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大燕和北魏兩國交戰的具體情況,牛大姐這村上的人好像都不太清楚。有時候,我也會偶爾關注一下那些從鎮上趕集回來的農哥們,只可惜關注了幾日,沒有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我也漸漸把所有和柴紹有關的事情放下了。
那晚上牛大姐不知哪里來的興致,硬是拉著我說了一夜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的,兩個孩子便醒來了,鬧著要我帶他們去後山打豬草。
牛大姐家和我家其實都沒有養豬,兩個孩子也是從未打過豬草,還多虧得有一次和牛大姐聊起來,說我打算趁著年輕去做點體力活,打了豬草賣給村里養了豬的村民換些錢。那兩個孩子听著新鮮,一天到晚催我帶他們一起去,于是一句玩笑話也便快要成真的了。
孩子們好奇心重也是有的,指不定去了兩次就會膩歪。我想著給他們見見世面,就答應了。
因是聊了一夜,我眼楮有些睜不開。準備好器具的時候天已經大亮,走到門口處就感覺那日頭刺得眼里直冒星星。
視野中忽的出現一個女人,走起路來三步一扭五步一歪,倒像是從青樓里沾了媚俗氣的女人。
陽光給她也鍍上一層金色,看了好半天,我沒看清她是誰。牛大嫂正好從里屋走出來,要囑托孩子們什麼話,見那迎面走來的女人,忽然熱情迎上去道︰
「哎喲喂,是麗麗大姐到了,可算把你給盼來了。昨個兒我去鎮上的時候還听老牛說,大姐清早就會來,怎麼耽擱到這個時辰了呢,把我一陣好等呀」
原來這就是被我倆議論了一夜的親戚。
我見牛嫂子熱情,想著她家親戚便是我家親戚,于是跟著熱情的上前接過她手里的一個麻布袋子,笑著說道︰「麗麗姐好,我是住隔壁屋的,您喊我小月就成。」
本以為這女人在大戶人家調養過,會很懂得禮數,誰知她竟莫名其妙的瞪了我一眼,很嫌棄似的從我手中搶回那麻布袋子,又拋給牛嫂子,臨了還不忘加上一句︰「你管我回的早了還是晚了。二十里路這麼遠,走了半晌乏得很,我先去歇著了。」
牛麗麗一翻白眼,瞬間把我心中的熱火給澆滅了。
「哦對了,那麻布袋子里有個小小包,里面裝著我夫家給我買的首飾,你可別亂踫其他的都是我的衣服,天兒這麼熱你全幫我洗了吧,一會兒醒來還要換身干淨的呢。」
牛嫂子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她又左扭右扭像條蛇似的鑽進里屋去了。她也不用人指路,自個兒就駕輕就熟找了個炕躺下了,連鞋襪都懶得月兌。我看她是在這里住過些日子的,每一寸每一瓦都熟悉的很。
她不理睬我也就罷了,只是牛嫂子好歹也是她親弟媳,怎麼就這生冷淡呢?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木木忙湊過來拉了下我的衣袖,小聲說道︰「月姨,咱們先走吧,一會兒打完豬草又得走夜路了」
「哪能黑的那麼快?」
被我這麼一句反問給嗆住,木木嘟起嘴巴,花妞也變得不明所以。我的心思完全沒放在打豬草這件事情上,而是雙目不移的瞅著牛嫂子,希望她能解釋解釋。
昨個夜里只听她說那麗麗大姐長得多麼標致,多麼討男人喜歡,卻不知她脾氣這麼古怪的。想我當初在西梁國開畫館的時候,什麼形形色色的女人沒見過?這個牛麗麗莫不是吃了幾年富貴飯,就開始瞧不起窮人來了?
