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近姒少康就是為了報仇?」
「一年之後的我已冷靜下來,我想過,如果一刀殺了賀琉隕其實于事無補。他一死天下必要大亂,如果我無禮接下這個爛攤子,就不會沖動。那個時候,我其實,想殺慕容瑾的心才是最強烈的」
「我明白」賀琉隕再怎麼說也是外人,皇權爭奪縱然他也有錯,卻不那麼讓人憎恨,但慕容瑾不同,「我也是,在來陽夏之時知道了,我一樣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我從沒想過幫李御風倒反大齊,一朝反戈有多少士兵戰死沙場,一想到這個我心有些不忍。我那時琢磨得最多的就是如何讓皇室內斗,我只想要賀琉隕和慕容瑾的命就好了。可皇朝戰事一起,我便改了主意」
「怎麼說?」蘇青問。
「所謂不破不立,這些年我走了許多地方,看了很多事。百姓們不會管誰做皇帝,他們只要吃好穿暖,不管賀琉隕還是李御風他們都是中原人,絕不會如蠻夷一般屠殺城池,我著實不必太擔憂。而且皇權之爭早已有隱患,只是從前被父親強壓下了,今日的結果不過是早了些,但也必然發生,這不是我能改變的」
說到此,慕容沛看了眼對面的女子,「這也不是你能改變的,雖然你是李御風的女人,但也改變不了他想要爭奪天下的決心,這是他作為一個男子的願望。我也承認,他的確有這個能力」
「所以,我們只能擇一而事」慕容沛的話道盡了蘇青的心聲。
「說實話,如果東府未敗,他李御風不敢輕易發兵,這種沒有把握的仗他不會打。現在這個剛愎自用的賀琉隕自毀長城,也怪不得他李御風不客氣了」慕容沛朝蘇青一笑,「你呢?你有什麼願望?」
「我?大哥,我其實最想的還是你能看到你的親外甥,而我,也有好久不曾見到弈兒了」這一夜,蘇青顯得脆弱。
「會的,我會親自教導他,他是我們東府的延續」慕容沛輕輕攬過蘇青的背,長長嘆息。
蘇青已經在自己阿哥懷里睡下,
「青兒,哥哥錯了……」
時至今日,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慕容沛身為玄機閣主,他手中掌握了許多的秘密,那麼十八年前的那一場調換他也明白了
青兒,當日是楚雲笑奸險害我們的母親斃命,更害得你淪落青樓我有打算親手殺了李御風,但為了你,為了我的外甥我也不能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便是將我畢生所學傾囊授受于弈兒,若李御風知道真相難保他會對你如何,我更要保護你
不同于落shen殿內的溫馨,此時的明德殿內,昭文帝端坐在明黃御案之上,手扶椅背純金龍頭柄,龍口內有一顆拳頭大的珍珠,他的指月復在不停的磨蹭著,腦子也在不停的轉動。
年輕的帝王,他的眉宇間依舊一片厲色。
冬夜寒風刮來,吹開一片死寂,卻難以拂去賀琉隕的愁思。
他努力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機,甚至殺死了自己心愛的女子,難道就只是得來了這一座空殿?
他如今已是帝王,他掌握了世間的生殺大權,這是多麼美好的事
可,前線傳來的消息代表什麼?難道他犧牲一切換來的東西,就要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嗎?
如果是其他人處在他這個位置,應該會心痛吧
但他為何心里沒什麼特別惋惜的呢?
