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紫色粉末粘附周圍空氣中懸浮的塵埃、氣體、元素,一次呼吸之間,就制造出半徑五米左右的紫色煙霧,還在不斷地擴展,聚而不散,濃而不稠,疏密有致。
紫色煙霧在蝴蝶精靈的牽引下浮動,時上時下,時左時右,擋在萊卡翁進攻的路上,成為一道障礙。
路人甲遲疑地說︰「制*幻*劑?」
路人乙望著那只細小的蝴蝶精靈,略有震驚︰「不是,它是有生命的小妖精,是制造迷幻的小妖精,是個邪惡的東西,叫什麼來著?」
路人丙露出貪婪的目光︰「蝶魘,品種共分七色,是我們靈焚系的秘能師最想得到的寵物。」
路人甲、乙扭頭看著丙,面色不善,露出尖牙,原來他們是血族(通神系的一個著名種族,名聲響亮)。靈梵師是低階通神師的克星,加上蝶魘這類制*幻的小妖精,對戰中,沒有防備的通神系秘能師只能任由靈梵師宰割。
路人丙嘴角微微抽搐,鼓起勇氣給兩位血族朋友上課︰「蝶魘是珍稀驕貴的物種,生活在北幽寒島,受法律保護,禁止捕捉買賣。蝶魘是通靈的高級智慧生物,非常聰明,性情怪癖,無法通過人工飼養繁衍後代。蝶魘平常不會離開棲息地與其他生物接觸,要想和這些可愛的小妖精成為伙伴,必須接受由他們單方面制定的契約,各種名目,五花八門,就是用來折騰人的,還必須在他們家族的授權下,通過殘酷的考驗。」
物老為怪,幻境時間是母世界的幾何倍數,幻境世界的環境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不但是史前人工創造的生物大都進化出高級智慧,一些大自然的動物,包括花草樹木,也進化成為通靈生物,甚至可以口吐人言,參與人類的工作。
在秘能世界,秘能師和凡人不是唯一的主人,其他的智慧生物也佔據各自的一席之地,在關系蒼生命運的重大問題上擁有自己的話語權,可以否決秘能師和凡人的決議。
秘能師(不排除未曾覺醒的凡人)和任何通靈的高級智慧生物,包括花草樹木,都有彼此的盟友和敵人。和盟友建立外交,維持著互利共生的微妙關系,堅持著互不侵犯的外交原則。
智慧物種與生俱來的自然天性,不會因為《法典》和秘能世界的各項法律法規而徹底改變。不同種族之間出現一些矛盾爭執,相互敵對,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不打破秘能世界的穩定,蘭島一般不會強行采取制裁手段。
前方,萊卡翁剛從精神壓迫中蘇醒,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不太理智,只是猶還記得使命在身,無論是死是活,一定要逮住楚歌。他不顧一切跳了過來,陷入紫色迷霧的包圍。
蝶魘制造的迷*幻煙霧是一種精神藥物,侵入人體後,更容易讓人接受暗示,更容易被催眠師控制利用。
紫色煙霧無孔不入,當萊卡翁趕到舞語身前,他已經再次受制于人,呆立不動,陷入淺層催眠狀態。
舞語先前施術喚醒萊卡翁的過程中,植入了大量自我意識觀念,還沒有完全消散,仍然依附在萊卡翁腦域的潛意識之中。思想觀念是最危險的病毒,具有病毒的各項特征。
如果這種病毒的毒源是催眠師,那麼,感染這種病毒的人只能听從催眠師的擺布。
舞語借助蝶魘將萊卡翁制*幻,遙感植入他腦域的意識,不用直接接觸就把萊卡翁催眠。
前方的驛站非常混亂,說是有一頭未成年的刑風獸失控,和管理員、城衛打了起來。劇烈的打斗聲遠近能聞,華麗的元素效果連天接地,站在高一點的位置都能看見,十分壯觀。
驛站四周有很多秘能師受到牽連,看樣子都是被狂風扇飛,尖叫中向這邊飛了過來,砸落各處樓房。
舞語身邊的路人大都保持事不關己的心態,只有少部分人施展秘能,有選擇性地接下空中難民,還有不少人特意跑去驛站看熱鬧。
