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了眉,打開水缸,卻發現水已經用完了.
本想忍一忍,等天亮再說。可一想到手上、臉上,方才都被模過,便覺惡心。轉念想到何大娘,她明日來,若是發現我……算了,還是現在弄干淨吧。
找了干淨衣物用布包著,抱在懷里。
出了門往左手邊的小道去,這條路只通瓊江,應當不會有人來往。可到了江邊卻犯了難——江水不似白日洶涌不絕,可對于一個雙腿不便的人來說,仍是沒有安全多少砍。
不甘心無功而返,四下轉了轉,終于在一處岩石後發現一個小湖。湖水由瓊江水分支而成,水流緩緩,在月光下顯得靜謐安詳。
將衣物褪下,干淨的一面朝上鋪在岸邊,順著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慢慢將身體浸入水中。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牙齒上下打戰,發出細微的聲響。
深吸一口氣,快速將整個身子都沉進去。一陣寒冷過後,慢慢適應了這樣的溫度。
湖水不深,岸邊尤淺。我坐下來,也只淹到胸口。不過再往里我是不敢去的,而且也沒能力去。
以手作瓢,舀起水從脖頸緩緩淋下。
水聲冷冷,說不出的悅耳動听。心中的彷徨全都卸下,似乎直到這個時刻,才真正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險些遭受什麼玩。
忍不住嘆息,輕輕靠著石頭,將一縷發絲攥在手心。
瓊江……我是誰,我從哪里來……
我的家人失去了我,是不是很傷心……
我要去找他們嗎?
斂了眸子,將疑問放在心間。我臉傷痊愈,原本是件高興的事。可如今這樣一副容貌卻沒有為我帶來任何東西,反倒將我置于更危險的境地。
誰也不能保證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而我獨居竹屋,身殘體弱,又應該怎麼保護自己?今夜的謊話不過湊巧,他朝不見得仍有用。
忽聞細微的摩挲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將手擋在胸前。
環顧四周,月亮躲在雲層後,遍野都是黑。這個時候……莫非是蛇?
念頭一起,再也止不住懼怕。加快動作清洗,再接著石頭爬上鋪在岸邊的衣物上。擦干身子,將肚兜、褻褲穿好,木簪子卻忽然松了,濕發披散下來,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染濕衣物。蹙眉,取過不禁將頭發全部攏上去包裹住,正打著結,忽然右肩一重,我僵住。
「我……」沙啞、破裂的聲音。
肩上一痛,只聞「咚」一聲,那東西松開我的肩,擦過背部,狠狠砸在地上。
我幾乎在那聲響的同時反應過來,快速穿好衣服,扭過上半身,只見一個人面朝下地倒在地上,他的右手還向前伸著。五指微蜷,似乎要抓住什麼。
連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手已搭上輪椅,卻頓了頓。糾結地回頭去看他,腦中天人交戰。
要不要管?
我不過孤弱女子,他要是居心不良,我豈不是引狼入室。況且他這副狼狽模樣,想必是得罪了人,如果救他,可說後患無窮。但……我當初也是這個樣子。若是何大哥當時沒有救我,我必定早已輪回。
人在我需要時伸出手,我為何不能?
咬咬牙,反身去推他。半晌沒有動靜。
吸吸氣,雙手抓住他一側手臂,猛力一推,他登時翻過身來。
月亮露出臉,總算給我些光。借著月光探了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總算沒有死。
「喂!」拍拍他的臉,他申吟一聲,卻沒有清醒的跡象。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四下找找,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眼楮在他周身轉了幾轉,福至心靈,將他外面已很有些破爛的衣裳給月兌下來,順著裂開的地方撕成幾條,結成一條長繩。一端纏在他腳上,一端綁在輪椅靠背上。
原以為這樣好歹更容易將他搬回去,沒想到昏過去的人沉得就像一塊大石頭,而我又只能靠手上的力氣,所以拼了命才能向前一小步。
走一段停一會兒,如此往復,直到破曉才回到竹屋。我累得險些月兌氣,厭棄地瞧了瞧他又髒又破的衣裳,最終還是找了塊席子丟在牆角,再將他給拖過去。
忙完這一切我已經頭暈得不行,將門攏上,倒頭就睡。迷迷糊糊中總听到申吟聲,吵得人煩。干脆用被子將頭罩住,世界安靜下來才睡沉過去。
等到被餓醒,睜眼一瞧,窗外已是暮色。霎時驚了驚,忙起床搭著輪椅到門邊,打開一看,門外果然放著一個籃子,里面的飯菜早已冰涼。
正怔忡間,遠遠傳來一聲「梅兒」。
抬頭,彎起唇角,待他近了方禮貌點頭道︰「何大哥。」
他看了看我腳下的籃子,額邊汗水順勢流進眼楮里,他忙抬手拭了拭,含糊問︰「才起?」
「嗯,」笑應,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輕松道︰「昨夜睡得太晚。」
他點點頭,放下手,一雙眼楮被揉得通紅︰「賺錢是好事,但也要愛惜身子。你再這麼熬下去,把眼楮熬壞了可劃不來。」將手里的籃子遞給我,拾起地下的那個,「我早上敲了好久的門卻不見你來應,我便猜著是起不來,所以就把東西放這。還有,」指著水缸,「已經給你裝滿了。」
「謝謝大哥。」真心感謝。
他被我這麼一望,頓時害羞得紅了臉,連連擺手︰「不、不用,家里還有事,我先走了啊,你記得不要熬夜。」他一路過來,連氣也沒顧上喘一口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