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鼎是司隸姜家留在書院里的棋子,這件事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從未在明面上提起過罷了。故此,當余家鼎面對窗外景s 喃喃自語的時候,听到「姜家棋子,幾個字的下人卻並未1 出什麼詫異。
這年頭,爾虞我詐已是家常便飯之事。
書院里除了姜家,不知道還有多少外來勢力插進來的眼線。書院在外人眼里,那十分然的地位也不過是相對而言,大家都不是幾歲大的孩子,自然清楚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書院雖然自建立以來一直處于中立,從未主動攻打過哪個勢力,但誰都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永遠如此。
面對這種大是大非,沒人願意賭博。
十一月,青州牟有的hua都已經枯萎凋謝。群山之間,一眼望去盡是葉已散落的光禿枝丫。風聲蕭蕭,空隙間流動的聲響,在人煙稀少的山野間顯得十分淒涼。
廣君歌坐在自家的籬笆小院里,穿著一身道袍,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噴嚏。
「老道真是欠你的,你丫穿我的住我的,居然還讓老道給你做飯,真他娘沒有天理啊!!」老道仰頭一聲長嘆,右手卻拿著一把扇子,在火爐旁擺動,那神情像極了燒火做飯的下人。
此情此景,若讓院內其他門生看見,必然大跌眼鏡。
但周語葉卻是神情自若她坐在無數橫木鋪砌成的長廊里冬風吹送間,讓她尚未挽起的髻隨風飄起,遙遙望去給人一種似是神人貌若謫仙的恍惚感,好像是塊磁鐵一樣,讓目光牢牢定住舍不得半分偏移。
「天理要是存在的話,也絕對不會讓你活這麼久。」周語葉看著書,神情極為專注,口中這幾句話像是隨口而言。「更何況,你欠的又不是我只是我師父罷了。堂堂一介書院院長,要是真覺的這麼不爽,又何必為難自己?」
「」廣君歌無言,每次說到那個「妹妹」他都會有種不知該婁麼說的沉默。
「如今青州風雲變幻,彭玉森、柯月明與俞建三方勢力相繼開戰,北面加入戰局也是早晚的事。你這個書院處在其中該不會真的沒有一絲動作吧。」周語葉的聲音輕輕傳來,給人一種朦朧的清脆感。
風突然大了起來,一瞬間將周語葉手中書頁翻過,她伸手將耳邊的頭梳理了一下,恰好听到廣君歌的聲音傳來。
「老道能有什麼動作?書院以中立而立世破了這個規矩,你想讓我們幾個老家伙都死無葬身之地嗎?」廣君歌晃動著扇子,目光盯著銅爐中的那盆火,神情專注,那火焰雖有銅爐保護,卻依舊在冬風的呼嘯間閃爍老道眯著眼,似有似無的出一聲感嘆。
「周語葉啊,你知道為什麼書院能夠存在數百年卻依舊這麼大張旗鼓,違逆著亂世間的生存之道嗎?」
啪!
聞聲周語葉將手中的書合上,隨手將它放在自己鼻邊。
她偏過頭,臉上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書院雖然已經生存了上百年,但它並不強大,而且隨著歲月時光的流逝,書院也從最初深山老林里的s 塾學舍,成了現在名滿天下的龐大機構。但它畢竟不是勢力,不如後者強大,也沒有後者身上所特有的侵略x ng。
但書院卻異常高調,廣招天下子弟,育出一代又一代的謀士門生。
這一方面,讓其他勢力都心有顧忌,因為書院面積不小兼又實力不強的緣故,打起這個主意的人著實不少,但敢動兵者,實在不多。原因無它,只因書院桃李滿天下,很多門生都已出仕在各個勢力之中,誰都不能保證,有多少人會為書院報仇。
另一方面,這也將書院推入了尷尬境地。世上的事情,總是好壞相伴。書院不是勢力,但它卻擁有很多勢力都無法企及的名聲,對于那些真正是大勢力的人而言,其實並不希望有「書院,這樣的東西存在一一他們實力已經夠強,對于能人並非小勢力那般渴求。而且每多一個能人,都會打破自己勢力下所有文人、武將的結構。很多時候,往往得不償失。
可一旦有能力的人進入小勢力,或是大勢力消退,此消彼長之間,也間接x ng造就了小勢力成為大勢力的機緣。
亂世從大6四年算起,那年仲孫氏的最後一個皇帝駕崩,所有皇家勢力失陷大火之中,整個天下,都陷入皇權失落的情形里,開始群雄並起,
歷數至今的五百年里,書院並非一次攻擊都未遭受過。只是院中謀人智士頗多,總是能夠在存亡一線的時刻里轉危為安。只不過即便如此,書院還是付出了極大代價。
周語葉忽然笑了一下。好像想到什麼似得,拿起書翻了翻,隨即將目光定格在某一頁上。上面有個故事。
「大6瞄年,初春。當時幽州有一個謀士叫李績,輔佐那時的州牧安德明,為人正直,在各個謀略布局中都盡心盡力,從末有二心。只是後天子嗣,家族中人又大多愚蠢之輩,得罪了一些小人。只不過那時李績受寵,故此無人從中作梗。多年以後,李績逐漸老邁,能力也大不如前,那些曾經得罪過的人們跳出來紛紛指責,安德明初時不信,但架不住時間長久最終命李績自裁而死。」
