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心辰說要花朝之日出來游玩,張蜻蜓是沒問題。
想了一想,打發人回家去請了章清瑩,又讓人去蔣府問四姨娘,可否願意放蔣明淑出來。
上回蔣四姨娘在這兒,她因為生氣小豹子的氣,平白給人家長輩難堪,後來虞珠的東西月兌手,蔣四姨娘倒是大人不計小人過,幫她辦得妥妥當當,張蜻蜓雖是已經給四姨娘當面道了個歉,到底心里仍有些過不去。想借著這機會,跟她的女兒多多親近,也是討好賣乖之意。
蔣四姨娘心知其意,她極會做人,並不拘泥于這些小節。蔣家兒女眾多,蔣守正對他們管束也不太嚴,只要不象上回蔣陌雪出那麼大的丑,別的都好說。故此,花朝這一日,蔣家女孩兒也多有走親方訪友的。何況蔣明淑才這麼點小,男女大防對她來說,也未免太早了些。出去玩玩,也沒事的。
況且,蔣四姨娘深知自己兒子本就跟潘雲豹交好,而從兒子帶回來的信里,她也看得出兒子有意在軍中發展,那就更要和潘家搞好關系,張蜻蜓上回也並不是有意冒犯她,只是話趕話的到了那兒,才有些一說,故此她上也沒往心里去,但面上卻是淡淡的,她老于世故,深諳要讓張蜻蜓記得欠了自己一個情,這樣往後才好更好相處。
于是張蜻蜓來一說,她就允了,只是問了下小女兒的意思,看她願不願意去跟那些姐姐們玩兒。大人們的事兒,小孩子不懂,但小孩子鬧將起來,卻是令大人們極其頭痛的。所以,別看蔣明淑年紀尚小,倒是挺有發言權。要上哪兒,不上哪兒,都得問過這個小妮子才能作準。
不過這回,趕上小明淑心情不錯,雖然對張蜻蜓印象不太深了,但听說有機會可以出來騎馬,便很是歡喜,拍著小巴掌表示願意。蔣四姨娘一笑,便吩咐下人準備著,讓人給張蜻蜓回了個話。
見蔣四姨娘願意把女兒交給自己帶出去游玩,張蜻蜓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生自己氣了。林夫人也打發人來說,可以放章清瑩出來,還特意給她也準備了一匹小馬駒,帶著一個馬伕出來跟著。
既然大家都這麼給面子,那張蜻蜓也得加緊做好準備。要帶妹妹們出去玩,吃的喝的,路上乘車騎馬,什麼都得想得周到一些。盧月荷不能去玩兒,但可以給她做參謀。
這晚跟小謝夫人請安時說起,小謝夫人是無可無不可,只不咸不淡的囑咐她一句小心從事便罷。
未料一向寡言少語的潘雲霏忽地提起,「二嫂真是好興致不過這麼好的天,出去轉轉也是不錯的。」
盧月荷听出話里有話了,大方代張蜻蜓作答,「若是你們姐妹有興致,不如一起跟著去走走?」
小謝夫人還未答話,潘雲霏卻已經應下了,「如此就多謝嫂嫂了。」
這丫頭跟我出去干嘛?張蜻蜓不解,小謝夫人更加不解。不過話已經說到這兒了,她也不好反駁,只是推搪,「雲霏你又不會騎馬,跟去干什麼?」
潘雲霏淡然道,「就是不會才要學,再說二嫂也不會全程騎馬吧?不少字」
張蜻蜓一笑,「那是當然,象我四妹妹也不會,大半還得坐車的。」
「那就是了。」潘雲霏道,「我就是騎馬摔了,也不會怪二嫂的。娘您也听到了,這可是我自個兒要去,與二嫂無干的。」
這話把小謝夫人噎得差點翻了個白眼,這死丫頭倒好,胳膊肘淨會往外拐還沒出門,就給人撇清了。
潘雲霜听說妹妹要去,也有點動心了,「那我能一起去麼?我不騎馬,坐車里就行。」
小謝夫人一個沒搞定,又來一個,不覺冷笑,索性作個順水人情,「那不如把雲露也請上,免得說咱們這邊出去玩,也不把她叫上。菀瑤,你想去麼?」
葉菀瑤當即搖頭,她才不去當那種老媽子。這事可累人得很,這麼一幫子丫頭出去,她要是去了,身為嫂嫂,就是負責人,萬一要出點岔子,可全著落在她身上的。于是尋了個借口,「相公近來用功辛苦,媳婦倒想到廟里替他求個神許個願,還望婆婆應允。」