擺平萊卡翁後,舞語忍不住責備了一句︰「好心沒好報,早知道你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我就不救你了,讓你一直躺著」
對于空中飛來的秘能師,舞語和其他人一樣淡定,因為她知道他們沒有生命危險。
舞語長吁一口氣,轉念對萊卡翁發出指令,道︰「先跳支舞娛樂一下,跳你最拿手的,當是賠償。」
萊卡翁毫不抵抗,跳起了快節奏的維也納華爾茲,繼喬洗之後,成為街頭的靚景,讓人捧月復大笑。
另一邊,舞語召喚紫色蝶魘回到自己身邊,欠身行了一個禮,賠笑道︰「小公主,很抱歉,我打擾你休息了,還得麻煩你先收了制*幻紫霧。」
蝶魘環繞紫霧飛行,張開小口,如長鯨吸水,頃刻間就把一方煙霧吸食一空,而後抱著微微鼓起肚皮,飛回舞語身邊。
「到晚上,我帶你們一起出來玩,好嗎?」。
蝶魘站在舞語的手背上,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算是接受了舞語的建議。之後舞語揭開瓶蓋,蝶魘便化做一蓬紫色粉末鑽進葫蘆瓶,隨後里面多了一個紫色的光點。
「跟我來」
舞語也想去現場看熱鬧,指揮萊卡翁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向驛站匆忙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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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已被夷為平地,只剩下一扇門,孤懸在原來的位置,附近地面散落著仿生兵士的機械殘片。
十三名幻境戰斗派管理員對峙飛天獸,佔得上風,穩壓一頭,其中還摻雜著幾個隸屬于蘭島修羅司的打擊手,意在擒拿楚歌。得到上級指令,一支城防衛隊剛剛趕來助陣,另有其他部隊正在路上。
近身肉搏難以傷到飛天獸,負責主攻的是八個元素師,修為和莊黎不相上下,手段極其狠辣,牽制飛天獸的行動。其他的秘能師據守離開春秋古城的門,想方設法接近飛天獸,企圖拿下楚歌,無所不用其極。
楚歌負傷在身,尚未痊愈,身體很虛弱,倚靠飛天獸的腿腳保持站姿。身在飛天獸的保護中,楚歌還得提防打擊手的偷襲。楚歌怒掃四周的嘴臉,面對腥風血雨,滿腔豪情,毫無懼意。
「鳥兄,承蒙你看得起,能與你結為兄弟,此生足矣。得友若此,夫復何求?就算我今天死在這里,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楚歌掌貼飛天獸的腿,把自己的想法傳遞給飛天獸。楚歌的想法過于文縐縐,飛天獸沒能完整理解。
「這群雜碎害怕我,所以急著殺死我,從我出世到現在,一直沒有改變。我命如此,始終難逃一死。」
飛天獸把楚歌貼護在身下,只守不攻,硬抗狂風暴雨般的元素攻擊。雖然刀槍不入,但它不是金剛不壞,怎能承受得起流星雨式的密集攻擊?
它身上的護甲鱗片已經月兌落了三分之一,渾身傷痕累累,血如雨下,把楚歌的衣服染成血衣。
楚歌仇視打擊手和管理員,表情冷凝如霜,咬牙切齒,臉上肌肉微跳,「鳥兄,你的恩情,我做鬼也不會忘記。可我不想你為了一個必死之人,死在這群雜碎手里,不值得」
飛天獸揮翅拍飛近身拭險的打擊手,仰頸長啼,響徹雲宵,以此反駁楚歌的話。有些事情不問值不值,它想這麼做,就這麼做了,心甘情願,與楚歌無關。
元素攻擊層出不窮,一波接著一波,華麗而血腥。飛天獸凡胎,很快就感到精疲力竭,龐大的身軀東倒西歪,難以為繼,臨近極限。
可它依然堅持著不放棄,揮翅驅退阻攏楚歌接近門的打擊手,義無反顧,讓人為之動容。
非我同類,其心必異,何況是獸族。誰又能洞曉它們對情義的態度,是如何思考價值取舍,如何看待這個世界?
