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練習曲 第八章

作者 ︰ 寄秋

「想一個人是一種幸福」真是幸福嗎?為什麼她只有滿月復的酸楚?

不自覺跟著哼唱的她眼眶發紅,視線落在一旁櫃中布滿灰塵的畫冊上,優美的旋律勾起她久遠的記憶,她走過去拿起它,指尖輕顫地翻開藍色書皮——

那是一個俊秀冷模的男孩,尚未成熟的年輕臉龐上眼神據傲,抿成直線的嘴唇少有上揚的時候,目光幽遠地看著前方,好似這個世界發生的事都與他無關。

老實說,他憤世嫉俗太傲慢,不喜歡別人對他好,同時也厭惡與人靠得太近,他獨善其身不把自已以外的人放在眼底,總是視他人為無物。

但是,她的畫卻捕捉到他眼中的落真和倔強,他不是對人無感,只是害怕受傷因此自我保護,以為不去在乎就不會被傷害。

……雖然一個人,我並不孤獨,在心中你陪我看每一個日出。

其實,她心里是這麼想的吧?即使相隔兩地,也如同陪他看著每一個日出。

歌詞末了,是她心里最深處的秘密,說實話他亦一直在她心上,盡避她不想承認。

她不該有受傷的感覺,當不成情人還能是朋友,人的一生並不長,老是拘泥在過去,心也會不健康,形成自我束縛的皇礙。

放開了吧,別把一時的迷惑當成雋永,她要先放開才能再握住,否則什麼幸福也捉不到……

驀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夏語綾手肘滑了一下,由怔忡中回神。她看了看來電號碼,是陌生的,想也不想地按掉。

再一低頭,看見空白的紙張,她頓時苦笑地一揚嘴角。沒想到在書桌前呆坐了三、四個鐘頭,她居然一個字也沒寫,到底在做什麼?為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她努力排除雜念,凝神專注在未完的工作上。

沒多久,擾人的鈴聲再度干擾她的思緒,打亂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精神,她有些不快地嘀咕,現在的詐騙集團也太賣命了,連夜深人靜的半夜也不放過。

每次她按掉手機,總會一下又晌起,對方似乎和她拗上了。到了第十次鈴聲大作,怕吵醒有早睡習慣的爺爺女乃女乃,她只好妥協的接起電話。

問她為什麼不干脆關機,說實在話,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簡單的不想,好像在等待著某人,一顆心在惶然中悄悄有了期待。

電話一接通,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里就傳出男人低沉的嗓音。

「出來,我要見你。」

她一怔,差點把手中的手機摔出去。「你,你是誰?」

「不要說你听不出我的聲音,親愛的小夏學姊。」他話語低柔,好似貼著情人耳朵,呢喃著動人情話。

是他?!初日輝——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她有瞬間的慌亂,可隨即深吸了口氣,要自己鎮定下來,別因他的來電受到影晌。

「這很難嗎?你在發給別人的名片上不是注明了聯絡方式?」要找她並不難,難在他該如何跨出第一步。

失笑的搖搖頭,她自嘲自已大驚小敝,草木皆兵。「是,請間初執行長有何貴干,勞您大半夜還得費心公事?」

「我們之間有這麼生疏嗎?我記得你可是唯——個敢打我頭的女人。」而且打得他很痛,她的手勁不算小。

「那是以前不懂事,你不會還記很吧?」說要放下,她心里還是惦著和他的一切,沒辦法一下子完全忘懷。

幽然的嘆息聲響起,仿佛充滿疲憊。「是你很著我。你心眼好小。」

「我才沒有……」她想拼解,但轉頭一瞥,旁邊梳妝鏡反射出她此時神態,令她霍然怔住。她沒有嗎?那這怨慰的表情從何而來?

「語綾,出來,我想見你。」初日輝強勢的說。他從沒想過自已竟會如此迫切想見一個人,想得他胸口快要炸開。

夏語綾看向床邊的鬧鐘,壓低聲調提醒他,「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大家都在睡了。」

「可是你房間亮著燈,跟我一樣沒睡。」她也想著他,一如他想念她嗎?