小謝夫人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花神不僅掌花掌姻緣,也掌管著人間生育孕嗣諸事。葉菀瑤打著去給潘雲祺祈福的旗號,其實是自己想去求子了。這個份屬應當,可比張蜻蜓她們這樣漫無目的的四下游蕩要好得多。
她想了一想,問自己的兩個女兒,「你們是願意跟你們二嫂去騎馬,還是跟三嫂去拜神?」
雖是問話,但那意思還是很明白,不希望她們跟張蜻蜓走得太近的。潘雲霜猶豫了一下,潘雲霏卻直言不諱,「我還是跟二嫂去騎馬吧,都已經答應她了。」
張蜻蜓心里直翻白眼,你完全可以反悔,我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小謝夫人做出決斷了,「那雲霏你就跟著你二嫂去吧,雲霜陪著你三嫂去進香。」
她又叫來了下人,去大房通知潘雲露,讓她明兒做好準備跟張蜻蜓去玩。再去跟大房的媳婦計臘梅也帶了個話,說葉菀瑤要去廟里求神,問她去不去。
年輕媳婦,哪兒不愛走動的?何況是當家之人相邀,計臘梅當即允諾,歡歡喜喜的開始打點起明日要出門的衣裳首飾。
潘雲露得知可以跟一班闊小姐們出去轉悠,更是不得了,恨不得把滿箱的綾羅綢緞都穿在身上,卻又覺得一件都入不了眼。急得無法,只會抱怨爹娘,「早說要你們給我準備幾件見得了人的新衣裳,就是摳門瞧瞧,我這明兒該怎麼見人?」
潘于氏抬手就戳了她額頭一記,氣忿忿道,「老娘是讓你光著腳還是露著 了?滿屋子的衣裳,怎麼還叫沒衣裳?你要覺得沒衣裳穿,就不要去了,老實在家呆著還不知省多少事呢」
潘雲露恨得直咬牙,到底還是挑了一身她自以為最好的衣裳出來。其實也就是過年做的新衣,符合她的一貫風格,俗艷。
在鏡子前左照右照也不滿意,可到底再也挑不出更好的了,只得胡亂又想心思這兒加個花,那兒系個絲帶什麼的,弄得越發的不堪入目。
可沒曾想,忽地盧月荷的貼身丫頭問雪拎著個大包袱來了,笑吟吟的瞧著潘雲露這身亂七八糟的裝扮,也沒有露出鄙夷之意,只是打開包袱,抖出一身九成新的褂裙給她看,「這是我們大少女乃女乃從前置的,也沒怎麼穿,現在有了身孕,更是用不上了。想著姑娘明兒出去玩,可能還要騎馬,恐怕來不及準備新裝,這套衣服雖不是正經的騎裝,但穿出去郊游卻也是利落的。姑娘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先應應急。有大小不合適的,略改一改就得了。」
潘雲露一听,那可是喜不自勝。盧月荷的衣裳可都是好東西,不論是面料還是做工,都非她身上這些尋常貨色可比擬,當下笑得跟朵花似的,「那就謝謝大嫂了。」
問雪一笑,「姑娘不必客氣,我這兒還有一個配這衣裳的發髻,你若是喜歡,我先給您梳上,讓你的丫頭記著,明兒就這麼給您妝扮就好。」
那好啊潘雲露愛美心切,急忙換了盧月荷的新衣,讓小丫頭過來認真學習,問雪手巧,很快就給她挽了個利落發髻出來,就著她現有的首飾,取了一條金項鏈巧妙的盤在髻上,將那鏈墜置于額心,猶如花鈿一般,很是別致。再取一對金耳環,一對金鐲戴上,就足夠明艷了。
潘雲露很是滿意,只是覺得不夠華貴,「這會不會少了點?要不要再加根簪子,這邊再戴兩朵珠花?」
問雪笑著一一拿給她戴上,卻道,「太多反而亂了。」
可潘雲露自己卻覺得挺好的呀問雪見她猶豫,也不多說,就告辭回去了。計臘梅進來瞧了,很是羨慕,這跟著張蜻蜓去騎馬還有衣裳送,她跟著葉菀瑤去拜神,會不會也有驚喜?
