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瑤一滯,看不懂連的意思,面帶疑惑地站起身來道︰「娘娘仙姿佚貌、一代芳嬌,不染塵世之俗,自是風華絕代。」
听連瑤說了此話,又見她這般低頭恭敬的模樣。連一攏衣袖,一步步走至連瑤身旁,在對方抬起的慌措眼眸下,似笑非笑道︰「許久不見,妹妹竟是也說這些奉承的場面話了,當年的肆意率真去哪了?」
瞧連認真的眼神,連瑤忙不失迭地就往後退了一步,虔誠的語氣就惶恐道︰「娘娘……」
「妹妹不必說了。」
連不欲听連瑤說下去,一個轉身反走向原來的位上坐下。
連瑤瞧著她的背影,一下子竟是覺得如此陌生。
她剛剛的表情,明明是對自己不滿。當年的肆意率真,望著已經坐定的連,連瑤心里疑雲重重。憑著之前與她的幾番接觸,自己何曾有過什麼率真的表現,她這話的意思是從何而來?
連似是漫不經心地,又拿起桌上的茶盞飲了一口,眉角卻仔細瞅著連瑤,想著心里的事情。于是就開口道︰「說到底,妹妹自嫁入乾梓侯府,這還是咱們第一次見面。」
連瑤頷首道是。
連一笑,放了茶杯道︰「不知妹妹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如何?」
方才問連府,接著又問她連的,現在又問自己。連瑤抬頭瞧著連,似是一下子迷茫住了。
「我的意思是,步參領待你如何?」連似是有些尷尬,連頭都有些低下去了。
連瑤一點頭道︰「托娘娘記掛,妾身一切安好。」
似是察覺到了連瑤的疑心,連便接道︰「上次你大婚之日,我托人送來的禮物可收到了?」
連瑤抬頭,憶起那支珠釵,心里就更是不解了。
她原以為那是他借她之名總來的,卻不想竟是她也知情的。如今提到這事,意欲何為?
「回娘娘的話,收到了。」
「意思可也懂了?」連繼而又道。
連瑤此時卻是一抬頭,誠實地搖了搖頭,「妾身愚鈍,還請娘娘賜教。」物歸原主的意思嗎?
連自諷低頭輕語道︰「我能有什麼意思。」而後又立馬抬頭看著連瑤回道︰「今後你就明白了。」
連瑤心里暗道這哪是進來陪她解悶的,明明是給自己找悶受的。都是些什麼問題啊,擺明了就是她連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欠身一行禮,連瑤開口問道︰「娘娘招妾身進宮,不知想說些什麼?」
她這樣東一句西一句的,說的都是些不著邊的事情。
連瑤瞧著瞅著自己身上的牡丹繡樣,抬頭望向連瑤,猶豫了好一會才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只是每次見著皇子妃娘娘招步家二女乃女乃進宮來,瞧她們姐妹有說有笑的,我心里有些羨慕罷了。」
說完,望著連瑤又繼續道︰「殿下已經準了我,今後可以隨時招妹妹進宮來坐坐。」
今後還來?「殿下對娘娘可真是情深意重。」
听了連瑤的夸,連也未顯得多高興,只道︰「情深意重,妹妹你不懂。」
這個皇宮中的人對他們自己都可以殘忍至極,又怎麼會對別人情深意重?
連瑤從這角度望去,只見連正斜著腦袋望向另一旁,眼神不經意地就流出一份無法言喻的傷感,讓她一看竟是覺得有幾分滄桑的感覺。
連斜靠在鋪著軟墊軟枕的椅子上,似是十分隨意,忽而又轉身瞧著連瑤道︰「其實每次步二女乃女乃進宮了,在霖冽殿都呆不了多久。說也奇怪,守宮門的侍衛每次卻都說她離宮離得特別晚,也不知是看哪邊的風景一直留住了腳。」
身子往後一仰,愜意般地瞧著連瑤補充道︰「這宮里的景色就是太過迷人,總是讓一些該離去的人不經意停留,忘了身在何處。」
見她字字話中有話,連瑤總覺得她在刻意點明些什麼。
「皇宮瓊樓玉宇,總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地方。」連瑤笑著生疏道。
連自顧地搖頭,繼而問道︰「若是有一日,妹妹可願居這瓊樓,享這份榮華?」
連問得輕巧,卻將連瑤下出了一身冷汗。直挺挺的就跪在冰涼的透明宮磚上,連瑤惶恐道︰「娘娘真是拿妾身說笑了,妾身身份低微,怎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妹妹何故這般緊張,身份都是可以變的,不是麼?」
連見連瑤跪在自己身前,這一刻不知為何心里竟然有一絲痛快,于是並未讓她起身,反而直視觀賞地瞧著連瑤的這份卑恭模樣。
她就是想仔細瞅瞅,面前的人到底有如何的不同……
連瑤低著頭臉上一愣,身份可以變?
她在說些什麼?
