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額頭上還搭著擰過的白色巾子,雙眼緊閉眉頭緊皺,一副極其不舒服的樣子。
顧嬤嬤心急如焚的跟在太醫後頭︰「我們太太是怎麼了?太醫,您可得想想辦法啊!」
黃氏听見,在里面哼哼一聲︰「我沒什麼事兒,就是你們喜歡小題大做,別勞煩太醫了,天兒熱,我這是中了暑氣了,歇歇就好。」
「太太這是心緒焦慮的緣故,心火沒有散發出來。」太醫刷刷的開了方子,簡單的說了兩句︰「這藥可吃可不吃,主要是叫太太放開心懷,心情好了就沒事了。」
心緒焦慮?顧嬤嬤想起最近這一連串的事兒來,先是不喜歡的兒媳婦進門,接著兒子受傷,相中的外甥女被迫入宮等等,太太可不是一直憋得股火嗎?難怪會生病了,這就是叫那不孝的新夫人給氣著了。
丫鬟送走了太醫,顧嬤嬤趕緊過去開導黃氏︰「太太,您把自個兒氣病了不是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了?她們就巴望著您倒下了好趕緊跳出來呢,您可不能叫她們得逞了!」
黃氏一手按著額頭,唉聲嘆氣的︰「我怎麼可能不難受?我可憐的憐心啊,就被她那個狠心的爹給送進宮去了。她那麼一點點兒的時候就養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來,就跟我自己的閨女似的,我還想著將來閨女變媳婦呢,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
原來還在為了表小姐的事情傷心呢,顧嬤嬤心下了然,眼珠子一轉悠,想要太太好起來,還得從她最在乎的方面下手才是︰「太太,表小姐未必就會選的上,這選上難,選不上還不容易嗎?表小姐是個聰明的,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奴婢可听說昨兒個二小姐三小姐跑去郊外莊園找夫人去了。」
「什麼?」黃氏果然一下子精神起來,一把抓掉頭上的巾子就陡然坐了起來︰「兩個下作的小娼婦!這是嫌棄我做的不夠好了?那個破落戶兒出身的就能做的叫她們滿意了?」
「太太,奴婢說幾句您別不愛听。」顧嬤嬤小心翼翼的給她捶著肩膀︰「二小姐三小姐那都是庶出的,還是女孩子,將來嫁出去了,鎮北侯府有什麼她們都是得不著的。依奴婢看,這兩個丫頭恐怕是擔心將來得不到多少益處,想趁著夫人管家的時候多撈點好處。听說二小姐的丫鬟已經想法子跑去看過嫁妝了,莫不是心里對嫁妝不滿意,故意去找夫人鬧的?」
「想得美!」黃氏氣的捶床,「兩個小蹄子,這鎮北侯府以後都是屬于我蕭兒的,兩個賠錢貨也敢亂打主意?你去,把她們兩個給我叫來,我倒要看看,這鎮北侯府是不是交給莫氏之後就不用講規矩了,連個庶出的丫頭也可以惦記家產了?」
顧嬤嬤一邊勸著黃氏莫氣莫氣,一面趕緊的叫人去把二小姐、三小姐叫來,還不忘勸慰黃氏︰「太太,怎麼說現在管家的也是夫人,那是老太太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說出來的,兩位小姐去找夫人也說得過去,您可得想清楚了,別到時候叫老太太不高興。」
「我做事情她什麼時候高興過了?」黃氏對這個婆婆也是滿月復怨言,聞言冷笑起來︰「哼,應該管家的那個跑出去逍遙快活,她寧可叫個下人幫著打點事務也不肯叫我重新拾起來,我倒要看看,她看重的孫媳婦要是把公中的銀子拿出來貼補兩個小姑的嫁妝,老太太到時候怎麼替她說話!」
丫鬟找到小姐們住的舒雪軒,卻沒有找到人,一問才知道去老太太那里請安去了,還听說今兒個世子爺和夫人也要回來給老太太請安,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到了,就趕緊的隨便叫了個人去通知太太,自己仍舊往老太太那兒去了。
老太太的梧桐苑里正熱鬧著,除了已經成家的老大南宮帆,出嫁的南宮萍,其他的幾個孫子孫女全都在一起說說笑笑,主要圍著的就是南宮蕭了。
「快給我看看,真是好了?」南宮蕭的傷勢有多重他們都是知道的,今日見到南宮蕭居然毫無阻礙的自己走進來,一群人就先呆了,居然好了?這得是多麼可怕的恢復能力啊?
