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旗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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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很復雜,尤其是處在戰爭不斷的亂世年代里,往往一個內心波動,就會產生全然不同的結果。也許形勢所迫,也許利益驅趕,很多時候殺人救人為敵為友都不過在一念之間。
故此,專門鑽研人心變化的智者出現,他們月兌離了謀算自身的範疇開始向外延伸,達到了一個全新境界。
這就是謀人。
……
戰場西南側偏北面的一處山道,兩隊人馬相對並排而站,孔良與侯建在隊伍後面的一處高地上,與對面的龐卓相互對望,彼此陣營所屬不同,兩軍對立雖人數不多,卻依舊充斥著一股莫名緊張。
孔良眯著眼,眉頭微皺,口中有些輕聲呢喃。
「龐卓既然來了,看來張暮已經逃出了包圍圈之內,奇怪……探馬也沒有這樣的速度,更何況戰場中全都是步兵,這家伙沒有理由事先知曉才對。」話語里,似乎完全沒有將眼前境遇放在心中。
謀士最怕的,就是自己計劃中有不安分的存在,這種可以影響結果的事物,人們習慣性賦予它一個名字,叫做變數。而張暮,無疑是這個戰場上最大的變數!
對于這個‘第三陣營’的人,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所以,當孔良提出圍殺張暮的時候,無論是貴族亦或寒門中人,都沒有任何異議,畢竟,誰都不想看見一個可以破壞自己計劃的人出現,除掉他,對四人都有益。
只是現實與謀劃,往往有不太相符的地方。
如今張暮逃掉了,而且逃的很干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局勢瞬間變化,聰明人此時都會絞盡腦汁,思索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是保守些按兵不動,依舊維持著彼此制衡的現狀,還是趁此機會出手,將旗子搶奪在自己手中。
有些人還在猶豫,但龐卓已經做出了決斷。
寒風吹拂,將身處將士陣營中的幾個文人衣角,吹的飄飄欲起,山旁樹木搖曳,配合著突如其來的淡淡霧氣,似戰場,卻有種祥和,似平靜,卻又肅然蕭瑟。
「孔良,你這個貴族名士今日就要斬落于此了。」
龐卓冷笑的說著,宛若他已經勝券在握一般,但實際上,整個戰場中他只有二十九人,而孔良與侯建兩位貴族將士加在一起足足七十二人,人數比寒門一脈的兩倍還多。
這樣巨大差距下,龐卓還這樣說,不免讓人有些奇怪。
「寒門一脈人數眾多,雖良莠不齊彼此差距頗大,卻也不應該出現你這般看不清形勢的濁物!姜雲浩不在,你焉有猖狂的實力?勸你一句,早早把旗子拿來,我倒可以給你留條後路。」孔良皺著眉,聲音平平的說著,好像沒有什麼語調一般,似乎理智到了極點。
哈!龐卓大笑。
「別拿你們貴族一脈的語調說我,我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對你沒有好感!」說到這里略微一頓,龐卓不想在此浪費過多時間,姜雲浩也許正在向這里趕,他需要在姜雲浩來到之前將這里的對手解決掉。
「侯建,都已經到現在這個時候,還不立刻動手嗎?!!」
聲音之大,瞬間就傳到了對面兩人耳中。
孔良神情一緊,他目光看向侯建,兩人目光交會,隨後氣氛突然猶如劍撥弩張般凝重。
恰恰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傳到了龐卓耳里,他回過頭,極度訝然之色浮現。一支同樣二十幾人的隊伍從山旁林木中顯現,他們以一種半包圍陣型攔住了龐卓的後路,兩旁樹木岩石間,將士一個個從中走出。
領頭之人接過身旁將士的軍刀,遙遙向龐卓指去,刀身隱約間寒光閃爍,映出自身那張滿是寒意的臉。
他不是外人,恰是戰場中另一位寒門門生,姜雲浩。
……
南端的群山之間,張暮坐在岩石上細看著戰場地圖,他一邊推算著各自方位,一邊揣摩每個人的心思,然後想象著四人間可能發生的各種事情。
不得不說,張暮已經在無意間模到了謀人門檻。
「戰場上,孔良、侯建與姜雲浩都是迂回包抄的執行者,他們路途比起姜雲浩來都要遙遠,若說第一個知道我逃出包圍圈的人,必是負責領軍襲殺的姜雲浩……」
張暮皺著眉,他低聲的自言自語著,似乎想要求證什麼似地不斷往回翻閱著信息欄。
「龐卓真是太小看姜雲浩了,他以為對方肯定會猶豫不決,不想姜雲浩早就埋伏好等著他往里跳,嘖嘖,幸虧此刻霧氣不小,不然姜雲浩肯定會死在孔良與侯建手里,這就是天時之利啊。」
旁邊馬彥看著少年一個人說著什麼,不由笑笑,有些謀士就是這個樣子,經常自己與自己說話,不是寂寞,而是謀士需要不斷的自我推導與論證。
馬彥側身動了動,想听听張暮說些什麼,卻只得到一句莫名意味的呢喃。
「看來旗子要易手了……」
……
「對不起侯建,你的旗子要易手了。」
這是姜雲浩自出現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對龐卓說的最後一句,霧氣繚繞的樹木林中,姜雲浩的將士從中走出,然後向著龐卓的隊伍突然殺入!!
