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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點一點的亮了。
斜倚在床上,直到油盡燈枯,窗外泛起了魚肚白,張蜻蜓都還不知道一夜就這麼過去了。直到周女乃娘瞅著時間差不多了,進來準備服侍她洗漱,才發現潘二女乃女乃直愣愣的瞪著兩只大眼楮,很明顯的一夜未眠。
「姑娘,您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周女乃娘頓時心里就慌了,將手伸進她的被子里,湯婆子早已經放得冰涼了都不曉得拿出來。姑娘這是遇上了怎樣的愁事才會如此忘形?
周女乃娘再顧不得了,一把將她的微溫的小手抓在懷里揉搓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女乃娘沒本事,幫不上你什麼忙。可是姑娘,您甭管遇到多大的難事,好歹跟女乃娘說說。我就是幫不上什麼,也堅決不告訴別人。否則見你一人憋在心里,女乃娘這心里……心里實在是難受啊」
她見張蜻蜓眉頭一皺,似要抽回手去,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撩起衣袖趕緊抹了眼淚,「女乃娘不哭,這就不哭了,姑娘您好好跟我說說,行不?」
見她如此,張蜻蜓就是憋著一肚子的愁悶,也不好發出來了。但事關重大,就是告訴女乃娘又有何用?況且她嘴軟心軟,萬一給她知道,反倒不美。
硬著心腸把她推開,「我已經夠心煩的了,你就不要再給我添亂了。去給我換個湯婆子,再把炭盆燒旺了送進來是正經。讓廚房端早飯進來,我就在這吃了,吃完了我要睡會兒,別讓人進來打擾。尤其是你,成天嘮嘮叨叨的讓人心煩」
周女乃娘一片好心,反給張蜻蜓數落了一頓,心中更添委屈。可念著她有了身子,也不好跟她硬 ,只得抹著眼淚,依她吩咐去辦事了。
一時張蜻蜓吃飽喝足,屋子里被窩里重又弄得暖暖和和的,不覺倦意涌上心頭,便要睡了。周女乃娘怕光照著她不舒服,又著人抱了幾床厚棉絮放窗子上掛上,弄得屋子里黑 的,這才跟人退到外間守著。
張蜻蜓瞅著身邊親近的丫鬟僕婦們一個個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的樣子,自己心里也覺得很是過意不去。可是沒辦法,她此刻要是心軟,這個戲就一定演不下去。若是戲演不下去,那還怎麼保住這一大家子人?
三殿下和沂王應該是已經生了反心,這會子抓了章家老小子她就範,偷了虎符要去干啥?那只有一事,就是逼宮讓老皇上退位,他自己坐上去。
到時因為有自己這個「內應」,潘家就是想月兌身都難了。唯一的選擇就是追隨他們,輔佐他們登基,這才能夠保證一家人的活路。
張蜻蜓昨兒尋思了一夜,可不是白費工夫。
可是張蜻蜓能按著他們所說的做麼?當然不能。
且不說做了有可能連累潘家給萬民唾罵,就是張蜻蜓打心眼里來說,也咽不下這口氣她憑什麼听那起子人的?
可是,不照沂王的吩咐去做,目前看來顯然也是行不通的。章家那麼多口子還在人家手里呢。只要張蜻蜓前腳去當忠臣,相信沂王他們後腳一定會即刻殺了章家十幾口人做墊背的
他們不是吳德,吳德只要扒著東宮,能夠作威作福就夠了。可這些人想要的是顛覆朝廷自古以來,哪個造反不是掉腦袋的買賣?這些人既然決定做了,肯定是早就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可他們章府一大家子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跟他們去玩命?
所以張蜻蜓不僅不能去舉報,還得虛與委蛇,想法把兵符偷出來先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才是。
可若是把兵符交到他們手里了,那張蜻蜓就是亂臣賊子。想她堂堂張大姑娘,不管是十八年前在北安國,還是十八年後到了這里,一直都行得正坐得端,小打小鬧無所謂,怎麼能落這麼個大奸大惡之名?