確實會有個不小的驚喜等著她,卻不是實實在在的禮物,而是一個消息。
上房里,摒退了旁人的小謝夫人對著葉菀瑤交待,「知道明天該怎麼說了麼?」
「知道。」葉菀瑤心里暗道,這婆婆也真夠毒的。
明明已經打听出來,上回張蜻蜓說的是實話,卻還是想把潘家的女兒嫁給那個姓的癆病鬼,只不過,這回她舍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卻想拿潘雲露的終生幸福去博那一場富貴。
葉菀瑤心中雖是不屑,但她又有什麼理由去戳穿真相?說白了,若是果真能有什麼好處,肥了小謝夫人,也不會餓著她。至于責任,葉菀瑤就輕飄飄的全推到婆婆身上了。她為人媳婦,也是迫于無奈不是麼?
打發問雪去給潘雲露送衣裳了,盧月荷有幾句話也要交待張蜻蜓,「不管你心里願不願意,可明兒你帶她們出去了,她們就都是你的家人。雲露俗氣,雲霏孤僻,她們要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可得替她們多遮掩著些,可別讓人家看了咱家的笑話。」
張蜻蜓知道,「這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嘛,我會盯著她們倆的。只是雲霏干嘛要跟我出去呢?她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講啊?」
盧月荷抿著嘴兒一笑,「還挺聰明的嘛你心里知道就完了,瞅著機會听她說說是什麼事。不過我估模著,八九不離她的終生大事。這個小姑跟雲霜不一樣,她跟婆婆是面和心不和,小時候在家很不受待見,難免性子孤僻一些。她要是當真開口求你,不管怎樣,你都先應承下來,回來咱們再慢慢商議,可別讓她覺得咱們不管她,以後再不肯開口了。」
張蜻蜓見她細心的面面俱到,不覺贊道,「大嫂,你真是體貼人。大哥娶了你,真是有福氣。」
盧月荷沒料到她忽然冒了這麼一句出來,頗有些赧顏,「說什麼呢?這正說正經的」
「我這也很正經啊」張蜻蜓一臉正色,故意逗她,「難道說大哥娶你就是不正經?那你舍得這麼好夫婿?」
盧月荷耳根子都紅了,白她一眼,「越說越沒正經的了你是不是非要引得我也來贊你?要說起來,上回不知是誰嚷著,要是知道了家的事情不說,會良心不安的。」
張蜻蜓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實話實說,「大嫂,我跟你不一樣。我上回也就是那麼一說,嘴皮子一動的工夫,可不會替她們想得這麼細。這一點上,你確實做得比我好。不光比我好,比婆婆都好。」
盧月荷微嗔了她一眼,卻是低下頭去,半是抱怨半也是真心,「我以為我願意操心麼?我何嘗不想象你似的,就這麼袖手旁觀?可是我跟你不一樣,相公是咱們這一房的長子,我是他的妻子,往後這個家,不管婆婆願不願意,都是該由我們來當的。人常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就算我們做不到這麼好,起碼也得象個樣子。你方才也知道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而我們,就得盡力讓你們的路走得更加平坦、舒適。說句大不該的話,往後等你們都好了,且不說讓我們與有榮焉,也能讓我們少操許多心。說到底,這也是為了我們自己的長遠計議。婆婆確實有些私心,有時候就考慮不到這麼多,若是我們能出手的時候不出手,將來不僅是對她們個人不好,于我們整個家來說,也是一份拖累。那又何必呢?」
張蜻蜓還當前沒有想過這麼深遠的道理,不覺一下子怔住了,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大嫂,你說得對就算是我們不圖她們的回報,也很該幫忙的,都是一家子的骨肉至親,就算是一時有些不和,也不能看著她們往岔路上走而不管。否則,那跟個陌生人又有什麼區別?」
