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結果就是,第二天一早醒來,我就感到頭痛欲裂。
窗外是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射進房間,我四面張望一番,看著那些不太熟悉的擺設,始才想起自己是在柴紹的房間睡了一夜。
起來的時候柴紹已經不在了,氣溫是適度的涼爽,並不像以前每一個炎熱的夏天那樣讓人感到煩躁。柴紹的房間里所有的家具都擺的那樣整齊,尤其是那張漂亮的書桌。我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清雅小築的時候,柴紹千叮嚀萬囑咐我不許動他的書桌,說那是他父親最喜歡的樣式,也是他對已亡故的父親的悼念。
我不敢踫,也不想踫,那是與我無關緊要的東西。
只是現下忽然之間邁不開腳步了,一雙眼楮直愣愣的盯著那書桌,就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模一模。
光潔的桌面,被柴紹擦拭的一塵不染。四角上微微翹起,是很新穎的設計,桌邊瓖著金色,桌面上靠左邊的地方堆放著幾張卷軸。
記得李夫人曾經從這里拿過一張畫給我看的,上面是柴紹臨摹的我的樣貌。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非常想再看那幅畫最後一眼。
一張一張打開來,又一張一張合上,找了個遍卻不見那張熟悉的畫卷。許是被柴紹收起來了吧!我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此畫既與我無緣,那就罷了。
走出柴紹的房間,才發現太陽才從雲層中露出半個腦袋,這時候應該還早,溫暖的陽光下面透著一絲朝露的潮濕,難怪剛起床的時候感覺很涼爽了。
我先回自己房間喝了一杯清茶,想要醒醒酒,再去客房打算最後一次招待那些朋友,進門一看,大家都離開了,這讓我感到非常詫異。
為什麼一覺醒來,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見,莫非我做了一個冗長的美夢?
我用力甩甩腦袋,又走進大廳,如果不是因為看到滿地橫七豎八的小廝們的身體,我真的會以為自己昨夜是在做夢。這些下人喝得比我們還多,大概是他們的主子柴紹難得一次給他們瀟灑的機會吧。
掛著一抹淺笑,我替大家拉上大廳里的窗簾,又關上房門,希望這昏暗的環境能讓他們睡得更香甜一些。
再次回房收拾包袱的時候,心里已經有種後悔的沖動了,這里每一磚每一瓦都承載了太多我的記憶,那面大銅鏡里映照出我清雅素淡的模樣,忍不住就會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青樓里到處彌漫著脂粉香氣,沒有我現在的房間這樣淡雅,可是我真的好懷念。想念柳宣城,想念她的貼心小丫鬟,甚至還會想念老鴇媽媽。
又倒了一杯清茶,桌布角被微風輕輕吹起,茶壺上還留有我手中的余溫。
就這樣離去了,不知道誰會記住我?
緊閉雙眼,忍忍痛,我終是毅然決然的走出清雅小築。外面這片竹林子再大,我也已經熟悉了每一條小徑,畢竟在這里住了很久,通向最鄰近小鎮的那條路是我走過很多遍的。走了一會兒,經過那片荷塘,墨綠色的荷葉還是成片成片蓋住了清波,那樣富有生氣,不像我這個落寞的行者。
我又嘆了一口氣。今天早上嘆過的氣恐怕比一輩子都還要多吧!如果慕容公子或者崔侍衛在這里的話,一定又要笑話我無病申吟了。
生命如此短暫,生命中有那麼多優秀的男人,可惜都只是過客。
淺笑撫眉,重又整了整肩上的包袱,繼續快步前行。
也許是對那條路太熟悉,我竟不用半日便走出了林子,比往日的馬車都還要快。我還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只是不斷對自己說,先離開這里就好了,只要我離開了,一切都會改變。沒有我的地方,那才是太平盛世。
走到小鎮上的時候,卻發現一個悠閑的逛街人都沒有。大路兩邊每家每戶都是房門緊閉,先前叫賣的那些攤販也不在,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死城」。沒錯!我居然會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座死城!
再往前跑了二里地,才看見道路兩端堆滿了血淋淋的尸體,這些都是燕國的子民,為什麼他們都死掉了,到底是誰下此狠手?!
我仿佛看到幾年前那場燕國侵略西周、東唐的大戰正浮現在眼前,無辜的百姓們尸橫遍野。難道燕國這個表面上平靜的地方,如今又開戰了嗎?
「有沒有人啊,開開門啊!」我挨家挨戶的去敲門,希望能得到一點消息。心里隱隱在作痛,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仿佛柴紹在孤軍奮戰然後被五馬分尸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種畫面,腦袋不停的甩來甩去,想把這些不吉利畫面甩干淨。可是越敲門,越沒有人應,就像我真的置身于一座被屠殺過後的死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無助嚎叫了許久,就連原本安靜的小鎮里也回旋著我的哀嚎。
終于有一扇房門打開了,露出兩只哀傷的眼楮。是個胡子花白的老伯,臉上堆滿皺紋,牙齒基本月兌落,抿著厚厚的干裂的嘴唇,用驚恐的目光看著我。他不敢走出屋子,也不敢開口說話,但我知道他看得出來我是沒有惡意的。
「老伯,這個小鎮被軍隊屠殺了嗎?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為什麼那邊堆著很多尸體?」
我指著遠方的死人堆,隱約還看見那個方向有蒼蠅在飛,嗡嗡的聲音一直傳到我耳朵里面,顯得非常刺耳,讓人煩躁不堪。那邊的血跡還未干,想必軍隊就是連夜席卷屠殺這小鎮的。
老伯皺著眉頭道︰「姑娘進屋說話吧,外頭不安全!」
听了這話,我總算松了一口氣。還好有個幸存的當事人願意告訴我實情,不然我就這樣置若罔聞的經過小鎮,再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找個僻靜的地方了此殘生,我自己心里也會難過的。
身體剛進入房門,那老伯便很利索的鎖上了大門,那種莫名其妙令人發 的警惕感,就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我跟著老伯往里屋走,才發現屋里還有其他存活者,是一個裹著頭巾,身材瘦削的婦人,懷中抱著兩歲大的嬰孩。
孩子哭的厲害,婦人眼中滿是恐慌,想必是怕那哭聲會招來橫禍,因此焦急的抱著孩子走來走去,兩只胳膊左右搖擺,希望能讓小孩安靜下來。
可惜那個嬰孩太不懂事,不住的哭,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一直貫穿我的耳膜,讓我覺得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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