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曾經……很想和你在一起
中心人民醫院手術室，小詩內出血，髒腑功能受損，命垂一線，險些窒息至死。數名醫師聯手搶救，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依然生死未卜。
門外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人多口雜。
「別吵了！」
小曼怒容滿面，指責道︰「你們是怎麼搞的？是你們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小詩，我才同意放小詩離開醫院，怎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羅杰心生疑惑，問道︰「莫非小師妹之前就已經住院？」
「你又是誰？」
「我是他哥！」
小曼覺得莫名其妙，回道︰「小詩得了重感冒，已經在醫院住了好幾天。既然你是小詩的哥哥，之前我怎麼不見你來看望小詩？」
羅杰氣盛，反問鐘芹，怒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鐘芹無言以對。
與鐘芹有過節的老範，此時站在鐘芹身旁，瞪了羅杰一眼，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
旁邊，舅媽傷心欲絕，淚紅兩眼的柳媽媽正連聲安慰著她。
在場就數舅舅看似較為鎮定，拍拍舅媽的肩膀︰「別擔心，沒事的。小詩小時候，那麼大的難關都能一次又一次地挺過來，這次算得了什麼？」
「你們別堵在這里好不好？」小曼心里有氣，又道︰「這麼多人居然看不住一個小詩，真不知道你們……唉，都散開些！」
鐘芹背靠牆壁站著，面部表情僵硬麻木，十分無力。
筱冬半抱著鐘芹，握緊了她的手。
「會好起來的。」
未幾，阿木、清虛道長、塵亮以及燕兒、三兒都趕到醫院，令人眼前一亮。
三兒一上樓，就感嘆了一句︰「這麼多人吶！」
「阿木？！你們怎麼也來了？」說話的是羅杰。
阿木急切問︰「小詩情況如何？」
羅杰沒有說話，他的神色已經告訴了阿木答案。
听羅杰喊出阿木這個名，鐘芹多看了阿木一眼，正巧阿木的目光朝她射來。二人目光虛空對撞，冥冥中迸射出一絲火光，大有水火不容之勢。
阿木粗眉一沉，開了口，道︰「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一面？」
鐘芹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沒有回話。小詩談起囚牛仙的事，都會提到阿木。阿木對鐘芹而言，已經是個耳熟能詳的人物。
另一邊，清虛道長與羅杰父母相識，行過稽首，略一寒暄，說起了小詩的遭遇，唏噓不已。
一個小時後，經過緊急搶救，手術止血，小詩的病情得以有效控制，暫時月兌離生命危險。
五位醫師離開手術室，略作修整，留下兩名護士看護。而小曼鎮守門口，不允任何人進去打攪。
「小詩現在昏迷不醒，你們進去了也沒什麼用。守了這麼久，都餓了吧，你們先去吃飯。吃完飯，等小詩醒了，我才能放你們進去。」
走廓里，眾人松了一口氣。小曼態度強硬，不少人相繼離去。劉、關、段三人離開走廓，默然下樓，是去購買午餐。
羅杰拉著鐘芹擠出人群，到陽台說話。這一次，鐘芹只條件反射性地掙扎了一下，沒有反抗。
阿木坐于窗口下，不時朝里張望。
羅杰逐漸冷靜下來，扒在陽台欄桿上，說道︰「你知道嗎？小師妹剛出生的時候，因為身體不好，差點死掉。他小時候，常常呼吸困難。後來去了國外，身體才好了一些。」
這些事情，小詩倒是沒有對鐘芹提起。
「小師妹體質比常人差很多，不可以跑步，不能打籃球，不可以做劇烈運動，甚至不能讓他有過激的情緒。雖然他的身體比以前好了很多，但還是有可能出現意外，就像現在這樣，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羅杰質問道︰「跟他在一起這麼久，難道你不知道麼？」
「小詩他……」面對這個將小詩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羅杰，鐘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小師妹有很多事情做不了，也不能去做。現在，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麼。」羅杰轉過身，面對鐘芹，正色道︰「如果小師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但願小師妹這次能夠平安無事，否則——」
羅杰攢緊拳頭，狠不下心說出心里那番氣話。對于鐘芹，他始終割舍不下，盡管已經無望。
這時，鐘芹反問道︰「小詩在舞台上失控，你們為什麼不讓我上去制止他？」
羅杰轉身望天，長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他先前已經生病，而且我以為你懂了。哼，原來你什麼都不懂。」