盧月荷見她是真的明白了,不覺莞爾,卻又輕嘆,「可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落到我們這樣的大家庭里,卻很少有人能看得明白的。」
有時候,最基本的人倫親情在利益誘惑的面前,卻越發的經不起考驗。這個與人讀沒讀過聖賢書,受沒受過教育毫無關系。它考驗的,是人的本性,考驗的是人在利益前能否堅守得住最後一道道義的底線。
翌日一早,可喜是個大晴天。
初春明淨的天空上不曾有半片流雲,青白如玉,一任清晨的陽光傾瀉下來,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連吹面而來的風里,都分外透著一股子溫柔。
盧月荷雖然不去,但也一早起來,送張蜻蜓她們出門。
因她們還要去接人,起得比葉莞瑤她們要早些。到上房去辭別了小謝夫人,張蜻蜓帶著潘雲霏出來了。
小姑今兒穿了一件蓮青對襟錦上添花樣的小襖,束一條蔥綠的裙子,在淡雅中帶一抹俏麗,簡簡單單只帶了幾件首飾,便覺得清新可人。
小謝夫人就算再不願意,可瞧見小女兒偶然的盛裝打扮,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丫頭的美貌真的是盡得自己真傳,甚至青出于藍。
只一早上,看到屋里的張蜻蜓穿一身墨黑的騎馬裝,雖是襯得越發的膚白如雪,唇紅似櫻,到底有些不喜。本欲說她幾句,可又懶得費這個精神,隨她自己丟臉去,等她回來再說不遲。
這邊馬車早已經備好,候在門外。紀誠趕一輛主車,帶這些千金小姐,還有兩輛副車,一輛帶這些丫鬟老媽子,另一輛拉著小廝。
綠枝現在管得事情可真不少,張蜻蜓出來玩了,她就必得到鋪子里去,彩霞碧落留下看家,張蜻蜓只帶了周女乃娘和房里二等僕婦,寡婦琴姐出來。
這兩個都是慣會帶孩子的,人又細心本份。不象年輕丫頭,一出來玩就管不住了。琴姐的女兒也才兩三歲,很是乖巧听話,張蜻蜓特意讓她也帶上,可以跟蔣明淑做個伴。
小廝中借了一個安東,自帶了安西和風雲雷電五人,車里還準備了棍棒,以備不時之需。盧月荷瞧她想得周到,心中贊許。
潘雲霏原本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琥珀出來,小謝夫人說不放心,非指了自己身邊一個心月復丫頭珍珠跟了來,盧月荷和張蜻蜓對視一眼,都心知其意,卻不多說。
她們這邊都收拾停當了,卻半天不見潘雲露出來。張蜻蜓正要打發人去催,卻見潘于氏慌慌張張,拖兒帶女的過來了。
潘雲露到底還是把她那些亂七八糟的首飾加了幾件,弄得一身的金珠玉翠,活象去獻寶的,看得人眼花繚亂,連盧月荷原本那一身極其飄逸雅致的鵝黃色衣衫都失去了應有的風采。
潘于氏喘著粗氣,先把一臉不甘不願的小兒子潘雲凱推上前來,「雲豹媳婦,你們今兒這麼多大姑娘出去玩,難免讓人不放心。你這個弟弟倒是會幾手功夫,什麼刀槍棍棒都是會的,讓他跟著,倒是強些。」
張蜻蜓心中翻了老大一個白眼,知道我們都是些大小姑娘們出去玩,你塞個男孩過來干嘛?僕不僕,主不主的,這不別扭麼?
知她不好開口,盧月荷笑著回絕,「大娘,今兒這車馬可都安排滿了,若是讓雲凱兄弟去了,您瞧,這實在連個下腳的地方也沒了。」
「沒事沒事」潘于氏連連擺手,打著包票,「我已經讓人去牽馬了,一會兒就來他哪能跟姑娘們一起擠?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你既然懂道理,怎麼連男女大防也不知道了?盧月荷賠笑著道,「可今兒是花朝,讓雲凱兄弟跟著去,只怕不好吧?不少字」
「我都說了我不去」潘雲凱一早給他娘揪來,臊得是面紅耳赤。連他這個愣頭青都猜得出娘心里打的什麼如意算盤,這讓旁人瞧見該怎麼說?