回想從前,他,李御風還有慕容沛,有著那麼多的計較。
他一直都知道李御風是個不安于現狀的人,也知道他早就蠢蠢欲動,當日他也知道那個太監其實是夸大其詞,也不在意,他率先攻打皇朝,根本不怕給他起兵的借口,因為他一直覺得先發制人很好。那個時候皇朝剛剛經過內亂,還從沒有休養過,他覺得那時候動手,李御風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可他現在錯了,他終于知道為何慕容沛當時要那麼盯著皇朝了
這個李御風早就生了霸奪天下的野心,他更是準備充足只欠東風。而這個東風還是他為他準備的
想到這里,賀琉隕笑了,舉起玉杯喃喃自語,
「我提早發兵,沒想到卻是成全了你,為你做了嫁衣」
「少年韜光的慕容沛和慕相分管不同職責,沒想到慕相所管的內務竟然積塵到了這個地步真是不當家不知難」
帝王又想起了他的親王叔嶺王竟然臨陣倒戈,就是听信了李御風的離間計,誤以為他賀琉隕會殺了他的獨子嶺王倒戈直接導致齊國瀕臨滅亡
一杯苦酒下肚,「王叔啊,你這樣選擇真是愚笨,也罷,是我的……運氣」
「對手如狼,本不足畏懼,奈何盟友是豬,可悲可嘆你兒子如此,沒想到你亦是放眼我大齊,果然無人了嗎?」。
心中惆悵,他種下了這個因,就要承這個果
……,……,……,
兩個月後
「蘇青,你過來」帝王朝著那個女子招手。
「陛下,傳召本宮所謂何事?」女子沒有反駁,她邁著從容的步子走上金鑾殿的御案前。
「為朕研磨」賀琉隕不曾看蘇青,他手上狼毫不曾離開。
賀琉隕的字跡可謂是大家風範,龍飛鳳舞,但也很好模仿,就比如素來喜愛臨摹的蘇青,現在已經記下了
但,帝王寫的卻是她蘇青的……絕筆書
「呵呵,陛下是想把本宮拉出去,祭旗嗎?」。蘇青隨意一笑,很不經意。
「朕保了你半年平安無事,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倒是有些大臣是這麼提議的」賀琉隕笑了,抬頭看這個美貌風華的女子,「你倒是冷靜」
「時也命也,本宮也是想看看,陛下會做到何種地步」
「但,拿一個女子出去祭血非是君子所為,大多數的文官都不贊成。」放下狼毫,賀琉隕傾身笑著看向蘇青。
女子一樣笑靨如花,這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也是他們二人的謀略。
「做起這些個陰險的事,朕還是不如你那真小人的夫君」
「陛下錯了,這個寶座,不論是真小人還是偽君子都無法勝任,唯有胸有溝壑,心系蒼生,才可俯瞰天下」
撫上了御案上,賀琉隕為她寫下的絕筆書,蘇青笑得很淡,「李御風便如是」
「呵呵,你再如何說也無用了,今日過後你便要陪朕赴死」
「如今李御風已瀕臨城下,陛下想的不是如何防守最後這一關,而是想著要本宮陪陛下赴死,陛下真是好心情」
看著這樣的賀琉隕,蘇青今日終于明白了他輸在什麼地方就如同曾經的東府,一踫到錯漏,他首先想到的補救措施就是斬殺,他內心有著極度的陰暗面,他比李御訣更甚
「陛下,其實你和李御風很像」蘇青這句話月兌口而出。
「你是什麼意思?」
女子淡淡一笑,「你們都是少年都是過著同樣艱苦的生活,你們對著外人時刻都要帶著面具,但你們最終的心性卻是截然相反」
「甄漪喬心性狠辣,處事不留余地,李御風從小夾縫生存,縱然有了睿王的幫助也是尤為艱難,陛下亦如是,但陛下與李御風又有不同」
「與甄漪喬想比,太後無疑是最大的贏家,就算她已如黃土……」她也已經成功的摧毀了你
就算是賀琉隕天資聰穎,但這麼多年活在太後的打壓下,又是賀其華的跟班,他在小的時候心性就已經被扭曲,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人性的丑陋,他根本做不到寬善這恰恰就是一個君主最需要的一點他根本就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他的世界里只有陰暗
「你根本不懂」
「但陛下,你的江山卻是毀在了自己手中」
「朕,是識人不明,錯信了嶺王,以至丹陽失守」
「那是因為嶺王以為你會真的殺了他的兒子,」
「所以朕才說是識人不明,王叔實在是蠢,朕再如何也不可能殺了他的兒子,是他太蠢」
所以這才是你輸了的關鍵,「你不懂設身處地,站在他的角度想」
而嶺王太清楚你了,就算你沒有殺死他的兒子,他若是幫助你打敗李御風,這一戰他的功勞最大,以你嗜血狹隘的性子,你怎麼會容他活于世?
但他投靠了李御風就不同了,他會得到尊敬,也會擁有一部分實權,卻永遠不用擔心他的一家會受到東府一樣的待遇,你說兩者擇其一,他會選誰?
「跟朕一同去城樓吧,朕與你還有賭約」賀琉隕已經拉著蘇青離去。
女子垂下眼瞼,他所謂的賭從來都是他一個人的事,她從來沒有答應,也不想參與。但現在,也好
賀琉隕離開了,她的哥哥才能更好行事
漫天硝煙在陽夏的上方揮散不去,這里更是充斥著逼近的死亡氣息,陽夏城內百姓避不開門,只期盼這一場宮變能早日結束
被賀琉隕帶上城樓,即算是目力不好,但她也看到了,那個與她遙相對望的男子,她半年未見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