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垂下頭去,卻又覺得尷尬不已,不由嘟噥道︰「今兒個菜色真不錯,很合我的口味。」不過是想要打破此刻詭異的寧靜。不用照銅鏡,我已知道我臉上必然是火燒火燎的,連帶著我的心,也撲通撲通亂跳開了,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我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了,或許是他從未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著我的緣故,讓我一時之間,有些困惑,有些納悶,甚至有些,受寵若驚。我干咳了兩聲,垂下頭去,扒著碗里的飯菜。明明是一樣的菜色,今日同昨日比起來,卻是大大的不同。
咬在嘴里,味同嚼蠟。
等到一頓飯過去,丫鬟們收拾妥當,我再次明確的下了逐客令,「我想看會書了。」「你看吧。」宋墨儼然沒將我的態度放在眼里,翹起腿,從腰中取下一柄匕首,用帕子來回的擦拭,「我絕對不吵你。」
還說不吵?
這個人完全不懂,只要他還坐在這里,我就完全沒法平靜下來。
我心亂如麻,隨手抽了一本書,翻了幾頁,上面的字,卻是半點也沒有看進去。過了片刻,一道陰影,籠罩在書案上。不用想也知道宋墨這廝輕手輕腳的走到了我身後,我咬牙,問︰「你方才不是說,不會打擾我?」
「是啊,我的確說過。」宋墨繞了個彎,走到我面前來,雙手撐著書案,「我沒有說話啊。」這個人的手,修長白皙,還真是好看……
我忙將這種亂糟糟的念頭逐出腦海,沒好氣的說道︰「即便是不說話,你走來走去,也會打擾到我。」這個人,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讓我氣惱起來。他揚了揚下巴,故作沉思,「我還以為我已經夠小心了……」
我揉了揉眉頭,沒來由的想到我那個不羈的父親,他在我母親跟前,似乎也經常是這副樣子,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看著窗外黑了下來,重重的咳了一聲,「天色已晚,我要歇息了。」他點點頭,在我以為他要轉身離去之時,他徑直朝著內室走去。我大驚失色,三步做兩步的追上他,「你做什麼?」
他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眨了眨那雙大大的鳳眼,「當然是歇息。」
「可這是我的地方。」我無力的望著他,「你在這里歇息,那我睡哪?」我問出這個問題,一定是個傻子。果不其然,他自顧自的鋪了床,咧著嘴笑,「我們是夫妻,同床共枕,又有什麼不妥?」
我頓時語凝。
是啊,他是我的夫君,我們這樣,最尋常不過。
可是,可是,從我進門以來,他就沒有這樣過。
我愣愣的坐在一旁,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下一刻,我就被他抱在了懷中,溫暖的氣息,剎那間將我包裹。我竟不想掙月兌,只這樣默默無語的,靠在他臂彎。他的手,順著我的發頂,在我面上停下,「對不起,曉月,對不起……」
一句一句,敲打著我的心。原本是煩躁不已的心,在他親口道歉的瞬間,驟然就平和了下來。我忍不住輕輕笑了笑,自己都覺得自己方才有些無理取鬧,可是卻並不後悔。
一彎清冷的月,掛在梧桐樹的枝椏間。大紅色的帳子被放下,上面的香包劇烈的左右擺動。過了許久許久,才風平浪靜。
「你是如何認出我的?」我累極的趴在他赤luo的胸口,低低喘息。
他的呼吸滾燙滾燙,胸口不住起伏,「在你扔出刀子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頓了頓,說道︰「還有你身上的氣息,也和他一模一樣……」我伸手掐了他一把,「現在才認出來,未免忒遲鈍了些。」
「為時不晚。」他輕笑了起來,翻了身,又將我壓在了身下,「我們還有漫長漫長的時間……」
……
很久以後,我才想起來問他︰「為何那**進了新房,又離開了?」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讓我想想。他輕笑了一聲,依舊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笑容,「都多久的事情了,還記著呢。我那時想,我算得上是被逼娶了你,指不定哪一天就和離了,還是不要踫你的好。」我大怒,站起身來,用力揉捏著他的臉,「什麼叫被逼?」
他的眼中,倒影出我的咬牙切齒。
他嘴角彎了彎,「我現在倒是甘之如飴……」我冷哼了一聲,別開頭去,不想看他,越看越覺得惱怒。然而他的手,卻是毫不知羞恥的纏了上來,順著我的衣領,滑入了進去。帶著微微的涼意,覆在了胸前的豐盈上。
大白天的,雖說屋子里只有我們兩個,還是讓人忍不住燒紅了臉,一把扯開他的手,「別胡鬧」他垂下了手,才將將松了一口氣,耳垂又被他含住,而他溫軟的氣息,就吐在我的頸項上。
又是許久許久以後,我又問︰「為什麼你會喜歡上扮成男子的我?」我叉著腰,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眯著眼,「哼哼,難不成你有斷袖之癖?」他無辜的仰頭看向我,「當然沒有。」一面說,一面玩弄著我的衣帶。
我強迫自己板著臉,冷哼一聲,「還不從實招來,為何對我熟視無睹,卻對廣陵心心相印?」他的手並沒有停下,也不知那衣帶哪來的吸引力,讓他臉上竟露出了幾分興味。見著他只是垂著頭,卻遲遲不肯回答我的問題,氣惱不已,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你沒听我說話,是不是?」
他哧的一聲笑了,「世上就是有你這樣奇怪的女人,自己和自己吃醋。」自己和自己吃醋?