「真是好了,祖母不用擔心。」南宮蕭走過去握著祖母蒼老滿是褶皺的手,故意的多了跺腳給她看︰「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了,要說還是東籬心意誠,布上香案求神拜佛之後居然真就叫孫兒的傷好起來了,以後我再也不說祖母燒香拜佛是浪費時間了,咱們家這麼多年以來平定安樂,我在戰場上多次逢凶化吉,那說不定都是因為祖母您燒香拜佛的緣故呢!」
事情有點玄乎,每個人都不相信是神靈顯靈,可是南宮蕭的腿上確實已經沒有了傷處,完好無損了,卻由不得他們不信。一時間屋里的氣氛有點奇怪,有的好奇,有的驚訝,還有的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過什麼壞事,的罪過申明,生怕哪一天會遭到報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太太卻不管是不是神靈顯靈,她的寶貝孫子沒事兒了,這就是最重要的,贊許的對著東籬點頭︰「我就知道你這孩子是個穩妥的,這事兒你做的很好,蕭兒能這麼快康復那多虧你了。」
「祖母說的哪兒的話?」東籬害羞的一笑,有點不大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南宮蕭︰「其實還沒來的時候相公好說呢,這一定就是祖母的祈求叫神靈听見了,才顯靈的,說我那就是臨時抱佛腳,佛祖沒給我一腳就算是仁慈了,怎麼可能搭理我?」
說的老太太笑起來,拍拍南宮蕭的手︰「這孩子就是那麼多的促狹話兒,小的時候才厲害,一開口就堵的人哭笑不得的,沒少挨他爹的打。」
男孩子小的時候好像少有不皮的。
「給老太太請安!」黃氏得到消息,自己兒子回來了,馬上就顧不上舒服不舒服了,收拾了一下就匆匆趕了過來。這會兒看到南宮蕭居然什麼事兒都沒有的坐在那兒,頓時激動的熱淚盈眶。
前幾日為了兒子的傷還有外甥女選秀的事情,她可真是吃不下睡不著的,現在雖然宋憐心的事情還沒有結果,可是兒子卻已經康復了,激動的頓時直念阿彌陀佛。
一旁南宮越忍不住笑出聲來,對著老太太打趣道︰「祖母您快看,可不是只有二嫂一個人臨時抱佛腳呢!可見還是祖母最有遠見,早早的就把佛祖供起來了,到時候不用臨時抓瞎。」
老太太笑得滿臉褶子都屬展開了,啐了她一口︰「你個小丫頭,誰也敢隨意編排!」想到剛才東籬說的南宮蕭說她燒香拜佛是臨時抱佛腳的話,那黃氏這隨口念叨幾句豈不是連抱佛腳都不算了?自己也撐不住笑起來。
黃氏並不知道自己過來之前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南宮越這話卻叫她心里不大舒服,一眼瞥到給自己問了安之後就笑盈盈立在一旁的東籬,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如何的外甥女,心下更是難受︰「既要照顧蕭兒,還要打理事務,這陣子辛苦你了。」
這太陽是打算從南邊出來了?東籬愕然了一下,不止她,所有人,甚至包括老太太都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笑眯眯地回答︰「不辛苦,這都是兒媳份內的事兒,倒是叫母親擔心了。」
「你就不用替別人遮掩著了。」黃氏坐了下來,瞥了一眼幾個庶子庶女,心里老大的不舒服︰「敏兒和越兒也是,明明知道二哥在養傷,二嫂忙不過來,還專門跑去湊熱鬧。」
南宮敏的臉頓時嚇得失去了血色,抬起頭來看了嫡母一眼,哆嗦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南宮越毫不在意的接上話︰「母親不知道嗎?唉,也是,母親最近身子不舒服,難怪那些個刁奴做出那等沒有臉皮的事兒來!我們本來想著去跟母親說一聲,後來听說母親病了,就沒好打擾,跟祖母說了一聲就去找二嫂了。二嫂是忙著,可是沒辦法,能者多勞嘛,誰叫祖母開口叫二嫂管家呢?可不就得累她了?」
想要秋後算賬?現在管家的可不是你,少看不清楚形式!
南宮越本來就是個潑辣的性子,現在少了被克扣份例的顧忌,更是說起話來毫不留情,把黃氏氣的胸口一陣起伏急喘,這個一貫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小蹄子居然敢這麼說話?是覺得自己已經失勢了沒什麼了不起了嗎?
東籬微微皺眉,南宮越這麼一說,豈不是更加重了黃氏對自己的看法?能者多勞?是在變相的說黃氏之前其實沒有多大能力嗎?
「多大點事兒,還能鬧到郊外去。」黃氏喘了口氣,不滿地看了東籬一眼,就是因為她自己才會失去管家大權,才會被一個庶女看不起。「我雖是病了,卻還沒有糊涂了,你們這等作為傳了出去,別家還以為咱們府上苛待庶女呢!」
老太太臉上不好看起來,要知道老人家最注重的就是整個侯府的臉面,要是真的把事情鬧大了到時候可不好收場。
「敏兒,越兒,你們昨兒究竟是去干什麼了?」老太太一雙眼楮掃了兩個孫女一眼,精光四射︰「都是大姑娘了,要是弄得壞了名聲可不是小事兒。」
「母親既然問了,我們也不好隱瞞。」南宮越一雙月牙兒眼里透出一抹狡黠,嘴角也微微的勾了起來︰「就是,這事兒關系著母親手底的一干奴才,怕母親臉面上不好看呢!」
黃氏眉頭一皺,不知為何,心底泛上來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