這是一段很短的故事。
但周語葉卻從中找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
「事出反常則必有妖。書院不強,卻已經成為了很多大勢力的「肉中刺、眼中釘,。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想來都是因為書院過多招收門生的緣故。越來越多的人出仕,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勢力擔心自己。」她說話間,偏過頭看向正在燒火做飯的廣君歌,對方扇著火,舉止間有個明顯的滯停。
「我說的不對嗎?」
廣君歌並未立刻出聲,只是隨手夾了一塊炭火,銅爐里的火焰燃燒,不時變得更大更小,他默不作聲的看著,好像火焰被映射到了他的瞳孔里,顯得分外專注。
良久,一股菜香味從爐上沸騰的鍋里傳出。
廣君歌很享受的聞了聞,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味道讓他笑了笑。年邁的目光頓住,像是一台可以穿越時光的機器,把他帶到了很多年以前,與「妹妹,還在相依為命的日子里。
人的一生中,能留下深刻印象的終究還是那些痛苦。快樂的時光並不短暫,但它轉瞬即逝,只在記憶里留下一張靜止的畫面,讓人覺得猶如夢幻。
「想做一個謀士,其實很不容易。」廣君歌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做好的大鍋盹菜放在桌上,然後坐到周語葉對面,繼續說道。「來嘗嘗老道的手藝謀士這職業不是武將,它沒有過人武力也沒有眾多將士,更很少有實權,它靠的就是信任。君主信任它,它就能揮應有的能力,君主不信任它,那它就什麼都不是。我當年之所以退隱,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周語葉頓了一下,她很敏銳的感覺到,廣君歌最後一句話用的並非「老道」而是「我,。
她夾了一道菜,放進嘴里仔細咀嚼了幾下,眉頭輕抬,只感覺嘴里有些余香尚在,不由又夾了一口。其實這菜做的並不如何華麗,只是一大堆菜亂盹在一起,各種味道混在一起,卻偏偏讓人感覺不錯。
「曹正猝死,你是幫他打天下的重要人物,曹正的繼任者會不信你?」廣君歌年歲不小,談起曾經往事,早已不會顯1 任何情緒,只是神情自若的吃著,言談舉止之間,就像是說著其他人的事情一樣。
「恰恰因為如此,我才更不會被人信任。」
聰明人間的對話,一句即可。周語葉頓住,她很明白這句話里的意思。當年廣君歌輔佐曹正,讓司隸州一個區區邊緣小諸侯,成長為橫跨三州之地絕代霸主,是何等突然,又是何等霸氣。
這其中,廣君歌的功勞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按理說這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可關鍵是曹正猝死,總不免要人多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人想爭權奪利。作為昔日大功臣,又掌管軍事、人力的廣君歌,自然是當其沖!
被人懷疑不要緊,因為真金不怕火煉,諸多【答】案都可以在時光的流逝中找尋,懷疑也不例外。
但如果懷疑的對象是曹正的繼任者,那結果自然另當別論。
廣君歌吃著飯菜,見周語葉在那里並未言語,不由看看她,繼續說道。「我尚且如此,其他謀士又能如何呢?統一天下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事,每個人都有厭煩戰爭,想要退隱山林的那一刻。可誰會放你走?沒人!君主讓你死,是因為你的離去會對他的勢力造成威脅。繼承者讓你死,是因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需要培植自己的親信。你的手下讓你死,是因為他們想要爬到你的位置。想善終?作為謀士哪有這麼容易。」廣君歌莫名的冷笑了一下。「百年亂世,又有幾個是得到好下場的……」風聲瑟瑟。
周語葉坐在座位上,突然覺得有些冷,她夾了。菜放在自己嘴里,想起曾經那段冀州時光,不由頓住,沒了繼續吃下去的胃口。
「所以呢?」廣君歌放下筷子。
「所以世上少有一成不變的事物。書院也是如此,從前那個只為揚流派的事物早就不存在了。如今的書院,只是眾多謀士想要歸隱山林時的安家之所。」廣君歌目光透過庭院外的籬笆,看向遠方飄渺的山脈。「想要在亂世里尋得一處安寧之地,談何容易?」
?︰奈何對各位書友抱歉,清明節至,奈何並沒有更新,只是安靜的緬懷了一下已經消逝的親人。與爺爺女乃女乃去看了看曾經住過的地方,那里變化很大,高樓聳立之後早就沒有了當年模樣,奈何只能從河中的流水里,找到一絲似曾相識的感慨。!。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