整支隊伍,自出現起到揮刀相向用不了三秒鐘了。
很多龐卓將士還在莫名發愣,他們不清楚姜雲浩怎麼突然一下子冒了出來,更不清楚為什麼前兩天還是同一戰線的友人,會揮舞軍刀向自己沖來。
刀鋒所過之處,鮮血迸濺,雖然龐卓將士多些,但場面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龐卓臉色一變,宛若掙扎著做出什麼決定般,將手伸進自己衣襟中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掏出一面疊好的事物。
「等等姜雲浩,我投降,旗子給你,我放棄這次進入內門的機會。」一邊說著,龐卓一邊向右閃避,躲過了劈向自己左側的長刀。
境況之驚險,讓他忍不住額頭滲出了冷汗。
姜雲浩一言不發,只是冷然著臉向他看去,龐卓心中發沉,周圍隱隱約約的霧氣里,散發著刺鼻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空氣中濕意,讓人忍不住作嘔。
噗!
長刀帶著絲絲血跡從胸腔中傳出,龐卓瞪大著眼楮,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寫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這一刻,遠處的侯建似乎嘆了口氣,他側過身,孔良依舊面色如常的看著,寒門間的自相殘殺沒有引起他丁點波瀾,亦或多年學院生涯里,早已見怪不怪。
沒用多久時間,兵器踫撞的聲音開始逐漸消去。
姜雲浩走在滿是鮮血鋪灑的道路上,撿起龐卓尸體旁落下的那塊旗子,上面原本潔白的地方已經被血色染紅,拿在手里,還有一種刺鼻的腥味。
于外人眼中,這就是一塊不能再用的綢布,而在這里,卻是無數人為之付出生命的事物。
世事無常之處,由此可見。
姜雲浩將旗子拿在手里,使勁的模了模,然後臉上露出一種滿足微笑。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一直處于觀望狀態的孔良與侯建兩人,不由輕笑著說道。
「侯建,現在與你合作的人是我,怎麼?還不動手殺掉孔良嗎?」
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姜雲浩很篤定的樣子,此刻場中三人,明明他的實力最小,但奇怪的是此人並不畏懼,他頓了一下,然後宛如旁若無人般繼續說道。
「你應該不會傻到想與孔良一同對付我吧。」
「為何不會?」侯建問著,看他的樣子似乎明顯有這樣的打算。「要知道你現在只有二十多人,殺掉你比殺掉孔良要容易的多,何樂而不為?」
孔良在一旁奇怪的沉默著,兩人這般對話,好像都沒有引起他半點興趣。
「那你是忘了張暮的存在!!」姜雲浩似乎早就知道侯建會有此問,此刻很輕松的回應著。「你就沒有想過孔良與張暮兩人會合作嗎?若非有人暗中相告,張暮怎麼可能逃出這個包圍圈,我的將士是少,太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最起碼你我二人合作,我絕對反抗不了你,但如果殺了我去面對現如今將士最多的張暮,恐怕……」
話語說到這個地步,聰明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侯建一挑眉,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姜雲浩,好像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無名之輩居然也有如此智慧。
只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哈’的一聲笑了出來,而且笑聲越來越厲害,以至于聲音都蓋過風聲,傳到了對面姜雲浩的耳中。
姜雲浩愣了下,眼前情形明顯與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但他顯然不知道為何如此。
「怎麼?我說的很好笑嗎?」
侯建點點頭。「確實很好笑,而且好笑的不得了。」
姜雲浩心下一沉,身為謀士,他明顯听出另一層意思。「莫非你不想與我合作,別忘了另一面旗子在你手里,除了我以外,沒人會安心與你合作的!」
「不好意思,那面旗子我給了人。」侯建聳聳肩的說著,他伸出手,指了指身旁的孔良。
姜雲浩瞳孔一縮。
孔良在衣襟中抖了抖,掏出了一面與剛才樣式相同的綢布,他人看去,明顯是另一面旗!!
……
大勢︰外門門生龐卓于戰場西南側戰敗,五十人覆滅,龐卓戰死。戰場人數變更……變更為四人。
這一條信息已經出現在信息欄中有一段時間,張暮摩挲著手指,沉吟的坐在石塊上有些不解,此刻日頭西去,霧氣在夕陽的點點霞光中開始消散。
他在等待著下一個人物死亡,但奇怪的是其他三人匯聚,直到現在大勢也沒有新的信息傳來。
「馬彥!全軍收拾一下,然後馬上啟程。」
馬彥聞言明顯愣住。
「現在嗎?」說話間用手指了指天,明顯已經快要到了傍晚,此時行軍往往會有諸多不利。
張暮點頭。
「現在諸般情勢不明,我也該去見見戰場上的幾位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