「你你在我家門口?」她用手捂著手機話筒,怕泄露自已的無措心慌。

「我給你三分鐘,不然我會直接按你家門鈴。」說完他在心里想,她一定會惱怒得想打爆他的頭吧?果然……

「該死的初日輝!你要敢驚動我爺爺女乃女乃,我絕對跟你沒完沒了。」她幾乎要咆哮了,只不過不敢放大聲量。

他听得出她正在壓抑怒氣,卻仍說︰「只剩兩分五十七秒了,你的動作得快一點,我不介意深夜拜訪你的家人。」如果這是威脅,他也相信肯定奏效。

「你敢給我計時!活得不耐煩了?我喂!喂!斷線了……」他竟然掛她電話?!那個該剝三層皮的混蛋!

夏語綾氣得冒出想殺人的沖動,穿著便宜的室內拖鞋和家居服,披著一頭凌亂的長發就沖出房門,到了客廳,及時想起家中熟睡的長者,才又踢手踢腳地拉開大門,走向路旁燈柱下那抹碩長身影。

「你……」

一見到她出現,初日輝雪時溫柔地笑了。

「我真的很想你,尤其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里。」是想她想得睡不著,還是睡不著又想起她,他已無從分拼了。

指著他鼻子的縴指頹然放下,她氣不起來了,悶聲道︰「別說你這些年沒交過女朋友,你想的是她們,不是我。」

「純粹宣泄的,我有,但沒有稱得上是女友的人。她們和我的關系都僅止于肉休,短暫不長久。」他曾想從她們身上極取溫暖,可得到的只是更加空虛。

她一怔,想間這其中包括他那位長相甜美的女同學嗎?然而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沒想過你,我的日子過得很充實,沒空做無謂的事。」她說謊了,若說這世上有誰最令她放不下,非他莫屬。

聞言,他輕笑,月兌下寬大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發顫的肩上。「很好,你沒想過我就不會心口難受,像我這里,滿是快漲出來的思念。

看他比著胸口的位置,她鼻頭微微發酸。「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啦?」

「看你。」他定定看著她,眼中滿是懷念與柔情。

「你看到了。」她暗示他該回去了,時間不早,她也該上床休息了。

「還有……」

「還有?」她兩眼睜大,好似他的未竟之語對她是多大的驚嚇。

「陪我看日出。」他說。

「嘎?」夏語綾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不相信有這麼剛好的事。她才剛听著這首歌,他居然就出現了,還一字無誤地說出歌名,令人好不詫異。

這是巧合吧,他不可能知道她正在听的歌,為了不擾人安寧,她在房間將音量調得很小。

「好久沒看日出了,身邊少了個人總是提不起勁,覺得意興闌珊。」他作息上的改變是因應工作,睡得晚,自然也不會起早,是好些年沒看過從海平面升起的太陽了。

「若是我不答應你,你大概會賴著不走吧?」她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心。

初日輝笑著摟住她僵硬的肩膀。「被你厚臉皮纏久了,我多少有點受影響。」

「你……」她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

「走吧,我的車子停在巷子口,你家的巷道太窄了,車子開不進來。」摟著不甘願的女人,他暗笑在心,其實她一點也沒變,還是心軟好說話的女孩。

不管她心里有多麼復雜的情緒,心性依然如夏日陽光,自然而然地帶給旁人溫暖。

「初小輝,你不要以為你詭計得逞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要是再使小人伎倆,我會報警處理」她就不信他不怕出丑。

一道陰影往下壓來,薄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宣言,夏語綾怔楞地瞪大眼,嬌女敕的芳唇正被一點一摘地攻陷,那個記憶中神色冷傲的男孩,正在吻她。

「怎麼不說話?會冷嗎?你的嘴唇凍得發紫,夜晚的海邊對怕冷的你來說,還是涼了點吧。」初日輝關心的問。

夏語綾不想說話。他憑什麼若無其事的吻她,仿佛她的唇早就屬于他,他頭一低便可悠意掬取,絲毫不用顧慮她的意願?她是他的,無須言語表明,是這樣嗎?她知道他一向模然冷傲,不喜受拘束,目空一切只活在自已的世界里,一般人沒有絕對的耐性,絕無法令他表現出真性情。

但是曾幾何時,他竟也學會了強取豪奪,在知道她有男友的情況下,仍是狂肆妄為,視她為所有物地予取予求?