潘于氏卻一定要把他塞去,「讓你去你就去,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是至親的哥哥妹妹,還有你嫂子在這兒。再說了,也不是讓你去玩的,是讓你保護她們的,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別扭呢?」
盧月荷無奈的看了張蜻蜓一眼,這個大娘,自家女兒跟去游蕩還不知足,還異想天開的要讓小兒子跟去,以期演繹癩蛤蟆吃天鵝肉的故事。
可她都這麼堅決的表明態度了,再要拒絕反倒太傷人顏面了。幸好潘雲凱是個省事的,盧月荷對張蜻蜓微一頷首,示意她把人收下。
收下可以,卻不能就這麼便宜他們。張蜻蜓眼珠一轉,嘻嘻一笑,「大娘,您有這個心,我都不知怎麼感激您才好。只是雲凱兄弟跟我們是至親,跟那些姑娘小姐們卻沒有多大關系,若是就這麼把人帶去,只怕人家小姐一瞧見他,就要躲回家去了。」
她比潘于氏更加直白的說出來,倒讓潘于氏干瞪眼接不上話了。正灰了大半心尋思著要打道回府,只听張蜻蜓又道,「說起來我們這趟出去,也確實要防著壞人打主意。要是雲凱兄弟不介意,能不能就在小廝隊伍里去混一混?這樣我們對外也好說了。」
潘于氏哽了一哽,這下子倒是騎虎難下了,若是不同意吧,顯得之前就象是做假,不是真心來幫忙。若是同意,那兒子去了不也白去?不對,不算白去萬一當真遇上壞人,兒子跳出來英雄救美,再通報上姓名,不就行了?
潘于氏滿腦子英雄美人的戲文作祟,一臉凜然的答應了,「那還有什麼話好說?雲凱,跟你二嫂出去,有什麼事,記得你可要沖在前面。」
潘雲凱窘得無法,到底拗不過老娘,連馬也不騎了,上了安東他們那一車,滿心里只有兩個字——憋屈
張蜻蜓嘿嘿一笑,帶著人出了門,先去胡府接了胡惜容,董少泉原說是要跟去的,可那不過是玩笑之語,鋪子里生意忙得很,他也知道自己生得招人側目。要是再帶上這麼一大幫子姑娘們出去閑逛,又指不定招出什麼流言蜚語。只是跟張蜻蜓約好,中午在哪兒吃飯,他過去接應,就放胡惜容和小竹跟她出門了。
倒是郎府老太太听說張蜻蜓組織了這麼大規模的春游,又沒有男人跟著,有些不放心,特意指派了兩個老成的護院跟著,都自己騎了馬,還帶了他們王府的令牌,萬一有個什麼事,也方便照應。
張蜻蜓謝過,再去接章清瑩。
林夫人卻不在家,也出門陪章清雅去廟里進香了。求子,這可也是鄺家少夫人的頭等大事。
不過林夫人走前倒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一位馬夫帶一匹小馬,還有一個女乃娘,帶著章清瑩的東西,收拾得很是俐落。顧繡棠親自送了小姑出來,見張蜻蜓準備得宜,略交待幾句,也就放心讓她們去了。
然後去與謝素馨和祝心辰會合,她們倆很是爽利,早準備好了馬匹,各帶侍衛丫頭一對,也全是騎馬,英姿颯爽。
最後接的是蔣明淑,小姑娘早等得不耐煩了,正在家里發脾氣。可見了這麼多人騎馬趕車的來接她,小丫頭又高興了,歡快的蹦著,就想往馬上躥。好說歹說,才把這小祖宗給攔下,丟進車里,交給周女乃娘她們哄去了。
隊伍集合完畢,張蜻蜓終于松了一口氣,都快折騰出一頭的汗來,真不容易想想公公指揮千軍萬馬,該是多麼繁難的事情?
