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要去參加比賽,胡菲菲當然把這件事情當作是當前最主要的任務來做。她這一態度激怒了她的班主任楊銳聰。
楊銳聰處理學生工作多年,自然知道「不患貧而患不均」的道理,他在台上用了那麼多精神力氣,才把一八班打造成鐵板一塊,什麼業余愛好啊,什麼少年情懷啊,在一八班,是完全不允許的,這個不允許就意味著,所有人都必須是這樣,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
胡菲菲因為要請假去上海,自然要先得到他的批準。程遠芝不願因為這件事情作為家長出面請假,胡菲菲只好自己出馬,在準備動身的三天前,跟班主任提出請假的事情。
楊銳聰一听,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礙于胡菲菲是教師子弟、學習成績也過得過去,才沒有當場發火,只是語重心長的教育她︰「菲菲啊,你真的覺得值得嗎?千里迢迢去上海,只為了參加那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比賽?」
胡菲菲主意已定,經過那麼多波折才讓父母松口,此時怎會退縮,她想了想說︰「當年一大,也不過是在嘉興南湖的游船上開會的。誰知道它會最終取得勝利,發展壯大成當今的規模?」
楊銳聰鼻子里面哼了一聲,說道︰「這個比喻太不恰當了。你現在年少氣盛,有心氣有志向是好的。但是總應該明白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你現在年紀還小,什麼寫文章啊都是可以以後在慢慢學起來的。你父母對你期望很高,你不要辜負他們。」
請假的事情居然就這麼擱在這里了。胡菲菲有些著急,甚至下定決心,臨走前再去說一次,如果不行的話就先斬後奏了。
這天中午自習的時候,胡菲菲一邊在白紙上劃圈圈,一邊唉聲嘆氣。突然間有張紙條經過幾個人的傳遞,大大方方來到了她的面前。上面只有幾個字︰「怎麼,請假沒請下來?」她順著紙條的方向望過去,只見班長張哲在前排沖她微微點了點頭。
說起班長張哲,此人也相當了不起。起初楊銳聰讓他當代理班長的時候,同學們都只覺得這人是關系戶,然而經過一個月的代理,張哲的綜合素質漸漸體現出來,于是楊銳聰也將更多的權力下放給他,如管理班費、收補課費、批準一天以內的請假等等。他因此也得到了班中很多人的擁護,在楊銳聰面前尤其有發言權。
此時大家都已經吃過午飯,大多數同學都已經回到教室學習,但是正式的課還沒有開始,因此可以隨意走動,小聲說話。胡菲菲趕緊跑到張哲面前,小聲問道︰「你有辦法?」
張哲帶著胡菲菲走出教室,這才問道︰「听說,你要去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
胡菲菲驚問︰「你怎麼知道?」
張哲顯然是對新概念作文大賽很上心,又追問了一番胡菲菲參賽作文的情況,這才說︰「你去請假的時候,我就在門外,不小心听到了。嘿嘿,你運氣真不錯,我也投稿了,都沒回音呢。」
胡菲菲正想說蕭如也入圍了,想想看畢竟不妥,就生生截住了,問道︰「你有辦法?」
張哲點點頭︰「放心吧。」
也不知道是張哲舌綻蓮花還是楊銳聰真的對他寵信非常,當天晚上,楊銳聰把胡菲菲叫出教室,語氣輕松的問︰「你要去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是吧?要請幾天的假?」
胡菲菲試探著問道︰「一個星期?」
楊銳聰皺了皺眉頭,沉默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擺手︰「算了算了,去吧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去的話是誰也攔不住的。」
胡菲菲一陣輕松,就要告辭離開,又听見楊銳聰說道︰「記住,要好好比賽,要給我們少年班爭光啊」
胡菲菲鄭重的點了點頭。
「怎麼樣?」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剛好看到張哲抱著一大疊卷子朝辦公室方向走來,他看到胡菲菲,關切的問了一句。
