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的帳篷鋪蓋不夠了。」入夜之後,就要開始安排帳篷,斯蒂芬他們一共帶了兩頂小型帳篷。原本是夠用的,兩個護衛一頂,弗里埡和安格擠在馬車上。可是這會多出來個寧無塵,就有些難辦了。斯蒂芬看著已經扎起來的兩個帳篷,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種小型帳篷,兩個睡還有富余,三人擠一擠也能行,但四個人是肯定睡不下的。安格和弗里埡是女孩子,她們本就誰在比帳篷還小的馬車上,也就是安格還小,才不會太擁擠。
寧無塵也是一怔,他倒是沒想過露宿的問題,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在荒郊野外住過,這還是第一次。他本就是貴公子出身,別說是跟人擠帳篷了,連旅店都沒下榻過。
他那輛豪華馬車倒還是空著,可寧家的護衛壓根沒想起來為這位準備鋪蓋,雖說還是秋末,但晚上還是很冷的,難道讓他在馬車上將就一夜?
本來一夜不睡倒也沒什麼,但他前一晚趕路,本就精疲力竭了,哪里還能堅持的下去?
「把我們的床鋪讓給寧少爺吧」巴頓和強森商量了一下,轉頭對斯蒂芬說道︰「我們的皮甲本就厚實,也不怕凍。」
只能這樣了,斯蒂芬點了點頭,拿著巴頓和強森貢獻出來的鋪蓋朝寧無塵走去︰「寧少爺,只能委屈您一晚上了,這墊子和被褥雖然舊了些,但都是干淨的……」
寧無塵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硬要跟來,給人家添了麻煩不說,連鋪蓋都要分出一份給自己……雖然他臉皮厚,又有潔癖,但這時哪里還好意思嫌棄?「不委屈,是我什麼都沒準備好,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倒是個能屈能伸的人,怪不得六大古族即便一直悄無聲息還能超月兌于世,如果六大古族的人,人人都有這份胸襟,倒是配得起他們的身份。
「寧少爺客氣了,我們是粗人,睡一晚草地沒什麼。」斯蒂芬笑著說了兩句,就辭了寧無塵坐到火堆邊上,閉目養神去了,他今晚要守一整夜,雖然七級武士的體質比巴頓他們要好上數倍,但能節約一些體力是一些,明天他們還要繼續趕路的。
寧無塵是真的困得厲害,匆匆跟安格說了兩句,就抱著鋪蓋上了自己的馬車。還來不及察覺鋪蓋上有些什麼異味,沾上被子就睡了過去,發出輕輕的鼾聲。
听著馬車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安格莞爾一笑。
看來真是累慘了的。
她的被鋪都是小號的,弗里埡也另有一套,只有鋪在帳篷里的被子一半大小,兩人等會各睡各的,毫無妨礙。小狐狸在坐墊上窩一晚就成,大腦袋被強尼拎了過去,少見的沒有反抗。
「小子,你要是敢尿床,你就死定了。」強尼惡狠狠的瞪著小不點,幼稚的威脅。
清戈沖他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強尼當沒看見,直接把大腦袋扔進了帳篷里,沖他揮了揮拳頭︰「小孩子要早點睡。」
清戈嫌棄的聞了一下被子,皺巴著小臉掀開鑽了進去。斯蒂芬他們還當他是西德偶然撿回來的小孩子,根本就沒有多重視,也就是看安格對他還算看顧,長得可愛又沒什麼威脅,才會容他留在安格小姐身邊。
話說,自從大腦袋來了之後,連安格小姐都開朗了許多,更像個孩子了。
很多時候,安格都是沉穩冷靜的,在去往利比亞的路上,他們甚至沒有見到安格小姐露出任何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她是很有禮貌,一點沒有貴族女孩的驕縱,但時間長了,卻總覺得那一成不變的笑容人人心里發寒。
一個小女孩,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舟車勞頓,一句都不曾抱怨,還能保持這樣的笑容?
