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芹本來是事不關己地坐在小詩身邊看書,見班上女生如此之態,露出一臉不屑。
小詩伸手在座下推了她一下。
「哼!」鐘芹幾乎從不正眼看人,尤其是女生。
「距離比賽,只剩三周,你們有沒有信心拿個什麼軍回來?」
「有!冠軍我們要定了!」這個班的爺們野心勃勃。
體育課。
上課場地從足球場轉移到籃球場,體育老師的意圖十分明顯。解散隊伍後,鐘芹習慣性地往體育館的跆拳道場走去。然而這一次,琴小詩卻拉住了她的胳膊,即便不寫字,鐘芹也很清楚小詩的用意。
「沒有骨氣,一盤散沙!」這是鐘芹對班上女生的評價。
女生听了,十分窩火,壯起膽說話︰「你說誰沒有骨氣?」
鐘芹不屑回話。
班上女生都聚了過來,嚷嚷起來︰「你說誰一盤散沙?難道你不是這個班的女生?」
被點到了要害,鐘芹冷眼一掃,面前十幾位女生不由自主倒退三步。
「好,我陪你們玩!」鐘芹一轉身,從男生手里奪來籃球,問︰「你們,誰敢上?」
這時就有女生打退堂鼓,僅有三人願往。
鐘芹冷道︰「還差一個!」
後面膽量不足的女孩子相互推搡,無人敢上前。
勇敢上場的三位女生很不高興,其中有一人對身後退縮的女生說道︰「真給我丟臉!以後見到熟人別說你們認識我!」
鐘芹對小詩說︰「你都看到了吧,她們就是這個樣子。」說罷,鐘芹把籃球扔掉,再度往跆拳道場走去。
然而,小詩卻跑去籃球場外撿回被鐘芹扔掉的籃球,走到後面退縮的女生面前,堅定地注視她們,以示鼓舞,隨後把籃球交給其中一位。之後,小詩一路小跑追上鐘芹。
跆拳道場,小詩盤腿坐軟墊上閉目養神,修煉吐氣納息的法門。鐘芹依然不停地攻擊她的對手——人形不倒翁。兩人各自修行,互不干擾。而如今的小詩不再是鐘芹的心理障礙,有小詩在身邊做伴,反而能更好地靜下心來。
長時間對著不倒翁打拳踢腿,鐘芹感覺枯燥乏味,于是停下走到小詩身邊坐下。
鐘芹輕拍小詩的肩膀,喚道︰「喂,別裝模作樣了,趕快散功陪我說說話,我很無聊。」
而這時,班上的女生都出現到門口,想踏進道場,卻頗有顧忌,聚在一堆低聲商議某事。听見動靜,小詩睜開雙眼,遠遠望著那些女生微笑。
「鐘芹同學,我們都願意加入班上的女子籃球隊,邀請你做我們的隊長,希望你不要拒絕。」
鐘芹感覺十分詫異,下意識地看了小詩一眼,征求他的意見。小詩點了點頭,鐘芹領會其意,于是對那群女生說道︰「先叫班上那些男的教你們打籃球的基本功,學會怎麼拍球、帶球、投籃,有時間多去籃球場鍛煉,自己模索打籃球的技巧,懂得怎麼防守和進攻,下個星期我再陪你們集體練習。」
「是,隊長!」眾女生領命,欣然離去。
鐘芹與小詩面面相覷。
「她們是不是吃錯藥了?」鐘芹還在納悶這幫女生變化如此之快。
小詩持筆寫道︰「芹,你是籃球高手麼?」
鐘芹訕訕一笑,道︰「高手談不上,只是過去在小學和初中有練過,經常打比賽。」
「很想看到你在球場上的表現。」
鐘芹沉默片刻,遲疑著問道︰「怎麼從不見你參加運動鍛煉?」
小詩沒有作答,把鋼筆和對話專用的筆記本收回挎包里。
「打坐有什麼用?」鐘芹長身而起,道︰「起來陪我練習跆拳道,我教你,不許偷懶。」
小詩見鐘芹興致勃勃,不便違逆,只得起身隨她擺弄……
周六,清晨,城西虹橋,又是晴好的一天。
柳媽媽推開鐘芹的房門,道︰「媽媽現在要去山下照看小詩。」
「噢。」
「小詩她一個人怕黑,今晚媽媽可能不會回家。」
「嗯。」
「我剛從市場買來了菜,今天你得自己做飯吃了。如果嫌麻煩,就到外面餐館去吃吧。」柳媽媽走進屋,掏出一百元人民幣放在書桌上。
柳媽媽轉身去到門外,頓了一頓,說︰「萱萱那里最近比較忙,你有空的話,可以去她店里幫忙。」
「知道了,我等一下就過去。」