牛嫂子苦笑著道︰「小月妹子你別往心里去,麗麗姐她人就是這樣,我打小就嫁過來了,以前和她還處過些日子。那時候的她也才雙十年紀,的確挺招村里男人喜歡的。不過大姐心氣兒高,那些男人她一個也瞧不上,這才會造成弟弟都有兒子了,姐姐還待嫁的笑話。」
「她還真是命好啊,能被鎮上的老爺看上,多虧了那副皮囊吧」我有些沒好氣道,言語中滿是不屑。
轉念想了又想,人家親戚什麼德行關我啥事兒,我又不跟她過一輩子。
于是,我便推月兌說自己太困了,想回家去休息半日,便告別牛嫂子和她兩個用失望的眼神瞄著我的孩子,悶悶不樂的離開了。
看來我自己還真是個修煉沒到家的,隨便什麼人給我一頓臉色,就能把我氣成這樣。
一邊愁著自己這脾氣不好,一邊又開始擔心牛嫂子將來如何跟那牛麗麗相處下去。畢竟被大戶人家休了趕出來,以後能不能有機會改嫁也說不準,這位親戚一住,就很有可能住上幾年呀。
腦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一貼著炕,人就睡著了。
一個人居住最大的好處就是,你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不會有下人喊你起來吃飯,不會害怕某某人的突襲和摧殘。待到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果然已盡黑。
我用力甩甩頭,深知這樣下去黑白顛倒可不行女人最要命的就是夜里不睡覺,我簡單吃了頓晚飯,又開始強迫自己入睡,希望第二天能起個早床。
窗外的知了唧唧喳喳叫個沒完,荷塘那邊的青蛙也是呱呱的聒噪的很,可我並非是被這些聲音吵醒的。一個人一旦在鄉下地方呆久了,便很容易適應這些不討喜的小生物。
而我居然是被隔壁牛嫂子家的尖聲吼叫給吵醒的。
爬起來開了窗子,透過窗縫往隔壁家看,外面的天還是漆黑見不著五指,牛嫂子家里燃著蠟燭,燭光一跳一跳的並不很亮堂。我看見牛嫂子手里拿著件深藍色的衣服,手中針線停在空氣中,胳膊好像還在顫抖。
牛嫂子側對著我的窗戶,因此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站在她身旁的牛麗麗卻是叉著腰,一副陰險小人的嘴臉盡收眼底。
「你這女人知不知道蠟燭很貴啊,我弟弟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掙錢養家,你也不懂得節約一點?」牛麗麗的破嗓門喊得一里外的人家恐怕都听得到。
什麼叫不知道節約?我听的是一頭霧水。牛嫂子半夜點燭給兩個孩子縫補衣服已經是她的習慣了,小孩子身體骨架長得快,衣服隔三岔五的就得改尺寸。白日里她忙著地里的農活沒時間做這些,自然是得晚上點著蠟燭做的,那牛麗麗到底哪根筋不對,為這點事情和牛嫂子鬧脾氣?
我勾著脖子繼續听,想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涼風嗖嗖直往脖子里灌,我也沒在意。
只听牛嫂子委屈的哽咽了兩聲,沒有答話。牛麗麗更是囂張起來︰「別以為給我弟弟生了兩個娃兒就得瑟到天上去了,生娃兒誰不會生啊,你一把年紀了也不會給家里生計著想著想,你叫我這個當大姐的說什麼才好,該死的蠢婦」
我越听越氣,越氣越納悶兒。人牛嫂子這麼好一個人,到底哪里礙著她牛麗麗了?居然說她生了倆孩子就得瑟,牛麗麗還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啊,最後不能生的好像是她自己吧?
听著那尖酸刻薄的話,我越發是覺得牛麗麗嫉妒牛嫂子,憤恨自己生不出孩子來,被人家休了趕了,沒來由的在此打臉充胖子。
再說了,牛嫂子為家里的生計也沒少操心,吃的穿的都是自給自足不說,還做些絹布花樣拿去鎮上賣。我瞧著牛麗麗這個女人,空有一副俏容貌,卻未必會什麼手藝吧?她自己住在弟弟家吃白飯,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想著想著,見那牛麗麗還在罵,嘴里什麼難听的話都一溜煙冒出來了,直弄的牛嫂子哽咽著變成了低聲抽泣,好像是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似的。
我實在看不下去,忙卷起袖子,學著男人的模樣,大步跨進他們家里,沖著牛麗麗嚷道︰「喂,麗麗大姐你夠了吧嫂子又沒惹你,你老揪著她說什麼勁兒啊?」
「你算哪根蔥?老娘跟自家妹子說話呢,又不是在罵你,你這臭丫頭從哪兒冒出來的?」牛麗麗立馬轉身開始炮轟我。
我輕蔑的瞥了她一眼,笑道︰「喲,麗麗大姐記性真不好,早兒咱還見過來著。我不是蔥,也不是蒜,我看你也沒把嫂子當自家妹子,你這麼囂張的把嫂子給罵哭了,能討到什麼好處不成?」
最後還想加上一句「自己生不出孩子怨別人」,可是不小心瞟見牛嫂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十分難看,我便沒敢繼續說下去。
奇怪,木木和花妞怎麼沒聲響?
鬧了半宿,我驚覺兩個孩子該是被嚇到了,朝他們躺著的炕上一看,發現兩個孩子果然瞪大了眼楮不知所措的僵在那里,嘴巴大張著,席子半卷著,衣服也不整,頭發也亂糟糟,就那麼僵在炕上像雕像一樣看向我們三個女人這邊。
可憐的兩個孩子定是被嚇傻了長這麼大,他們大概從沒見誰這樣欺負娘親吧?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牛麗麗不依不饒,抬手就掌摑我
只听「啪」的一聲,我整個人都被打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