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囚牛仙香火鼎盛。小詩背負一具七弦古琴,與鐘芹一道乘坐阿木的「運糧車」上山後,帶鐘芹先行造訪天音寺,進香禮佛,拜會捉模不透的方丈大師。隨後進入浮雲道觀,二人都卸下世俗的衣服,換上道服,拿著拂塵四處游覽。
「小詩,天堂山怎麼走?」
「天堂山太遠,上次差點把我累死,就不去了。」
鐘芹正在吃糖葫蘆,小詩手里捧著棉花糖,兩人都是一身道家打扮,卻坐在寺廟前的石獅邊上,怎不惹人注目?
臨近中午,進香的人越來越多。
鐘芹感嘆道︰「上山燒香的人好多啊,都是一群一群地來,還得排著隊進廟!」
「現在是香客朝拜囚牛山的季節,念書的學生放暑假,待在家里無所事事的只能往山上走。」
「好熱!我們干嘛非得穿這身衣服?」
「現在去道觀的人也多了,我們得去幫忙,跟我來。」
小詩拉著鐘芹往浮雲觀奔去。
「我又不懂,怎麼幫忙?」
「很簡單,一看就會。」
「今晚真得要住在山上嗎?」。
「明天是佛道會武,不可錯過,我還想在山上住半個月。」
「住半個月?你是不是當道士當上癮了?」
……
第二天清晨,天音寺的晨鐘響徹囚牛大山,小詩和鐘芹不得已穿上道服離開廂房。浮雲道觀前院道場,道士和尚都已到場,分立兩旁,兩家較為年輕的弟子怒目相向,仿佛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水火不容。
佛道會武的事情沒有對外公開,就連囚牛仙小街的居民也是直到此刻才發覺,紛紛著衣出門,聚在浮雲道觀觀戰看熱鬧。
浮雲道觀勝券在握,本想在香客游人面前借武揚威、打壓天音寺,主事的幾位前輩商量後一致認為不應該把事情做絕。天音寺和浮雲道觀在囚牛仙都有著深厚的底蘊,幾百年的近鄰,一直相安無事,如今卻鬧得佛道決裂,若是傳揚出來,總歸不妥。
幾位老道長不想傷了佛門的顏面,令寺廟里的和尚太過難堪,于是給天音寺一個台階,將比武時間定于清晨。選在清晨比武,也是有意與香客上山的忙時錯開。
小詩和鐘芹趕到前院,佛道兩家的主事已經暄過客套話。按照事先的約定,雙方各派出十名弟子上場,一對一單打獨斗,勝者可以選擇退場,也可繼續下一輪。
方丈大師安之若素,笑得很開心,依然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天音寺的十名參賽弟子持棍棒出列,站成一排,嚴陣以待,瞪眼鼓腮,不怒自威。
鄰居的功底如何,道門弟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家師兄弟隨便派出一兩個便可了事。浮雲道觀事先沒有決定參賽的弟子,十幾名年青的道士都想著要上場一拭身手,一舉收拾那十個禿頭。
「我去,我是你們大師兄!」
「既然你是大師兄,就得讓著我這個小師弟!」
「禿頭和尚都不夠看的,湊他們跟誰大誰小沒關系!」這話傳入對面的和尚耳中,對方氣得三尸神暴跳,恨不能沖過來打一架。
道門眾弟子爭先恐後,你拉我扯,互不相讓,唯恐被師兄弟奪去這個教訓和尚的機會。
塵亮月兌身開來,趁師兄弟不注意,繞遠入場,終讓他搶先一步應戰。
「好事都給你佔了,塵亮你回來!」
塵亮充耳不聞,負劍朝在場作揖行道禮,道出自己的名號,「我浮雲道觀尚劍術,個個都使得一手好劍法。不過塵亮我擔心手里這柄劍會不小心傷到諸位道友,沾了血就不好看了。所以塵亮今日不用劍,只比拳腳。」
言音入耳,佛徒氣得臉紅脖子粗,塵亮擺明就是瞧不起他們這些做和尚的。
「小師妹,有勞你替我保管一陣。」塵亮把劍遞給小詩,笑道︰「看我的。」
對方第一個入場的是慧圓和尚,小詩不由得替他擔憂。燕兒和三兒與慧圓交好,站在場外為他納喊助威。