閑話少說,人已到齊,那就出發吧
一行隊伍,向著目標所在地,輕快的前進。
京城桃花林。
有清溪如練,芳草萋萋,更兼春江水暖,鴨鵝先知,游曳其間,悠游自得。花朝時節,桃花開得正艷,灼灼夭夭,美不勝收。舉目遠眺,就如一片粉色雲霞飄落人間,行至林間,清香撲鼻,落英繽紛,猶如置身世外桃源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張蜻蜓是個大老粗,可這卻並不妨礙她欣賞這里的美景。一眾出來的大小姑娘,丫鬟小廝們都是沉醉其間,流連忘返。
不僅是她們,今日天好,來得游人不少,尤以青年男女居多。女孩子們忙著在樹下系五色彩箋,男子就忙著看女孩子。品頭論足,竊竊私語。
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讓大伙兒下來樂樂。就是看與被看,未嘗也不是一種樂趣。找了一個相對僻靜又平坦之處停下馬車,張蜻蜓很是豪氣的揮一揮手,「大伙兒都下來玩玩吧,只別走遠了,回頭仔細給人拐了去」
眾人听得呵呵直笑,女孩子們忙著去縛彩箋了,周女乃娘也拿了幾個給張蜻蜓,「姑娘,你也去掛掛,求花神保護你和姑爺夫妻和順,早生貴子」
張蜻蜓瞧她遞過來的這幾張彩箋,均絞得極其精致,周女乃娘應該費了不少的心,當下也不推辭,接了就拿去找地方掛。
她瞧一般人都掛得比較矮,很容易給那些登徒子撕扯下來,自恃有馬,騎上立意要尋一個高處掛上。
不料祝心辰那丫頭又跟了上來,以指刮臉道,「你也不害臊,人家說讓你早生貴子,你就應了。就這麼盼著做娘麼?」
張蜻蜓鄙夷的瞅她一眼,自顧自的把彩箋掛上,「你知道害臊,你別掛啊別在心里求花神保佑你早日找著如意郎君,倒是求她給你配個不如意的,天天欺負死你才好嘁,做人干嘛這麼口是心非,你累不累的?」
祝心辰給噎得無語,謝素馨听得咯咯直笑,掛好了自己的彩箋過來,「這話二表嫂說得有理,倒是小豬你矯情了。」
祝心辰頓時不干了,「你個素心包子,就知道趁火打劫。哼,你們一家的,我不理你們了。」
她訕訕的一撥馬頭,去找胡惜容了。
素心包子?張蜻蜓望著謝素馨也笑了,「你這綽號什麼時候起的?倒是有趣」
見沒了人,謝素馨揶揄著她,「比你這朵髒兮兮的荷花到底強些。」
「死丫頭你敢笑我?」張蜻蜓掛好了自己的彩箋,回手欲打。謝素馨的騎術可比她好,撥馬輕松躲過,卻是笑道,「二表嫂,二表哥在軍營里挨了打,你不打他,打我做甚?」
說起這事,張蜻蜓還真有些心虛,「外公舅舅他們都知道了吧?不少字生氣啦?」
謝素馨呵呵一笑,「現在知道求我了?說幾句好听的,我就告訴你」
張大姑娘天生臉皮厚,扒下一層迅速換上一層,「嘿嘿,好妹子,你快告訴我,中午姐姐請你吃好的」
謝素馨偏頭一笑,「瞧你可憐,我就告訴你吧。」
原來那日潘雲豹挨打之事傳到謝家,問清原委之後,當時就把謝長德和謝尚賢笑得茶都噴了出來。
「不過爺爺和爹也說了,二表哥活該挨打得讓他長點教訓,老這麼糊里糊涂的可不行。還讓你多勸勸他,下回等他有空回來了,到我們家里去一趟,爺爺說要姑父和大表哥都不在,他要親自管教管教二表哥」
哦,張蜻蜓放下心來,只要謝家人肯出手,那還是對小豹子有指望的,哪怕再給他們揍一頓,只要不是撒手不管,她就放心了。
「行,你放心,等他回來一定要他過去領罰。」
二人正說笑著,卻見潘雲霏過來了,仰臉沖張蜻蜓一笑,舉著一個彩箋,「二嫂,麻煩你幫我把這個掛上好麼?」
謝素馨很識趣的避開了,張蜻蜓幫潘雲霏把東西掛上,跳下馬來,「小妹,你找我有事吧?不少字」
張大姑娘是個直腸子,既然決心要幫她了,就不喜歡藏著掖著的。況且她已看到,琥珀已經絆住了珍珠,正在給她們爭取時間。
