像是掉到了冰窖里。香靈在步一群身邊服侍那麼久,論感情、論熟悉都比急多得多。香靈會同意,步一群難道就會拒絕?
她心里吃不準。
「那瑤兒的意思,就是只要老三和香靈同意了,等過些日子就把事情給辦了?」衛氏突然又笑了出來,到底還是個軟性的。
連瑤抬頭,正對上直勾勾望著自己等待答案的衛氏,心中很是矛盾。衛氏一直不喜歡自己,自己是該順了她的意討她歡心然後應下這事?用她的意思,步一群即使現在不納香靈,今後還會納別人。自己現在否定了衛氏,不止是會惹怒她,再者步一群想要的話,自己根本無力反對。
怎麼看來看去,都覺得自己應該點頭。但是這個「是」字,就像是卡在喉嚨口的刺,吐不出來。
若是步一群自己都是這麼想的,連瑤心中一涼,她這才過門半年啊~哪有妻子這般積極地去為丈夫納妾的?她就算做不到一開始連瑾對丈夫那樣的專橫與強硬,也不必這般委曲求全這般窩囊吧。
抬起頭,連瑤臉都呈一副苦逼相了,但卻是挺直了腰板大了膽子面對著衛氏道︰「母親,若是您問兒媳,作為一個新婚妻子的角度來說,自是不願見到這種場面的。但是作為一個兒媳,在婆婆您的面前,我就是心里不舒服,但還是不好違背您的意思。」
見著衛氏臉色一點點暗下去,連瑤又道︰「方才母親您告知我這個決定的時候,應該想到我的反應。這對我來說不是件喜事,而是個打擊,母親您也經歷過,為何還要為難兒媳呢?母親您……」
「好了,不要再說了。」衛氏見連瑤句中竟是自己逼迫了她,委屈兒媳婦的意思,哪還能再听下去。氣氣地往凳子上一坐,揮了手里的帕子就道︰「得了,這事我來與群兒說,你先回去吧。」
連瑤點點頭,應道︰「是。」
退出興升樓的院子,連瑤心情都驀地一松。搞什麼嘛,讓自己給步一群納妾?開什麼玩笑,他想納妾,自己阻止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先開那個口?不過衛氏說了她自己去與步一群談話,她想起步一群那不善拒絕的性格,可千萬別應了好。
揉了揉手里的帕子,連瑤舌忝了舌忝有些口渴的嘴唇,望著前方想道︰看來得先去試探試探步一群的口氣。
衛氏那里,看來她還真是不喜歡自己,而且是相當的不喜歡。連瑤甚至總想不通,既然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媳婦,那當初為什麼要主動提出這門婚事。真是只是因為連瑛的原因嗎?
拒推測,自己大姐與步貴妃就算是關系親如姐妹,也真沒那個必要對連家千般照顧,百般提拔。先是連瑾成了步家的媳婦,後是自己也嫁進了步家,再且連家每每遇事,侯府都伸以援手,這不得不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就當是自己大姐生前拖著步貴妃照顧連家,也沒必要照顧到這種程度吧?
不過現在在步家,衛氏也越來越不看好連瑾了,反倒是關注林氏較多。這兩個媳婦又都不是進門一朝一夕了,用得著這般區別轉向對待嗎?
等連瑤出了屋子,衛氏才狠狠地將桌上的茶幾都掃到了地上去。忙活了一個下午,心情本來就很不順,還偏攤上這麼一個不知分寸的兒媳婦?
自己為難她?
那自己的丈夫為什麼來為難自己?大清早的突然帶了一雙兒女進門,張口就說是他的孩子,讓自己給做安排,事先卻是一點招呼都不打。簡直是給了自己一個晴天霹靂,還沒說上多少句話,就有小廝通傳說族里的宗親來了。她的好丈夫,一切都早就做好了安排,給自己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還有老太君,瞧她那鎮定的模樣,肯定也是事前就知道的。就是最後來的三兒子和三媳婦,見到那種場面一點意外都沒有,都以為自己沒見到連瑤與那兩孩子的眼神交流嗎?
許是都提前得到了風聲,就是讓自己一個主母最後才曉得
這三媳婦竟是老早就見過那兩個孽種了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沒想到膽子還真的夠大,方才自己好說歹說,她倒是像看戲一樣瞅著自己,最後還差點給自己灌上惡婆婆的稱號?