相處不到半日光景,飛天獸就如此袒護楚歌,情深義重,如此忠誠,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它臨陣倒戈,不顧自己的性命,護犢一樣全心全意保護楚歌,把莊黎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位代理祭司的身體甚至還在微微地顫抖。
曼尼變身猛 ,站在莊黎身後,旁邊是喬洗和康米娜,三位接引使者原地待命,默不作聲。
而長空獨自站在一個角落里,白衣長發迎風怒揚,睜眼看著這不公平的一切,劍眉倒豎,神情肅殺,緊握著玄黑長棍的右手青筋暴跳,極力扼制著一股沖動。
最終,眼看楚歌出逃無望,長空暗自定下決意,操起長棍,轉身閃退人群消失不見。
未幾,圍攻飛天獸的元素師遭遇不明襲擊,一個接一個被打翻在地,痛苦申吟。管理員和城防隊亂了陣腳,人人自危。隨即,一心處決楚歌的打擊手也同一個隱身不見的敵人交上手。
喬洗嘴角一揚,似笑非笑,望向莊黎,想看看莊黎婉麗的側臉是什麼樣的表情,好借此猜度她的態度,她心里的想法。
「是我大意,千算萬算,遺漏了楚歌天生就能感應天下萬靈所思所想,還有他的秘能磁氣,對獸族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康米娜問︰「祭司,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就這樣,坐視不理麼?」
「還不明白麼?」
喬洗已經懂了,康米娜仍有疑惑,猛 的表情很難理解。
莊黎說道︰「自始至終,接引死神只是一出戲,是人人都能識破的障眼法,我們是過場戲子,無足輕重。既然有修羅插手,死神是死是活,已經不關我們的事了,我們的戲份已經演完。」
她轉過身去,不忍心看到飛天獸被蹂躪的悲慘,「依我看,我們很快就會接到新的指令,讓我們退出這個任務,就像當年。隔了這麼久,我以為多少會有一點改變,原來還是老樣子,也難怪有些人要造反。」
說罷,莊黎提步離開驛站,十分幽傷。
康米娜追隨莊黎身後,「祭司,我們就這樣走了,行嗎?」。
「走吧處理死神一案,修羅司比接引司更有經驗。接引使者待在這兒,徒添笑柄,我丟不起這個臉。有長空先生在此,楚歌一時死不了,就讓他們斗吧死神如果死在這種地方,那他就不叫死神了。可笑我一直這麼賣命……我現在倒是有點期待修羅司的下場。」
當初獵殺死神的修羅,不明不白地被奪去魂魄,他們的肉身至今還被冰封保存在蘭島的某個角落里,沒有還魂醒過來的跡象。
莊黎說得輕巧,幸災樂禍,實則是看透了這個世界,明悟了一些事理,如今心灰意冷,厭倦了。
她眼瞼泛紅,眼眶噙淚,終于落下了一顆珍珠,在心里說︰「小寶,我不想看著你死在我面前,但我,不能出手救你。」
小寶,是莊黎給飛天獸取的名字,但她一直存在心里,沒有喊出來,這是她的為人性情。
莊黎心緒不寧,突然站定,羅袖奮力一揮,生起一股龍卷風,把自己和喬洗三人卷了進去,騰空離開這塊催生罪惡的是非之地,去找萊卡翁。
接引使者剛走,驛站東南一隅,原本只是過來看熱鬧的秘能師在某一瞬間似乎受到極大刺激,或是被人挑拔,群情突然激憤起來。有幾個熱血憤青不滿管理員和城防隊的做法,不顧阻擾,暴起傷人。
這種過激的情緒像傳染病一樣擴展,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東南角的秘能師都瘋了,像月兌韁的野馬急紅了眼,紛紛沖上前。