潘雲霏沒想到她這麼痛快就問出口了,微怔了一下,旋即總是冰若冰霜的臉上泛了些粉紅,與樹上桃花交相輝映,別有一番少女的羞澀動人,「二嫂真是好眼力,小妹確實是有一事相求。」
她赧顏斂下拜,「我知道婚姻之事,當由父母作主。可是爹爹長年征戰在外,娘又素來與我不親,我的婚事,還想請大嫂二嫂幫忙做主。若是不行,我情願剃了頭發當姑子去」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哽咽,眼中已然有了淚光。
張蜻蜓忙把她扶起,「小妹,你可不能胡思亂想。這事大嫂心里已經有了數,你放心,就是公公不在家,我們也不會讓婆婆亂來的。畢竟,家里還有爺爺女乃女乃的不是?」
潘雲霏神情淒苦的搖了搖頭,「爺爺女乃女乃在家里是說不上話的,之前二嫂你說的那個姓的人家,姐姐已經說了不嫁,娘素來最是疼她,不會難為她。說不好,就算計上我了。」
「不會吧?不少字」張蜻蜓怔了怔,虎毒尚且不食子,小謝夫人要是當真如此做,就太狠心了。
潘雲霏噙著淚眼,「這門親事是三哥在娘面前提出來的,三哥這個人,若是想要做成一樣事,就一定會想方設法促成。其實也不必隱瞞,我們這一房雖然也是嫡子,但畢竟排在你們後頭。家里的一切日後都是大哥的,三哥想要出人頭地,就非得有些強有力的後盾不可。家有錢,若是能結成這樣一門親事,日後他肯定是想伸手過去撈些好處的。我倒是不怕把我嫁了去,過得不好,我是不願意由著他們擺弄人家家里,那就太不象話了若是一定要我嫁人,反不如嫁個平平常常,他們惦記不著的人家,他們沒了指望,我也能清靜過日子了。」
啊喲,真沒想到,這個小姑表面上看來冷冰冰的,其實心地倒是真好。張蜻蜓牽起她的手,「你放心,這事咱們再打听打听。上回我都在家說過那話了,婆婆和小叔,也未必好意思真就把你嫁過去。況且這事,最後還是要公公同意的。就算他不在家,書信總要去一封的。到時我們給大哥去一封信,讓他在公公面前一說,婆婆斷沒有成事的道理。」
潘雲霏心里想著的,也就是這麼個辦法了。再次慎重下拜,「若是嫂嫂肯出手襄助,那就救了小妹性命了」
「這是怎麼說的?咱們是一家人,哪里要行這麼大的禮?」張蜻蜓拉她起來,拿帕子抹去她臉上的淚痕,「你倒是到車里再補些胭脂,省得給人瞧出來,讓人說我這做嫂嫂的欺負你了。」
潘雲霏放下心頭大石,千恩萬謝的走了,不過臨走前,她猶豫了一下,附耳跟張蜻蜓說了一事,「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可是二嫂,你房里那個叫蘭心的丫頭似乎和三哥走得很近,你當心些吧。」
張蜻蜓一笑,「謝謝你的提醒。」
此事碧落也向她密告過,只說蘭心時常跟上房的人有走動,卻沒有明確指向。現在潘雲霏一說,張蜻蜓心里就有數了。等她走開,暗自思忖,此事彩霞應該也知道的,不過她那兒倒是一直沒動靜,想來還沒抓到什麼確實的把柄。
那咱們就張果老倒騎毛驢,走著瞧吧。張蜻蜓琢磨了一陣,忽地狡黠一笑,說不好,她還能送小謝夫人份大禮呢
看看天上,有丫頭小廝已經放起了紙鳶,正心情不錯的準備過去玩玩,忽地,就听一陣零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哭聲傳來。
「救命快來人啊,救命」
這是出了什麼事?張蜻蜓定楮細看,不覺倒吸了口冷氣。
(謝謝蜜桃寶兒的打賞和親們的票票,桂子提前加更了喲,給力吧?不少字嘿嘿,又自吹自擂了~PS:推薦短耳貓咪的《珠光寶鑒》書號︰2075296,簡介︰異能鑒寶,璀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