提高了語調,連瑤鏗鏘有力道︰「娘娘多慮了……妾身是臣婦。」一字一句,都是看著連的雙眼說的。
臣婦,與天家又有何關聯?即使今後步一群升了官或是提了職,自己頂多是就只能有個浩命夫人的頭餃,是怎麼都不會與她方才所出的扯上關聯的。
連听了驀地心里更是一酸楚。
素手抬起,輕輕地道︰「你起來吧。」
連瑤謝了恩忙起身,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
「妹妹身為連家的三少女乃女乃,姐姐有句話想提醒你。」連自稱姐姐,連帶著語氣都親昵了起來。
連瑤抬頭,踫巧看到連朝著自己招手,腳下遲疑了一下,還是上了前,只听得幾步處的人細語道︰「留心楚韶華。」
連瑤轉頭,只見連的頭已經縮了回去,好似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妾身不太明白娘娘的意思。」
連望著自己涂了鳳仙花蔻丹的手,抿起嘴角斜睨了連瑤一眼,道︰「妹妹按著姐姐說的話做,定會有新發現的。或許,這事情還關系到了步參領」
連瑤雙眼一怔,留心楚韶華,與步一群有關?正了色,「娘娘不防說的直白些。」
連卻是不語,只抬頭對著外面喚道︰「來人。」
從殿外徐徐走進兩個宮女,恭敬的行完禮後,齊齊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累了,送步三女乃女乃出宮。」收起手指,連一臉慵懶。
「是。」
珠翠與那名方才給連瑤奉茶的宮女一起走到連瑤身旁,恭敬道︰「步三女乃女乃,請。」
連瑤的目光還停留在連身上,雖然很想問個明白,但是此時她那般明令請自己離開,也只能低頭福身,「妾身告退。」
沒辦法,一層身份壓死底下人。
見連瑤轉身離開大殿的背影,連忍不住就道︰「妹妹,我不會害你的」
連瑤的腳步一頓,反轉過身欠身謝恩道︰「謝娘娘指點。」
連認真瞅了連瑤一眼,終是揮了揮手。
有些事情,即使她想告訴她,他也不允許。
離開紫雲樓,離開霖冽殿,再離開皇宮,一路上連瑤都在回想著方才連所說的話,所表現出的語氣。她對自己若即若離,忽冷忽熱,時而妹妹、妹妹親昵的喚著,時而又覺得對自己有份莫名的敵意。
宮闈里的女人,果真是復雜的可以。
至回到重影閣,剛進內屋里,只听里面還傳來談話笑聲,連瑤挑眉,她還沒走?
見了屋子,由著雲爾和淺爾服侍著換了身衣裳,見對面緊閉的屋子一點打開的感覺都沒有。連瑤苦苦的只能認清一個事實,等會塵哥又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瞧了。略帶頹廢的趴在桌上,整個腦子因為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有些發脹。
想起那只珠釵,連瑤站起來又進了內室,毫無目的地翻了好幾個抽屜。納悶地想著,那只銀釵能有什麼意思?
等到將好些匣子都翻開來尋了一番,才在最下面的一個抽屜里將那個小盒子取出。
輕輕一笑,紫蘇果真是將它丟到了最下面。
打開盒子,取出珍珠滄月簪,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還是那麼幾顆珍珠,鏤空星月樣式,慢慢地在手里轉了轉,有什麼不一樣的嗎?
看了許久,連瑤也沒發現個所以然來,放下手里的簪子,看著那薄薄的盒子。突然似是想出了什麼一樣,拿起盒子仔細將底部模了模,不禁又拉下臉有些失望,這兒也沒有什麼夾層啊。
這一刻,連瑤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突然會對這物件多了分探究的興趣。
什麼叫今後自己就明白了?
放在那盒子,連瑤不禁有些埋怨,這連說話也真是的,什麼都是說一半留一半,擺明了是要自己回來猜嘛。再者楚韶華,留心她什麼呢?要知道自己自嫁進乾梓侯府,可是都沒有見她踏進過重影閣的院子一次。
防她些什麼?
再次拿起那支珠釵,難不成問題還是在這銀釵本身?模著細細的銀簪子。正想著,就听到對面的屋子開門聲,成太太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連瑤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隔著屏風望著外面的人影,打定心思還是與成太太談一談的比較好。
既然阻止不了她上門,就組織她再給步嘉塵灌輸那種思想。
幾步走出去,正見著成太太帶著幾個婢子要跨上走廊,連瑤忙上前急道︰「成太太留步。」
身後的丫鬟往兩邊退去,成太太一轉身,只見連瑤站在自己身前,好奇道︰「三少女乃女乃,有什麼事情嗎?」。
連瑤客氣一笑,禮貌地見了禮道︰「成太太若是有空,不防留下喝杯茶水。」
成太太不喜歡連瑤,當下就想要拒絕,「天色已晚,我該回府了。三少女乃女乃有事,不防改日再談。」
意料之中的態度,連瑤也不介意,只道︰「還請成太太給晚輩一盞茶的時間,我想與您談談塵哥的事。」
成太太听了臉色果然一緊,猶豫了好一會就看著連瑤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連瑤見了心中一笑,轉身就迎著她往大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