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個兒比小皇帝高,年齡比小皇帝大,但是膽子比小皇帝小。
小皇帝走了兩步忽然就停住︰「我們走西門。」
「啊?!」小君扭了兩下,他比小皇帝听話︰「太上皇不是吩咐說我們走東。東城的‘山門’離我們最近。」
小皇帝已經拽著小君往西大街走︰「皇宮里面皇兄最大,這里是朕最大!」
我跟著兩個小孩子後面,賊眉鼠眼,躲躲閃閃。
東城門是離鳳皇城最近,也是黑羽衛預設的線路,而小皇帝自作主張往西走,那麼就無意間削去了一半黑羽衛。帝都的西區是平民的街道,民房矮,巷子多,階梯長,岔路多,七通八達,比東區和北區都雜亂、難走。
我好想擰這兩個小屁孩︰「走東邊!!」
我這棵「樹」在屋檐下裝得真累啊。
一切正常,沒有異動。
整個帝都就好像小孩子的游樂場,到處都听見孩子的笑聲和奔跑聲。初五的月亮彎彎如眉,深黑色的天空很干淨,彌合著地上亮黃色的火光,升騰出柔和的吉祥和暖氣氛。家家戶戶門口點著的自制的長明燈,歪歪扭扭,各色各樣,大街道上還留著老明大婚留下的宮燈,亮堂堂的——朝廷又省大筆資金預算來布置街道燈飾。當官的人,真精啊!
街道上只有單純的聲音,沒有交易,沒有官場,沒有商場,甚至連瓊樓妓館都停止笙簫,只為完成今晚。
今晚的帝都是孩子的世界。
我記得我也走過一次。
十年前,那時候我才八歲,南宮澈也是八歲。我們兩個人挑著小燈籠,一邊吵架一邊往「山門」跑。回來的時候還遇到欺負孩子的小流氓,我上去打架,不夠人家打,南宮澈就來幫忙,結果我們兩個都髒兮兮的回到家里。我爹質問,我說天下雨,南宮澈卻背叛我,最後大家都被南宮大將軍踢著去洗澡……
小時候真好,無憂無慮的。
轉眼間,小皇帝同小君那小短腿就走到西城門,這樣一路平平安安,小皇帝沒有摔倒,沒有同人惹事打架,是光韶王朝之福啊,是黑羽衛之福啊。
開闊的西城門清理出一片空曠的廣場,搭著同帝都之外的國分四寺同樣的白石「山門」,排著長長的小燈小人隊伍。國分寺的主持大師就在「山門」逐一逐一給孩子蘸福。小皇帝同小君在孩子堆里面排著隊。
我松懈下來,整個肩膀都是酸酸的。等小皇帝和小君拿了國分寺的護身符和粗面小饅頭,大家就可以沿路回去,小皇帝踏入皇宮的大門,大家都可以回去睡覺。
小皇帝蹦蹦跳跳把小燈籠遞給主持。
我這才注意到國分寺西寺的主持。
白眉長須,袈裟雪白,居然是十年前我見過的那個主持,真的好巧合啊。
十年不見,這主持好像還是十年前那個樣子。
他模著的孩子,現在就長大在他的跟前。
這些小屁孩平平安安,莫名就是一陣暖意。
主持還是當年一樣,模模孩子的腦袋。小皇帝那小腦門晃動了一下,我都能感覺到小皇帝慍怒的小臉蛋︰「天子的腦門怎麼可以隨便讓和尚模!」主持就會說︰「和尚侍奉佛祖,無量壽佛,四海同歸,佛祖吩咐和尚看看地上真龍氣色。」小皇帝就不鬧了。主持接過小皇帝的宮燈,點了朱砂紅在小宮燈,又捏著朱砂筆在孩子的腦門點紅毫……
我動了一下肩膀,打算竄到後面去護駕。我忽然注意到白石堆砌的「山門」邊上有人影走動。今晚能在大街上走動的,都是腰上系夜光腰牌的守衛。那些移動的人影,身上黑漆漆的,腰間也沒有腰牌。就是說,他們都是不應該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