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過來,雙手固定住我的頭,上下左右仔仔細細看了數遍,確定沒有絲毫疤痕才大笑道︰「好梅兒,看吧,我說的果真不錯。」.
「是,您的藥更不錯。」笑著附和他,他的胡子立馬翹上了天。
又察看一番,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手,讓學徒推著我進了內室,自己去準備好東西。
內室放著一個燻爐,不知燃的是什麼,味道很淡,聞久了又靜心凝神的功效。
白胡子攤開針,選了一根寸許長的,消了毒,對我道︰「若是覺得痛或是麻癢,就言語一聲。「言畢將針緩緩扎入。
我大氣都不敢出,靜靜感受著,可是他一連扎了幾個地方,我還是只能搖頭︰「什麼感覺都沒有。砍「
他皺了眉,臉色很不好,卻沒有說什麼。
我囁喏道︰「是不是治不好?」
「別亂猜。」他笑得勉強,「我盡力,你也不要先自己放棄。」
「我知道。」鄭重承諾。
他放了心,教我一些按摩的手法,另包了草藥,送我到門口時看了看我的臉,猶豫半晌,道︰「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看著鋪子里的病人快等得不耐煩,且學徒們磨藥的磨藥,抓藥的抓藥,哪里有空閑送我。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看他不放心,又道︰「今兒個也輪到何大哥休息,我先去找他,等會兒一處回家。玩」
至此他才松口氣,又叮囑了半天,看我走了才折身進鋪子。
一路問著人,找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尋到朱家。門前兩頭石獅子,瞧著很是威武。有褐衣家丁守在門口,我怕被趕,于是順著宅子來到後門。
門邊有幾道階梯,我上不去。瞧了瞧四周,沒人。掏出一個小荷包,里面放著何大娘給我的碎銀子、銅板和石子。取出石子朝門板丟去。
厚重一聲響,我怕里面的人听不見,準備再扔一次。誰知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個人頭。
「你是?」她上下打量我,問道。
急忙收了荷包,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好,我是何順成的妹妹,請問他走了嗎?」
她「哦」了一聲,神色柔和許多,「你是來等他的吧,」她一笑就露出小虎牙,「阿成哥還在忙,估計還要一會兒,要不我替你叫去。」
「不用了,」我忙叫住她,「麻煩你告訴他,我在這里等他一起回去。讓他不必著急,天色還早,等忙完事再走也不遲。」
她點點頭,看了看我,最終只將門半掩。
心里對她很有好感,這個姑娘似乎很好相處。要是把許玉兒換成她便好了。
尋了個陰涼的地方歇著,以手作扇,一下一下扇著。
風送花香,沁人心肺。要是一輩子都可以這麼閑適就好了。沒有凡俗庸擾,自得自在。
「嘎吱……」
門板晃動的聲音響起,我以為是何大哥來了,抬起頭,卻空無一人。
疑惑地晃過去,咦……
一個小腦袋從門檻上冒出來,柔軟的黑發,看得我心里一陣柔軟。小人兒費力地爬了半天,終于成功跨越阻礙。小人兒站在原地喘了喘氣,看著階梯犯了難。
我忍著笑不出聲,他也沒發現周圍有人。
過了一會兒,他似是想明白了,慢慢蹲下胖胖的身子,以趴著的姿勢往下伸腳。我提了一口氣,想過去幫他,忽見他一腳踏歪,整個身子朝側邊倒去!
「啊!」
他沒叫,反倒是我喊出聲。
急忙晃著輪椅過去,發現他自己抱成一團,以極其圓潤的方式躺在地上。
「你沒事吧?」我擔心地問,想扶他又怕上次撿斗笠的悲劇重演。
半天,他沒有反應。
我慌了,干脆用手撐著輪椅慢慢將自己放到地上,穩穩坐在他身邊。伸手抱起他,整個往自己懷里放。
「讓我看看,摔哪了?」
小臉皺得像個包子,上面髒兮兮的。他死死閉著眼,喉嚨里發出隱隱的哼哼聲。
上下看了一遍,沒什麼大事。再見他這副樣子,既好氣又好笑,「行了,疼就喊出來,光哼哼算怎麼回事。」
他繼續哼哼。
我無法,替他拍了怕衣裳上的灰,再掏出帕子擦擦臉蛋。過了一會兒,他也不哼了。不停扭著身子,本來挺好看的一件衣裳被弄得又皺又亂。
我拍了下他的,「別鬧。」
他細碎的黑發撓著我下頜,癢得人想笑。五官精致,我甚至約約覺著有些眼熟。
他頓了頓,忽然張開眼楮,委屈道︰「疼……」
藍色的眸子,清亮得如同晴空。
我愣住。
他見我不說話,癟癟嘴,從我懷里爬下去。
小短腿倒是很有勁,動作也算麻利。下去後睬都不睬我一下就要走。
「站住。」我忙喊道。
他停下,轉身看著我。先前臉上的委屈全都消失不見,只一雙眼楮帶著倔強,靜靜看著我。
心一下子軟了。
就算是上次那個登徒子的孩子又怎麼樣呢,不過一個孩子罷了。
「你過來。」對他招招手。
他本不願動,目光忽地掃到輪椅,再看看我的腿。扁嘴,不情不願地走回來。
嘆口氣,重又抱住他。
「哪里痛?」
手無意間擦過他的背,他立時叫了一下。像小貓一樣的聲音,听得人心疼。
「這里?」一邊問著一邊將手放在他背上,按著白胡子教我的手法放輕了力道揉。
他點點,直接趴在我身上。
看他的衣飾價值不菲,且又是從朱家出來,說不準是哪家少爺。
我好奇地問︰「你一個人要去哪?」
他沒有說話。
我以為他沒听見,正想著要不要再問一遍,他卻忽然將頭埋進我懷里,悶聲道︰「我想去看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