大腦袋出現之後,他們才算見識了她各種各樣的臉色,喜怒哀樂才仿佛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多了一份屬于孩子的鮮活氣。
跟一般孩子比,安格還是早熟的,但是跟她先前相比,卻正常了不少。
斯蒂芬坐在火堆旁,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對于武士來說,武器是他們的第二生命,平時除了使用,也要好好保養。這柄佩劍跟了他有許多年了,到如今,還是十分鋒利的。
弗里埡坐在對面,透過火光,一雙秀美的眼眸不時偷偷瞥向他,目光里透著一絲迷惘的傾慕。
喜歡他,已經有足足六年了,這麼長的時間,她都不曾改變過自己的心意。
「弗里埡,當年你為什麼不願意留在利比亞?」斯蒂芬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連忙移開視線,心髒跳的快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
過了一會,她才轉過頭去看他,發覺他壓根沒有抬過頭,心里不禁又升起了一抹失望之情。
淡淡的,卻在胸口纏繞著,讓人無奈。
「怎麼不說話?」久久沒听見對方回答,斯蒂芬才抬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再想什麼。
「斯蒂芬隊長……」似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弗里埡抬起了頭,直直的看向他,目光晦澀莫名︰「你知道,當年你為什麼會被安排到亞特蘭蒂斯去嗎?」。
斯蒂芬一怔,目露深思。當年他是格蘭芬多最年輕的四級武士,前途一片大好。按理說,是不會被分配到男爵大人的名下,還是如此偏遠的區域小城。可當時的他並沒有多想,自己沒有後台,也沒能力巴結討好管事之人,為人處事也不夠圓滑不知道收斂,被排擠也是正常的。
弗里埡突然這麼問,難道其中有什麼隱情?
目光輕閃,他忽然輕輕一笑︰「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過去了就不要提了……」
「不……這件事情,放在我心里很久了。」弗里埡目光不閃不避地看了過去,面上有一絲堅定,「那個時候,我只有十八歲,但是我的天賦,卻是家僕子女中最好的一個。當時,伯爵大人很看重我,我的父母也因此受到了伯爵大人的格外器重,甚至還把我父親提拔成了管家……不過沒過多久,你就進入了格蘭芬多家族的護衛中……」
斯蒂芬的臉頰輕輕抽動。
「二十七歲的四級武士,而我那時,甚至還沒有突破成為武士……也許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這一批護衛中,有一個名額,可以拜入一位滿級武師大人的名下。原本,武師大人是屬意我的,但自從你出現之後,他似乎有了新的打算……」
他驟然抬起了頭,眸中一片訝然,顯然並不知道這件事。
一位武師大人,還是滿級九級的武師,就差一點點,就可以成為奇跡武師的存在。如果能做這個人的弟子,對他的未來自然有許多的好處,然而這樣的機會,卻失之東隅。
饒是已經過去許多年,斯蒂芬一時心緒也十分不平靜起來。努力壓制著蒸騰的怒氣,開口問道︰「後來呢?」低啞的嗓音失了往日的穩重,沉郁而壓抑。
弗里埡的眼睫顫了顫,心底有些慌亂,卻還是定了定神,強自鎮定的說道︰「我父親擔心武師大人真的看上了你,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流水,所以暗中在伯爵大人面前說了你不會少壞話,還利用職權,把你分到了亞特蘭蒂斯伯德男爵的轄區之內……」
原以為他听了會暴怒而起,說不定還會揍她一頓,最少也要罵她幾句出出氣,弗里埡閉上眼楮等了許久也沒听見他有什麼動靜,良久,才听他道︰「然後呢?」
「……我,我一直很崇拜你,偶然听到父親和母親說起這件事情,當時就覺得很生氣。我和家人大吵了一架……」弗里埡低下頭,紅著臉說道。
「但你終究因為那是你的父親,不忍心向伯爵大人稟明原委。但心里過意不去,所以就自請去了亞特蘭蒂斯,是嗎?」。斯蒂芬恍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她會對自己閃閃躲躲,從不肯正眼迎視。偶爾捕捉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夾著絲絲晦澀難明的情緒。
「……是」弗里埡心下微顫,卻終究沒有勇氣否認。
她喜歡他,不過是一己之私。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他,她也不會憤而出走,逃避婚事。如果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被排擠也就排擠了,關她何事?
他終究不明白,她也是一個自私的女子。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弗里埡……」
沒等他把話說完,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竟然從安格的獨角馬車中躥了出來,斯蒂芬吃了一驚,緊緊抓住手中的劍向黑影沖去。
「安格小姐?」怎麼是她?斯蒂芬連忙收住劍勢,小小的人兒站在原地,有種凌然的氣質。
「有人……不,有什麼東西過來了。」安格沉著小臉,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的心悸,沒時間掩飾自己,她瞪了斯蒂芬一眼,喝道︰「還不快去把大家都喊起來」
「主人」大腦袋不知何時從帳篷里走了出來,白白胖胖的圓臉上滿是凝重,沖著安格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