我想了想,也是,下意識的,的確是有些嫉妒廣陵,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啊。
而他終于恢復了一臉正色,視線穿過我的身後,落在窗外遙遠的地方,「事實上,我是武將世家出身,這你是知道的。我听說要娶王府世子的女兒為妻,心里吃了一驚。在那之前,我一直想著上戰場廝殺一番以後,過上幾年,再考慮婚姻大事。可是我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我當時沒有細想,只當你是紙糊的美人,風一吹就倒,當然也不曾和你深交過。後來在戰場上,你扮作男人,與我出生入死,我也猶豫了許久。一開始,我掩耳盜鈴的以為,那不過是兄弟之義。」
他頓了頓,收回視線,看向我,覆住了我的雙手,聲音變得更加柔和起來,「那時候,一天看不見你,我的心里就和貓爪子撓似的。好在你是我的護衛,不用我多說,也會每天跟在我身邊。」
「難怪有一段時間,我發現你再也不委派我去別處偵查,那時候我只當是你對我不大放心,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緣故。」我忍不住笑了笑,然而很快就拉下臉去,「那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對我的感情,並非是兄弟之情那麼簡單?」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旦有閑下來的功夫,我的眼楮就粘在里身上再也挪不開了。」他苦笑了笑,「有一次,我見著你騎在馬上,青絲被風吹得四散開來,我的心竟怦怦直跳,我想那個時候,我才赫然發現,我對你的情義,已經不是那麼單純。」這個男人,平時甚少有說閑話的時候,難得說上這麼幾句,不得不承認,甚得我心。
果然,甜言蜜語,永遠是被女人所喜好的。
似乎看穿了我的意猶未盡,他又接著解釋︰「你也明白,我們宋家雖然家大業大,子弟繁多。可我們這一房,我卻是獨子。我確定我喜歡你以後,徘徊了好久好久,才決定要坦白。因為我知道戰事馬上就要結束,我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你。若是你慢慢忘了我,或是娶妻生子,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我趕在將士們返回金陵以前,對你傾訴了我的愛慕之意。」
「原來如此。」我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到那個雪日的黃昏,心頭微漾。「那時候,你對我說,要同我和離。」我有些不依不饒,硬逼著他將話講個明白。他眼里綻開了笑意,「我就知道你會提起此事。我也一直等著你開口問,只是沒想到你忍了這麼久。」他的聲音溫柔的拂在耳側,「我父親這一輩子,都沒有納妾。我小時候便耳濡目染的知道,這一世,便只能喜歡一個人,也只能同一個人一起,相扶到老。」
「這樣的結果,你可滿意?」宋墨輕挑眉尖,目光在我身上 了幾個來回,「與其說這些,不如想想我們晚上該如何度過……」「你——」我的臉瞬間燒紅,指著他,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眼見著他眼底眉梢都盈滿了笑意,雲淡風輕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亂發脾氣一般。心虛,垂下頭,套拉著眼皮,不再說話。他的手,已撫上了我的下顎,而後,便是輕輕一吻。
意亂情迷間,我喘了幾口氣,猶記得未問完的話,「你是喜歡廣陵多些,還是我多些?」至于回答,我想這一世,也應該不會知道了。
杜曉月的番外,到這里就完全結束了,咳咳,雖說是狗血了一點,可是這是子夜很久以前的構思,不寫出來的話,心癢癢啊。抱歉大過年滴還把大家虐了一回,不過最後結局,還是歡樂滴。還有兩三天就要結文了,接下來的番外,寫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