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點暗,陽光穿過花式欄桿的露台,射進窗簾半掩的房間,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留下一條虛幻的淡金色光線。
抬手伸個懶腰,微微睜開眼,落入眼內的一頂白色棉紗布做的老式幔帳。余然愣了下,揉揉眼楮,呆呆地盯著早在她二十五歲那年化作灰燼的紅木架子床,腦袋一片空白。
海棠攢花的老紅木架子床?女乃女乃的陪嫁。
女乃女乃得癌癥過世後,她睹物思人,就把這張床劈了,燒在女乃女乃的墳前了。
閉上眼,余然輕咬下唇,忍住心底里突然蜂擁而上的酸澀。回憶是甜蜜而痛苦的。她伸出雙手,肌膚細膩而紅潤,手指細長潔白,掌心的紋路淺淺,看不見將來命運的曲折,愛情的失敗。
是夢嗎?一場回到小時候的美夢。如果這是夢,那她願長醉不復醒。
爬起來,屬于孩童的稚女敕手指,細細地撫模架子床上的每一處花紋,漏雕的,浮雕的一寸一寸地摩挲過去。淚水迷蒙了雙眼,余然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痛,雙手捂著唇,嗚嗚的哭起來。
渾渾噩噩,活了三十年,原以為像她這樣蹉跎人生的懶人,老天爺不會給重來一次的機會。熟料,人算不如天算,一朝醒來,時光倒流二十多年,直接將她送回了天真爛漫的小時候。只是擁有孩童身的她,卻擁有一顆看盡繁華,千瘡百孔的心。
擁有成人靈魂的她,該如何重活一次呢?是重復一次走過的路,還是利用自己的特殊,糾正所有犯下的錯誤,避開所有已知未知的福禍?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余然用手背擦干眼淚,嘴角微翹,淚水洗過的雙眼,透著琥珀色的光澤。
這一世,她將「不汲汲于富貴,不戚戚于貧賤」,只想陪著女乃女乃,听女乃女乃的話,學會她傳授的每一樣東西,完成她臨終時的心願。
「然然,女乃女乃這輩子唯一遺憾的是听了你太外公的話,從海城回來嫁給你爺爺。海城……我好想回去……我和他約好的……」
嘴角一彎,一縷苦澀在心底流淌。任余然想盡法子,也抹不去腦海里女乃女乃臨終時渴望回海城去赴約的雙眼。
「女乃女乃,這一次,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就算困難重重,我也要幫你去打听那人的下落。好讓你親口說一聲遲來的對不起。」
余然握緊雙拳,發誓。再活一次的她,絕不會讓女乃女乃的心願落空。以前的她沒有經歷過感情,所以不懂得余女乃女乃深埋在心底的遺憾。重生的她,在經歷過一次痛徹心扉的情傷後,驀然悔悟,她那年在女乃女乃的病床前,究竟錯過了什麼?
一個老人如同磐石般永不轉移的真摯情感!
「然然,頭還痛不?」
一聲久違了問候伴著房門的開啟,落到余然的耳畔。她怔了下,眉眼一彎,漾出甜甜的笑意,爬到床沿邊,扶著鏤空雕花的床圍欄,喊道︰「女乃女乃,我不疼了。我全好了。」
原來,她回到小學三年級下半學期開學前了。她隱約記得,這次摔破頭的原因是她嬌氣,大晚上的和女乃女乃賭氣要媽媽,哼哼唧唧地爬樓梯,一腳踩空,直接滾到樓梯中間的過道,暈過去了。
「真不疼了!」
余女乃女乃端著一碗糖炖蛋坐到床沿邊,伸手模模余然額頭,白皙飽滿的額頭一角,很明顯地印著青青紫紫的瘀痕,微涼的指尖輕輕撫過瘀傷,余女乃女乃的眼楮里載滿了憐惜。
這孩子,打小就沒了父親,母親又在她五歲那年改嫁給了別人。誰說孩子就一定听不懂大人講的風涼話。她小時候,對大人講的哪些話,就一听即懂。
真是作孽那!
「不疼了,女乃女乃。」
余然乖乖巧巧地坐好,兩只眼楮一瞬不瞬地盯住仿佛年輕了很多歲的余女乃女乃。烏黑發亮的齊耳短發,白皙清瘦的臉龐,深青色的中式褂子。將近七十的余女乃女乃,看上去就像是六十出頭。
「女乃女乃,我想你了。」突然,余然撲進余女乃女乃的懷里,雙手緊緊抱住她,貼近記憶中永遠細聲細語,溫柔慈祥的長輩。
「不想你媽媽了?」余女乃女乃詫異,放下手中的碗,雙手捧起余然小巧的臉蛋,左右瞅瞅,暗自嘀咕︰這孩子好像沒發燒呀!
「不想。我這輩子只要女乃女乃就好。至于媽媽,我再也不想她了!」余然仰起小臉,認認真真的回答。
對不起媽媽!既然你已經擁有你的幸福生活,那請不要再打擾我和女乃女乃。
我和女乃女乃在一起雖然過得非常清苦,但那時候的我,很自在,也很幸福。
余女乃女乃輕笑了兩聲,手指點點余然的鼻子,眼眶含淚︰「真是個傻丫頭!」
「女乃女乃——」余然的聲音溫暖甜糯,平時講話都讓人心里癢癢的,更別提她刻意拉長音調,帶出撩人心扉的嫵媚尾音了。
「你這丫頭,又來勁了。一天到晚唱呀跳呀,沒一點姑娘家的文靜樣。我看將來誰家的小伙子敢上我們家來提親,娶你這十個手指頭不分家的小皮猴子回家。」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我不嫁,我不嫁,我要留在家里陪你過一輩子……」
「現在說得好。等有朋友了,準把女乃女乃我丟在腦外。」
「才不會呢。我最愛女乃女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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