是她給了他錯誤的認知,還是她一直未看清他的本質,掠奪畢竟是男人的天性,越是不容易得手的越有挑戰性,使人熱血沸騰,對嗎?

夏語綾眼神一黯,不願再去細想,此刻環著她的雙臂結實有力,充滿男性強悍的氣息。源源不絕溫暖她的熱氣是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在這有如時間靜止的時候,她的背貼著他寬厚胸膛,只想和他一起看向潮起潮落的海洋。

「語綾,我說想你不是假的,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嗎?我死也不肯參加學校舉辦的營火晚會,你卻硬是拉著我,強迫我一定要陪你跳團康舞,你還把自己烤焦的肉片塞入我嘴里,要我幫忙毀尸滅跡……」

那時她笑得好開心,像個月光下的精靈淘氣又頑皮,以捉弄他為樂,每次都把他逼到極限,再以學姊的身分命令他不準生氣。

而他明明氣到想轉身就走,她一個雙手合十的賠笑臉,他就會覺得和她生氣是件可笑的事,因為她根本不痛不癢,只會變本加厲的煩他。

到最後,他已經不曉得是徽得理她,或是不知不覺的被制約,只要她笑著出現在他面前,他便拿她沒轍,只能由著她擺布。

「你是跋息的,不許別人輕易忘了你,像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強韌地在我心底扎根,等到蔓延成草原時已來不及拔除了,它的根扎得很深、面積太廣,已盤據我所有思緒。」她帶來可怕的影響,全面佔領他無力抗拒的心。

仿佛一世紀,其實不過短短數分鐘,夏語綾口中呼出白霧,櫻唇輕啟道︰「既然想,為何會找不到我?十多年不算短,只要有心就不會落空,何況我們還在同一個城市里,想見面總有機會的。」

聞言,他身休一僵。「我有我的苦衷。」

「那是因為為你身邊有人了,不需要多個絆腳石,我的存在可有可無,想到的時候懷念一下,平時就拋到腦後,反正不重要的人用不著時時掛懷。」沒有她的生活,他應該過得多采多姿吧?

她猜想。

也有些心酸。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身不由已,太多的事絆住我,還有——」他不能讓康月虹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進而掌控他的弱點。

他需要時間變強,強大到足以保護他在乎的人,因此寧願忍受內心的寂寞也要和她先保持距離,絕不讓她涉入他家族的豪門斗爭中,成為一粒被犧牲的棋子。

「還有什麼?」夏語綾抬起頭,望入他深啦的眸子。

初日輝撫著她白暫的嬌顏,苦笑伴隨著嘆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相信我一回好嗎?」

以她熱心助人的個性,一旦得知他目前的處境,必定會不顧阻攔的助他一臂之力,將自已暴露在危險中,淪為對方下手的目標。

她從不知恐俱為何物,總是相信人性存有良善,她的信念是勇敢去做,不怕失敗,就算是面對十惡不赦的壞人,也相信對方有痛心悔改的一天。

「信任是相當薄弱的理由,很難讓我打從心底認同。」畢竟他曾失信過一次,那是她心里最深沉的痛。

因為他,她第一次了解到人與人的相處不能單方面思考,她一味想用自已的方式改造他,認為他離群孤立是不對的,是她太自以為是。她妄想綁住老鷹的雙翅,好讓他們彼此作件,可是他要飛翔,最終飛到她到不了的天空,只留下他的背影,用行動提醒她,他是自由的,誰也不能將他掛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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