鐘芹今天的態度不似以往那麼惡劣,令柳媽媽感到十分寬慰,不由得微笑起來。
城西郊外,囚牛山下,靈犀路14號。
柳媽媽騎電動車到了門口,望見沒有掛鎖的大門,心生疑惑,撓著後腦,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昨晚明明有鎖門的啊!」
與客廳相聯通的餐廳里,小詩已經做好三份早餐,杯碟擺放整齊有序,就等人入座。小詩雙手枕著下巴扒在餐桌邊上,一對靈動的眸子注視著門口,有些著急。當听到庭院大門打開的聲響,琴小詩左耳微動,笑逐顏開,忍住跑出去迎接的沖動,伸手稍稍整理衣裝和餐布,端正身體坐直,一本正經,憨態可掬。
未幾,柳媽媽走進大屋,在客廳里看到小詩坐在餐廳等候自己到來。
小詩以為鐘芹走在後面,或是故意躲著自己,左右張望,卻見只有柳媽媽一人到來,好不失望。
柳媽媽挨著小詩坐下,佯怒道︰「不是說好一日三餐都讓柳媽媽來做嗎?你看你,又不听話了。」
小詩在手旁的筆記本上寫道︰「小芹呢?」
柳媽媽說︰「她有點事情要忙。」
「她今天不來麼?」
「可能不來了吧。」
「柳媽媽,你快告訴我小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玩!」
柳媽媽笑道︰「才半天不見,看把你急的!」之後,她在紙上寫下鐘芹的去處。
匆匆解決自己盤中的早點,小詩從廚櫃拿來鈑盒。
「我要把小芹的早餐一起帶過去。」
柳媽媽感概橫生,道︰「我那女兒性子不好,不听勸,話少,跟誰都不搭腔,就是對我這個媽媽也沒什麼話講。初中那會兒,家里遇到了一點困難,她死活不肯去上學,嚷著要到外面去打工,幾次離家出走,害得我報警才把她找回來。她自小就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長這麼大,從沒見她有過一個朋友。我這做媽的……」
柳媽媽唏噓不已。
小詩的左手落在柳媽媽肩上,右手執筆寫道︰「您放心,我不會讓她孤單。」
柳媽媽寬慰一笑,右手翻上,拍拍小詩的手背。保姆不好做,多是要看主人家的臉色。柳媽媽命里福緣淺薄,堪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沒有辦法才去家政事務所求個工作。如今,柳媽媽慶幸自己沒有錯過,做了琴家的保姆,她的命運似乎有了轉機。
「她若能像你這麼乖就好了。」柳媽媽記起門鎖的事,問︰「小詩啊,大門上的鎖是誰打開的?你表哥、舅媽他們早上有來過嗎?」。
小詩笑笑,寫道︰「是我飛出牆外,自己開得門。」
「你又開柳媽媽玩笑了,牆那麼高,誰能爬得上去?拿梯子翻牆出去還差不多。」柳媽媽輕捏小詩的臉蛋,突然神色一變,乍道︰「小詩,該不會是你真得拿梯子爬牆出去開門?」
小詩在紙上寫下︰「柳媽媽,您就在這里住下好不好?您晚上不回去,我就不用爬牆了。」
「這個……我……」柳媽媽左右為難。
小詩心生一計,繼續寫道︰「那就把小芹和伯伯都接到這里來住,一家團圓,您就不用走來走去了。」
「這……這怎麼能行呢?」
「那我以後天天爬牆,哪天不小心摔了,就要讓你天天守著我。」
「呸呸呸……不許你說這不吉利的話。那以後,柳媽媽晚上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你說謊,每天都是哄我睡著了,你又離開。」
柳媽媽愕然無語。如果多上一個保姆陪伴小詩,她也就不必如此鬧心了。
小詩不忍心為難于她,寫道︰「好啦,我以後不爬牆就是了。待會兒有時間,我就去叫舅舅找人來改造一下外面那扇大門,最好是裝個密碼型的智能鎖,我懶得帶鑰匙。」
柳媽媽感動欲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