所以,張蜻蜓才苦惱了整整一夜。要如何在既能做個忠臣的情況下,又做個孝女?這是潘二女乃女乃長這麼大以來,面臨的最艱巨的難題。
不過不管怎麼說,凡事都要盡力去試一試,哪有仗還沒開打就先認輸的道理?張蜻蜓不著急。
林夫人的話還言猶在耳,她既沒有沖動,也沒有發火,把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又一遍,才最終做出了決定。
早上張蜻蜓在補眠,想來屋里也沒什麼事情,綠枝便跟周女乃娘告了個假,跟墨冰相約了去刑部大牢探望碧落和雪硯。
這事是張蜻蜓親口準了的,雖說她昨日心情不大好,但周女乃娘覺得去一會兒也不打緊。想想從前相處的那一場情份,反而提醒綠枝多帶些吃的穿的去,怎麼著也是一片心意。
這些綠枝早想著了,她也知道碧落這回在劫難逃,給她早早的就準備了一身新衣,還有她喜歡的飯菜糕點。
徐吉榮能娶到墨冰,那是生平頭一件滿意之事,但有所求,無不應允。反正家里就他一個獨子,硬是找那摳門小氣的爹要了幾兩銀子,特特的跑去給她們雇了輛馬車,親自陪她們跑這一趟。
到衙門那種地方,還是有個男人跟著比較好,綠枝反而覺得這半吊子秀才現在學得越來越通人情世故了,很為墨冰高興。
一路無話,到了刑部。因為所見的不是什麼要害人物,而雪硯和碧落說起來都還算是潘府的家下人,故此綠枝亮了府上的令牌,又打點了幾個小錢,那差役便放她們進去了。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墨冰還有些害怕,一路緊扯著綠枝的衣角,低頭根本不敢四下亂看。只覺得這里又陰冷又寒涼,比府上的馬廄還不如,真不知她二人到底是怎麼住得下。
牢頭把她們領到一間牢籠前, 敲了幾下牢柱,「喂,有人來看你們啦」
綠枝會意的又塞了個幾錢的小銀子過去,那牢頭這才開了門,「進去吧。」
提著油燈,勉強照見黑 的牢房深處似有兩個人影。想是天冷,二人擠在一處,把滿牢房的稻草都搜羅了蓋在身上。
此刻被她們驚醒,二人一動,身上稻草嘩啦啦掉了下來,兩個披頭散發,完全看不清容貌的人轉過頭來,反倒把墨冰嚇得尖叫了一聲。
「你們……你們是誰?」
「墨冰?墨冰你是來救我出去的麼?是不是姑娘肯原諒我們了,要接我們回去了?」
只有當那個曾經熟悉的聲音響起時,墨冰才听出來那個矮胖矮胖的人是雪硯,「你是雪硯?你是雪硯」
想來剩下的那個就是碧落了。見她不動,只是用一雙突然亮起來的眼眸緊緊的盯著她,綠枝心里不覺暗嘆了口氣,提著食盒上前揭開,「這都是家里一早做的,還熱乎著呢,你們吃吧。」
香氣一飄出來,雪硯就再顧不得閑話,立即如惡狗撲食般撲向食盒,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墨冰心疼的直拍她的背,「你慢點,慢點」
綠枝知道碧落好強,肯定怕她們看輕,不肯過來吃東西,但那雙貪婪的眼楮又豈能瞞得住人?
將另一只食盒打開,整個遞到碧落面前,「這些,都是你喜歡的。」
話音未落,碧落再也顧不得形象,大口大口吃得分外香甜。
就是怕不夠,她們特意多裝了有四五人份的食物,只沒想到,這麼大的兩只食盒竟給她二人一掃而空,還有些意猶未盡。
雪硯一面費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一面舌忝唇抱怨,「墨冰你也是的,怎麼不多帶點?」她忽地又喜笑顏開起來,「不必了,等到回了家有的是東西吃,我真是傻了,還……」
「你確實是傻了,她們不是來接咱們回家的。」碧落習慣性的想吮手指頭,卻看著綠枝在此,只能不舍的在身上暗擦過油膩,將食盒交還,「我沒說錯吧?」
她表面上無所謂,但那雙渴望得過于強烈的眼楮已經說明了一切。
雪硯一下子就怔住了,不可置信的拉著墨冰,「你們……你們不是來接我們的?」
墨冰為難的低下了頭。
雪硯愣了愣,忽地劈頭蓋臉的發起瘋來,「你不是我的好姐妹麼?你怎麼不去替我求求姑娘?姑娘心地最好的,只要你跪在地上求她,一直求她,她肯定會幫我的」
綠枝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一把將雪硯推開,護住墨冰,「你瘋夠了沒有?墨冰怎麼沒替你求情了?可你犯的錯是能被原諒的麼?你讓姑娘憑什麼放了你?」
「憑什麼不可以?」碧落忽地也暴躁起來,「我從小服侍她到大,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要是她當初不那麼對我,把我扔到那見不得人的山溝子里去,我也不會那麼對她再說,那也不是我們的錯。是吳德,是吳德逼我們的」
「是我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雪硯拼命點頭附合,舉動之間,已經露出圓滾滾的肚子,分明就是有了身孕。
墨冰原諒了她方才的無禮,卻是給她的肚子嚇著了,「雪硯你怎麼……怎麼弄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