「今天多謝你了。我欠你一個人情。」胡菲菲笑顏如花。
「嗯,那一定要加油啊」張哲淡淡的笑笑。
那天晚上,胡菲菲把決定去上海的事情告訴了蕭如。蕭如沉默了很久。
昏黃的路燈將兩人走在中央馬路上的影子拉的長長。夜已經很深了。學生住宿樓的喧囂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兩人就慢慢在路上走著。
「祝你成功」蕭如說道。
胡菲菲有些不忍︰「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蕭如搖搖頭︰「現在去,有什麼意義?」
「有意義的」胡菲菲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以?你就說你電話號碼留錯了,有人和你惡作劇,你根本沒有拒絕過復賽的邀請。」
蕭如最後還是搖搖頭︰「我們的期末考試從後天開始。」
胡菲菲哦了一聲,也就不好在說什麼了。她和蕭如雖然是好朋友,卻也不能幫她決定人生的道路。
淯陽市到上海,每天只有一班火車。就是從成都到上海方向的K282次。這趟車從淯陽市經過,只停三分鐘,整個淯陽市一共預留三張臥鋪票,其他的,都是無座硬座票。
程遠芝開始的時候不是很希望胡菲菲去上海,因此于買票的事情也沒多加留意。後來一打听到這種情況反倒慌了神,一邊托人買臥鋪票,一邊勸胡菲菲打消去上海的主意。
胡菲菲訝然道︰「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覺得開弓還會有回頭箭嗎?」。又說︰「我去上海,不是為了體驗坐臥鋪的感覺的。」
程遠芝卻怎麼也不肯。就好像她自己從來沒有做過悶罐子火車,沒有在綠皮車的開水間前站過幾個小時一樣。
但是程遠芝不知道,重生前的胡菲菲所受的苦,要遠遠比擠火車多的多。而且,這種受苦,是程遠芝所要求所鼓勵所提倡的。前世的時候,胡菲菲被程遠芝逼著每天早上五點鐘去淯水河邊吊嗓子,據說這樣能吸收淯水的水氣和靈氣,從高二開始,胡菲菲每個星期五晚上乘綠皮火車到鄭州去找音樂教師輔導聲樂課,再每個周日晚上乘綠皮車回家。開始是程遠芝陪著胡菲菲去了一兩次,後來,就是胡菲菲一個人去了。那趟綠皮車,同樣是過路車,車上都是擠滿了人,從來沒有過空位。
星期四上午,胡菲菲沒有去上課。收拾了一個簡單的雙肩包,自己給自己下了一碗速凍水餃。看了看差不多十一點鐘了,就背上書包準備出門了。
胡清華當天沒有課,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他一邊按著手中的遙控器,一邊問道︰「不是說讓你媽媽送你的嗎?怎麼不等她回來?」
「不等了。我這麼大個人了,難道還不會走路?去上海而已,又不是出國。」胡菲菲說道。
胡清華有些不情願的從沙發上坐起來,到臥室里面取出一個信封︰「這是1100元錢。到了上海,要凡事小心,一切注意,平安到達以後,趕快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知道了嗎?」。
胡菲菲點了點頭,接過了信封。她已經將自己的1100元稿費取出來了,以自己前世對上海的了解,找個便宜的床位住下,吃點街頭小吃,來回坐硬座也就夠用了。不過窮家富路,多一點錢倒也不是什麼壞處。
「你媽媽再過十分鐘就下課了。真的不等她嗎?」。胡清華又問道。
「不等了。反正來來去去也就是那麼幾句話。」胡菲菲說道。
「零錢有沒有?一會兒坐出租車,要給司機零錢。」胡清華又說。
胡菲菲早走出了門︰「放心吧。我都帶好了呢。」
走到學校大門口,出校門,攔下出租車,徑直到火車站,買票,進候車大廳。候車大廳里全都是人,一問,到上海方向的足足有數百人。
胡菲菲正在感嘆著淯陽市鐵路交通發展之落後,突然候車大廳的廣博響了起來︰「請旅客胡菲菲同志到一廣播台,您的家人正在找您」
起初胡菲菲並沒有當成一回事,直到廣博說︰「乘坐K282次火車,前往上海方向的旅客胡菲菲同志請注意,您的家人正在找您,請速到一號廣播台」這才反應過來是尋找自己的,一看時間火車就快要進站了,稍一猶豫還是乖乖往一號廣播台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