慧圓扔掉棍子,赤手而來。
趁還沒開始,小詩奔上前,寫字給塵亮看。
「慧圓是我朋友,其他和尚隨你處理,只是別讓他太難看。」
塵亮應了小詩,面向慧圓,「和尚,出招吧!」
慧圓是個粗和尚,從未習練武藝,因為這場比武,被長輩強迫練了幾把式,兩三個月的功夫,頂多長了幾分力氣,撐不得門面。
慧圓「咿咿呀呀」橫沖直撞,毫無章法。塵亮劃開道,進退有序,逗了幾圈便搶身近前,不出三招,就把慧圓絆倒摔地。
「和尚,該減肥了,回家好好練練,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較量。下一個!」
慧圓含恨退場。
「就這樣沒了?」鐘芹興趣寡淡,覺得沒意思︰「也太不禁看了!」
「塵亮,你下來!」
「是啊,也該換我們了!」
塵亮不願就此罷手,連勝三場後,被自家師兄弟強行拉下台。
「該我了!」
天音寺沒有一個功夫好手,十名弟子在場上受道士的欺負,毫無招架之力,讓囚牛仙小街的居民看了一場笑話。
天音寺完敗,道士們也沒有提那口鐘的事,一幫和尚正要離去,鐘芹卻走到場中央要找人比試身手。
鐘芹笑笑︰「誰願上來和我比劃比劃?」
眾人面面相覷。
塵亮站小詩身旁,問︰「小芹也會功夫嗎?」。
小詩點點頭,書道︰「那當然,她可是個高手,比我厲害。」
塵亮心中一凜,退後了幾步。
小詩過去在囚牛仙寺觀里的所做所為,和尚道士們有目共睹,山上的人都將鐘芹與小詩聯想到一起,覺得此人惹不起。卜卦算命定風水是浮雲道觀的必修功課,眾道士觀鐘芹面相及其言語舉止,知道她是個爭強好勇之人,不敢貿然上前。
「怎麼沒人敢上來跟我打?」鐘芹納悶,走到道士面前︰「剛剛你們教訓和尚頭的時候,不是挺威風的嗎?」。
眾年輕的道士無言以對,你推我讓,無人上前。
小詩和塵亮站在邊遠看笑話,二人忍俊不禁。
「大師兄,就是你了。」誰料,鐘芹指名要與大師兄打一架。
「我功夫不好,還不如這些師弟呢!」
大師兄犯眾怒,被眾師弟推了出來。
「上吧,大師兄!」
「你們……給我記住!」
鐘芹迎著大師兄握拳行禮。大師兄撓耳抓腮,沒有回禮。
「我功夫真得沒練好,你就……」
「廢話少說!是個爺們就接受我的挑戰!」
大師兄訥訥地說道︰「我是出家人。」
「你……我可不管你出不出家,這一架非打不可,接招!」
說罷,鐘芹逼近大師兄發起攻勢,掌劈、膝頂、腿踢,用的是跆拳功夫,專攻大師兄臉面,拳腳犀利,快而猛。
「鐘姑娘,你怎麼說打就打呀?」大師兄施展太極推手格擋,避去鋒芒,只求自保退守。
大師兄只守不攻,交手十數回合,鐘芹覺得沒勁,便停下問︰「大師兄,你練了多久太極?」
「九年。」
「難怪你能擋住我的攻擊!」
大師兄接話︰「我們練太極可不是用來打架的,你學的是實戰拳法,再打下去,被你模清楚我的路數後,我只能敗給你。」
「難道你們除了太極,就不會其他的?」
「我們在山上修行,只求強身健體。」
鐘芹反駁大師兄的話︰「剛才看你扁那些和尚用的招式,應該不是太極吧,完全跟山下流氓用的一樣嘛,你就不能用流氓招式跟我打一架嗎?」。
眾位師兄弟汗顏。
「打不打?」
大師兄擺擺手。
鐘芹失望至極︰「听說佛道會武,我上山本來是想找個對手,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小詩,我們下山吧,看到這些人就煩。」
「不如就讓老道來領教鐘姑娘的功夫。」說話的是清虛,說話間已提袍上場,泰然自若,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派宗師的風範,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