這群人身懷秘能,卻棄而不用,而是用笨拙原始的世俗打架方式,像街頭的流氓無賴,粗暴地拳打腳踢,毫無章法,只求痛扁管理員和城防隊以泄憤,致傷但不致命。
驛站周圍亂成一團糟,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幾路城防隊極力維持秩序,反遭毆打。眾管理員分心它顧,元素師更無暇攻擊飛天獸,施術過程被迫中斷。為保自身無恙,有一個元素師東躲西竄,最後竟然借土遁鑽入地下,逃之夭夭。
長空無影無形,趁亂掃除圍困飛天獸的障礙。
飛天獸驅退最後一個死守門的秘能師,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把楚歌成功送到目的地,四肢不穩,最終塌了下來。
這一步,無比艱辛,走了近半個小時。
倒下後,飛天獸仍不忘展開翅膀把門團團罩住,以防止他人接近。它無力抬頭,半邊臉貼在地上,睜著一只鷹眼與楚歌對視,一開一合很費力,眼眶含血,視線很模糊,但它看得見楚歌。
楚歌背後就是門,伸手輕輕撫模飛天獸的臉,梳理它驕貴的毛發——已被汗水和血液侵染,亂了發型。
他們的故事是從臉上的毛發開始,不打不相識,從此結下情緣,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
楚歌的一舉一動很平靜,听不見喧囂,眼里只有這個仗義的哥們。
背負著外界強加給自己的特殊身份,楚歌從來就沒有度過一天平凡正常的日子,哪怕他在世的時間不夠三年。他的朋友極少,封印十二年,使他成了孤家寡人一個,飛天獸是他唯一的朋友。
半日之緣,無人能懂的情誼。超越物種的局限,不關功利,不分敵我。
「鳥兄,我欠你一個名,一個響徹天堂地獄的名字。」
楚歌依然很平靜,像不波古井,更加深邃不可知。
不能用世俗的年齡標準評斷楚歌的心理,因為他可以活在任一階段。不過這一戰,讓他本尊彌補空缺,一步跨越十二年的距離,月兌離六歲的童真幼稚,真正邁進十八歲的年少成熟。
「我叫楚歌,死神楚歌,很厲害的名字,至少已經響徹整個秘能世界。」楚歌用不正經的調,驕傲的口吻,微笑著說︰「將來,我的大名,要和你的名一起,響徹地獄、響徹天堂,你千萬不能忘記不然,我會拔光你的毛。」
楚歌的手掌變化成狼爪,緊貼飛天獸的臉,以示威脅。
飛天獸不甘認輸,張嘴呱呱叫了一聲,叫楚歌拭拭看。
楚歌笑著落下一滴熱淚,狼爪恢復成肉掌,散發出清輝,沒入飛天獸體內,不知不覺中使用了魂級催眠的力量。
「在實現響徹天堂地獄的諾言之前,你,我,誰都不許死這是我們的誓約,不死的誓約。」
楚歌走近一步,用額頭叩踫飛天獸的腦袋,輕輕地說︰「琴叔叔說過,肉身只是皮囊,裝載靈魂的容器。只要靈魂不滅,肉身仍可浴火涅槃,就像傳說中的鳳凰。但我在夢中明白一件事情,靈魂也可以涅槃重生。」
劇疼之感逐漸消退,飛天獸閉上眼楮,身上有什麼東西燃燒了起來,是紅色的血焰,灼目,卻無比陰寒,有地獄的氣息、死亡的氣息。
「鳥兄,下一次相遇,我不會成為你的手下敗將,不管是在哪里。」
楚歌離開飛天獸,退後三步接近身後的門。隱伏黑暗深淵的力量漸漸蘇醒,周身皮膚籠罩在一層血光之下,經久不散。右手沾染的血焰在他消失之前,和肉身融為一體。
他沒有變身,心如止水,平靜異常,比變身半獸更加猙獰。在死神離開春秋古城的前一秒,有個獨眼修羅不幸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