衛氏的手抓著雕花邊桌邊,漸漸收緊,指甲好不客氣地就在上劃過,卻因為材質的質量,並未連下什麼痕跡。
「老爺。」
外面傳來丫頭的招呼聲。
衛氏輕輕「哼」了一聲,再不像往日那般站起身到門口迎他進來,反倒是歪了腦袋朝著旁邊看去。
步天大步走了進來,還是方才在祠堂的那副裝扮,見到自個的妻子與滿地狼藉,伸手模了模胡子就道︰「你這是跟誰置氣呢?」自己解了紐扣,繞到屏風後面換了家居的長袍。
衛氏見到自己丈夫攏了攏夾了不少銀發的頭發站到自己面前,好似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站起來就道︰「老爺,妾身哪敢和誰置氣啊?」
語氣陰陽怪掉的,步天當下就「嘖」了一聲,看著衛氏道︰「我知道宇哥兒和十姐兒的出現你不高興,但他們畢竟是我的骨肉。」
丈夫的好言相勸,並未平息衛氏心里的怒火,但是夫為妻綱,她也不好當場對著他咆哮。只出聲道︰「當初黃姨娘去了後,你自己與我保證過,今後不會再納一個妾的」
步天搖搖頭,上前扳過衛氏的肩膀,搖搖頭道︰「我這不是沒有納嘛。」
衛氏听著就留下了淚來,手帕擦了擦已經有了幾尾細紋的眼角。你是沒將女人帶回府里納成妾室,但是兒女可都全了啊,那兩個孩子的年紀,竟是瞞了自己這麼多年。這個夜夜睡在枕邊的男人,自己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著心里就越發的難受,頭也不抬道︰「當初因為黃姨娘的那事情,你將他給抱回來後,我每日都提心吊膽的。要知道這事要是一個不好,可是要抄家的。當初你與母親執意要那麼做,我攔不住,後來你說了一通朝堂上的什麼道理來,我雖是點頭,但關心不還是只有咱們夫妻的以後和全府上下的命運嘛。」
听得妻子提了這個事情來,步天忙捂住她的嘴,瞪眼不悅道︰「都過去多少年了,咱不也平安過來了嘛?」
衛氏拿開他的手,眼楮紅紅的就道︰「我知道你不愛听我提這事,但是因為這個事情,我這二十幾年來從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你說咱憑什麼用全家的身家性命去陪著他賭啊,老爺當初都忍心掐死自己的親生兒子來保住他,這些年來妾身一直很想問,您和母親到底圖的是什麼呀。」
「圖什麼圖什麼,你就是利益心太重身為臣子,怎麼能看著皇室血脈就這樣無辜枉死,這是為臣之道」步天沒好氣地一甩袖子,那身上的冷意直將衛氏看得渾身一哆嗦。
站起身來,衛氏也倔強道︰「老爺,您要想想貴妃娘娘膝下的七皇子啊,那可是您的親外孫。還有娘娘現在月復中的龍胎,那可也都是皇室血脈,您怎麼就不憐惜一下?」
問著問著衛氏就低下了頭,傷感道︰「若是這事情一曝光,不止咱全府完了,就是宮里的娘娘也會受到波及。您別以為妾身什麼都不知道,皇上正在調查當初的事情,在民間尋訪大皇子的下落,這找了人究竟是何意?天威難測但是那宮里的其他皇子可坐得住,老爺,你也要為我們全府上下想想啊。」
衛氏的手臂剛搭上步天的胳膊就被甩了開來,「婦人之仁」
話出了口,步天又想到妻子話中深意,轉眼便是勃然大怒,指著衛氏道︰「你竟然偷翻我書桌上,看我的書信?」
衛氏自己說穿,心里有點心虛,就道︰「我只是幫老爺您整理書桌不小心才瞧到的。」
抬眼見丈夫未消氣,衛氏心里憋了許久的怒火一直也得不到釋放,越想越覺得郁悶,此時明明是他理虧,怎麼到成了自己的錯了。
于是瞧著怒著的丈夫,竟然也是不由自主地道︰「老爺您能在外面養了那麼多年的伶人,難道我這個做妻子的還不能看看你桌上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