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不是我吹牛,三姨娘羅氏屋里那叫一個熱鬧,武家什麼好吃的、好用的、好住的沒給她少送去?羅氏那屋風風火火地折騰了許多日,碧褳才忽的跑來給我說︰「主子,主子,三姨娘生了,說是對雙胞胎老夫人差人來傳二爺去給祖宗上香還願呢」上氣不接下氣的碧褳,一雙小臉蛋粉紅透亮,叫上等著雙粉色繡花鞋,卻滿是泥濘。我想起近日天氣不怎麼好,外面總是下雨,這丫頭估計跑的太急,踩到泥濘里面去了。
見碧褳火急火燎的,知是外面傳話的雲雀丫鬟催得緊,可又看碧褳的表情像不是很開心,我便狐疑著說道︰「噓,小點兒聲,二爺剛睡下……你今兒怎麼這副表情,三姨娘生了雙胞胎不是喜事兒嘛?」算是喜事吧?武家有新子嗣了,自然是從上面的主子到下面的奴才沒一個不歡呼雀躍的
按照往常的習慣,二少爺一直都是在內屋打地鋪睡的,白天小憩午休亦是如此,所以我不敢放下人們進里屋去,怕他們見了說閑話。
碧褳那丫頭不以為然地說︰「管她三姨娘生的是龍還是鳳,奴婢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成二夫人,您看要不要奴婢進屋去把咱二爺給叫起來?老夫人那邊催著可厲害哩,我瞧那雲雀姑娘跑得都快岔了氣兒了,汗流浹背的,好像是剛從大少女乃女乃那兒過來,听說老夫人和大少爺已經在靈堂候著了。」
「那……我也得去嗎?」。我指著自己的肚子,意思是我實在邁不開腳步,如能避免,還是別出長春園比較好。
碧褳搖了搖頭︰「雲雀姑娘沒說,估計二夫人您身子不方便,不用去,二爺他一個人去就行。」
「你先下去吧,給雲雀姑娘回報一聲,說二爺一會兒就來。」
「是,奴婢告退」碧褳福了福身子,識趣地轉身退了出去。我最欣賞她的一點,就是做事懂分寸,會看人臉色。
趁著外面天還大亮,我急忙走進里屋,二少爺睡得那麼安逸,就像個初生的嬰兒一般。他也只有這一片淨土可以為所欲為了。「油條醒醒啦,娘傳你去呢」焦躁不安的語氣卻並未把他從睡夢中喚醒。
「喂,快起來啦,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呢,娘傳你去你還敢繼續睡,小心娘怪罪」我像只八爪魚似的伸開兩臂開始左右加工,拖拉踢拽皆用上,睡在地鋪上的二少爺完全變成了我手里的面團,蹂躪得不成人樣。
最後他終于求饒,雙手抱頭縮在一角︰「哎喲我的好娘子,饒了我吧,到底娘找我什麼事啊,用得著你使這麼大力氣麼,也不怕小寶寶溜出來了。」
「你……」
我們二人橫眉冷對數秒,立馬又變成了溫和的柔光。我托著肚子恢復閨秀的常態,一步步緩緩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懶得跟你嗦,好像是三姨娘生了對雙胞胎,我還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娘讓你陪大哥去祭祖還願。」
就見他不情不願地從地上坐起身來,穿好了外衣,洗漱了一番,便拂袖揚長而去。
日子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就已是三個月的光陰了,當初大著肚子的羅氏現在都生崽了,下一個恐怕就輪到我自己了吧?等到二爺回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我早已吃了晚飯準備歇下。
「怎麼樣,三嫂生的什麼胎?是男還是女?」我跟這武家人一樣,現在比較關心孩子的性別。若生了個帶把的,羅氏的地位從此飆升了呀。
果不其然,二少爺娓娓道來︰「一男一女,龍鳳胎,大的取名叫武煥,小的取名叫武憐兒。都是娘給取的。」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還不忘喝口水順順喉嚨,「可把我累壞了,今兒下午光是拜祖宗就拜了十八遍,想到你生下孩子的那一天我還得去拜個十八遍,我就腿軟。」
我冷哼一聲︰「你怎知我會生男孩,萬一是個女兒,老夫人肯定都不待見我了,那什麼冬青夏青春青的還不一個接一個的娶進門來。」
二少爺听了,趕緊放下茶杯,一溜煙兒竄起身子環住我的腰︰「我哪里敢啊,早都說了這輩子只娶你一個就算這胎不是男孩,咱們還有下胎嘛。」
「死油條你少貧嘴了,明知道我這孩子不是武氏血脈……」我話還沒說完,嘴就被他捂住。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得意忘形了,在武家是不可以隨隨便便透露自己身份的,更不能讓人知道我孩子的來歷。須知,隔牆有耳,就算是在長春園武攸暨的地盤,也保不準有什麼奸細躲在屋外面偷听。