鐘芹面色一寒，沉聲道︰「你給我說清楚，我不懂什麼？」
羅杰冷笑一聲，道︰「你跟小師妹相處才不到半年時間，而我是陪著他長大。他的事情，他的困惑，你又能知道多少？」
過去的一個月里，羅杰一撅不振，行尸走肉一般活著。也許是關心則亂，也許是其他的情緒問題作祟，在這個時候，羅杰的思維似乎有些紊亂。
鐘芹受不了羅杰這種驕傲的口吻。因為腿傷未愈，她走起路來一高一低。鐘芹踏前幾步，緊揪住羅杰的衣領，用力一扯，又把他按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鐘芹鳳目噴火，瞪著羅杰，冷道︰「別以為你是小詩的表哥，就有什麼了不起。你不過是和他在一起比我久，比我更早認識他，裝什麼蒜！」
羅杰愕然無語。
「我不恨相見太晚，因為這是命中注定。小詩的過去，我沒有機會參與；但是他的未來，一定會是我陪他走到底！而不是你！」
羅杰始料不及的是，鐘芹對小詩的感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或許，她比他更在乎他。
「而不是你」，這四個字的話外之意，再次刺痛羅杰的心。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彼此無緣就算是死不松手也抓不住；有的人抓住了便不松手，哪怕僅僅是擦肩，也能造就一世傳奇。還有一種愚昧的人，放任緣份來去，最終成了命運的笑話。
命運無道，造化弄人。
「我懂了。」
羅杰沉默了許久，仿佛要從夢里醒來︰「小師妹永遠是我弟弟，而我曾經……很想和你在一起。」
鐘芹為之一怔，松手。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在這種時候跟你說這些，但請你听我把話說完，好嗎？」。平時小詩與鐘芹形影不離，羅杰幾乎沒有單獨接觸鐘芹的機會。
鐘芹面對羅杰，退開數步。
「六年了，不管我做什麼，都不能讓你開心。六年來，你我之間始終隔著一道鴻溝，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也不能靠近，哪怕是做個普通的朋友。」
羅杰抬起頭，凝視鐘芹的眼︰「那麼，現在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這個……」
「我真得很差勁，不值得你一顧嗎？」。
「不是。」
羅杰一激動，踏前一步，問︰「為什麼？」
「我不知道，別來問我。」
「如果不是小師妹，我們有沒有可能。」
鐘芹眼神一陣閃爍，依然回以「不知道」三個字。
羅杰收回目光，淡笑著說︰「我曾經犯傻跟蹤你們，也去過山下。我發現，只有和小師妹在一起，你才會笑，才會開心，才會隨心所欲。這些正是我所希望的，卻只有小師妹能夠辦到，而不是我。」
「跟小詩沒關系，別把他扯進來！」
羅杰干笑一聲，續道︰「本來我很難過，今天看過小師妹的舞，我明白了很多。我應該為你高興，也該放手。」
「小詩是我……我和小詩是……」
圍繞著小詩，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听起來好像牛頭不對馬嘴。而此時，正應了筱冬說過的話，鐘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與小詩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
「從小到大，我一直認為自己投錯胎，不應該是個女生。所以，我對你沒有感覺。」鐘芹說破實情，以斷絕羅杰的念想。她不承認自己是女生，換個角度即是在說羅杰錯愛了。
「這個對你來說，真得有那麼重要嗎？」。正因為沒有看破這一點，羅杰才一直抱著幻想。
「以前是。」
鐘芹低頭望著不知名處︰「小詩的出現，改變了我對自己和世界的看法。因為我們都是怪物，小詩教我學會放松，讓我明白什麼是自在。和他一起，我不用胡思亂想，他不給我時間去自尋煩惱。」
羅杰做思索狀，若有所得。小詩是雙性人，鐘芹在小詩身上尋到了歸屬感，這是羅杰無法替代的。
鐘芹沉著眉頭，再三思慮，說道︰「而且，我和小詩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
已經超離了普通的友誼，或許是兄弟，或許是姐妹，或許是戀人，或許是其他，誰能分得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帶給羅杰新的困惑。
少頃，小詩所在的手術室門口一陣躁動，剛退出手術台的醫生再次披褂上陣。
羅杰沉浸在思緒之中，喃喃自語︰「如果當初我沒有執意要你做我的女友，我們應該還能做兄弟吧。我真傻，為什麼非要做你的男朋友？」
鐘芹轉身望去，急道︰「小詩有危險，我要過去看看，我現在沒空跟你扯這些。」言畢，鐘芹一高一低，跳著走到醫護室門口。
望著鐘芹的背影，羅杰釋然一笑，轉瞬間又被悲痛替代。
羅杰月復內暗道︰「小師妹，你奪走小芹，讓哥難過，哥不會怪你。但你不可以讓小芹為你心痛。就當是為了小芹，你一定要挺住，醒過來，好好地活下去，一定！」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