我拋給他一個眼神,示意自己明白分寸,不會再亂嚼舌根子了,他才欣然松開手。就在我準備轉身坐下的時候,二少爺又忽的順著我的臉頰模了一把。
「你敢不吃我的豆腐麼?」冷眼橫掃過去,我聲音雖小,但氣勢不能弱了。
二少爺嘴上似笑非笑,一雙丹鳳眼都笑成了月牙︰「娶妻不就是拿來吃豆腐的,不然一個大花瓶擺在家里多可惜啊」
「你再說一遍?」我氣得直哼哼,一直手已然揪住了他半邊耳朵,整個擰了過來。二少爺連忙捂住我的手,吃痛地嚷道︰「哎喲喂,娘子饒命,饒命,相公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哼
松開手,拍拍掌,順勢也倒了一杯茶,咕嚕嚕灌進肚子里面,只當是飯後漱口了。
「除了祭祖還願,還有什麼重大事情沒有?你可見著了那兩個孩子,模樣俊俏麼?」
「看不出來我家娘子這麼喜歡小孩兒呀,你若喜歡,何不快快給我生幾個,光坐在這里問我豈不是過干癮。再說今兒下午拜的祖宗那麼多,孩子一出生就被女乃娘抱走了,就連我娘和大哥也只匆匆瞧了一眼,哪里有給我瞧的份。」
「沒瞧見就沒瞧見,那麼嗦嗦說一大堆廢話做什麼?」
我第一次感覺到武攸暨的話其實還是挺多的,尤其是當他一本正經地調侃我的時候,那流里流氣的模樣,看得我只想抓狂遁走。以前的武攸暨明明是話少、行蹤不定、時病時好、神秘莫測的形象,可自當我對他那些秘密了解之後,這男人就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那晚上的談話,我也只當是玩笑話,一笑置之。接下來的日子里,自然是大部分的武家下人又被支到羅氏的獨立宅院里面去了,伺候她的下人,從早上到晚上,幾乎可以排成一個旅游團,這等轟轟烈烈的排場任誰看了也會大跌眼鏡。只是我實在沒想到,自己生產的這一天也會來的這麼快,我還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這孩子就急著要出來給大伙兒打招呼了。那畫面簡直就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血口噴人
沒錯!就是血口噴人因為我除了看見自己身下血淋淋一片,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以外,其他什麼印象都沒有了。
心底暗罵那個該死的柴大少爺無數次,對他是又怨又恨,覺得做女人真是這世間最痛苦無比的事情。可是又會十分感激他給了我一個做母親的機會,讓我能夠找到一些堅持活下去的意義。
這個孩子來的並不容易,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了。
那時,我還是懷胎九個月不到,就總是感覺小月復脹痛,每天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安生,夜里要起來好幾次,多虧了屋里那位武二爺照應著,佟大夫給我看了幾次脈,先開始都只說小狀況,服用幾貼補藥即可,可是到了後來常有出血狀況,我羞著告訴了佟大夫,他才驚呼不妙。
我早產之前惡補了半個月,那每日吃的極冰之巔的雪蓮何其珍貴,還都是武二爺下了血本差專人快馬加鞭送回來的,佟大夫說,我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是西域才有的慢性毒藥,名為「紫藤蒺藜」,那是一種盛開在西域的紫色花朵,睫葉中內藏劇毒,放在食物里面,無色無味,一般人嘗了只會增加上茅房的頻率,孕婦吃了可是會小產的。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到底是誰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過不去,好在佟大夫發現的及時,在我懷胎九個月的時候,孩子便生了出來,果然是個男丁。接生的穩婆說,咱們大人小孩都安然無恙,可佟大夫這個局內人卻頭腦清晰的很,他怕孩子以後長大了會受到影響,吩咐孩子頭一年需要定期服用冰山雪蓮湯調養。
從來不知道一個嬰兒也得喝這麼多的湯藥,我以為母乳才是最健康的,每次我想用自己的女乃水喂孩子的時候,佟大夫總會叮囑我萬萬不可。武攸暨吩咐碧褳專門請了位女乃娘,負責孩子的溫飽起居,佟大夫說,我的母體里尚有余毒未清,小孩兒的抵抗力弱,如非必要,還是暫且不要和孩子肌膚接觸。
好不容易盼著孩子出生了,卻只能遠遠地看一眼,我這個做母親的心情誰又能明白。每次感覺兩ru腫脹的時候,就非常渴望喂女乃給孩子喝,腫脹的久了心口都開始發 ,一陣一陣地抽搐著疼。莫非這就是一個女人從心底自發出來的母性和母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