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一天的時間把竹屋前的地用籬笆圈出一塊,松了土,將種子撒下去.
我沒抱什麼希望,覺著應是長不出來的。但看祈子蘭一臉興致勃勃,也就沒有打擊他。
不得不說他的廚藝很好,做的菜比大娘還要美味三分。我好奇,他一個富家子弟,何以什麼都會,仿佛無所不能。他淡然一笑,「看過家里的下人做,不過照他們的樣子學過來罷了。」
我深表佩服。
繼而一個人思考與許少峰的約定砍。
才氣?或許以前有,可我失憶了,失憶的人連自己的家人都記不得,哪里知道什麼詩詞歌賦、文學藝術。之前一句「群芳老盡」,亦是隨口說說而已。
「你要以才招婿?」祈子蘭遞給我一杯清茶,「我去江邊提水,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我抓抓頭發,他笑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你素來不弱,要贏個鄉野書生不是難事。」
「你怎麼知道我不弱?」白了他一眼。
他模模鼻子,笑著坐下,「是我口誤,一時將你想成別人。」
沒有心思理會他,呆坐半晌玩。
他忽然道︰「不然我替你出題吧。」
「有什麼是能保證我一定贏的?」並不將他的話當真,如果能比刺繡該多好啊,我肯定不會輸。
祈子蘭失笑︰「既然沒有贏的把握,你作甚答應人家?我原以為你要什麼要緊事去辦,結果竟是去跟人家打賭,賭上自己終生。」烏黑的瞳仁里蕩開一抹笑,「你這樣膽大,少不得叫人操心,那個許公子也算大膽。」言辭分明是為許少峰不平。
我冷哼一聲,斜睨他︰「你可不要忘了是誰供你吃住,胳膊肘不往外拐,你別是反著的。」
他勾了勾唇角,道︰「我自是個吃白飯的。」面容坦蕩,絲毫不覺不好意思。
我無言,揮手趕他走開。
他笑了笑,折身進屋里,過了一會兒,端著我平日描花樣子用的紙筆出來。他道︰「你自詡聰慧,卻如何忘了自己的生計。刺繡功夫了得,描畫樣子卻也不差,便是與他比一比筆墨丹青,如何能叫他勝過你去。」
我眼前一亮,先前對他的不滿頓時消去。夸了他幾句,捧著筆墨又進屋,認真地畫上一畫。祈子蘭走到我身後靜靜看著,半天突然來了一句︰「你畫的蘭花是最好看的,就選蘭花吧。」
手隨心動,寥寥幾筆,一叢幽蘭躍于紙上。我只當自己描過蘭花的樣子,被他瞧見。
他微微頷首,道︰「蘭花高潔、清雅,素有‘花中君子’之稱,你畫它,定不會顯得小家子氣。筆畫連貫,筆觸沉穩,畫作一氣呵成,隱隱目可見蘭花搖曳,鼻可聞蘭花清香。」贊許地瞧了我一眼,「只要到時不出錯,你想輸也很難。」
他是見慣市面的商人,連他都說好,想來是真的很好了。我長舒一口氣,將筆擱下。
「不過……」他忽然道。
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瞬間懸起,嗔怪地瞅他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
「抱歉,」他笑道,一點誠意也沒有。「許少峰是臨江鎮人,從小生長在臨江,且他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莽漢,丹青功夫或許不如你,也絕不會差了多少。如你方才說的,胳膊肘朝里拐,見證都是臨江鎮人,看著他長大,再加上兩者伯仲之間,他們自然會選擇許少峰。」
略一沉吟,「你說的不錯,倒是我粗心大意,竟沒想到這一層。」
「所以你應當再準備一項,好叫他們無法辯駁。」
我絞盡腦汁,實在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才能。祈子蘭突然握住我的手,我嚇了一跳,愣愣看著他。
他面上本來帶著一如往常的淺笑,卻在垂首看我手的時候呆了一下,笑意瞬間消散。他的眼楮一下子沉下去,深深沉沉看不見底。唇角的溫潤弧度變成緊抿,眼風凌厲。
我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手,他順勢放掉。
「你的手……」
「我剛用輪椅的時候磨破的。」無所謂地笑笑,「現在已經不會了。」
他點點頭,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的手指修長,是天生彈琴的手,我們明日再去一趟鎮上,給你買張古琴。」
「現學不會太晚嗎?」我擔憂地問。
「我有分寸。」他似乎胸有成竹。
臨江鎮只有一家賣樂器的店,名喚「琴悅軒」,一進門滿目都是各式各樣的樂器,其中以古琴為主。
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勾著背看著很是矮小。一雙眼楮眯著,總是在笑的樣子,對人和氣。
「兩位要看些什麼?」他熱情地招呼著。
我東瞅瞅、西瞅瞅,視線忽然定住。櫃台上擺著一張古琴,琴面漆黑,有細密的流水斷文。
「若梅……」祈子蘭喚我,我愣愣「啊」了一聲。
他好笑地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目光亦是凝住。
老板笑笑︰「兩位真是好眼光,這琴名喚……」
「是春雷琴。」嘴像不受我控制一樣,「蜀中九雷之雷威所斫,連珠式,玉徽、玉軫、玉足、龍池圓形、鳳沼長方形。琴底頸部刻‘春雷’二字,龍池左右分刻隸書銘︰其聲沈以雄,其韻和以沖、誰其識之出爨中。」
「姑娘好見識!」老板一愣之後笑容更大,對我豎起大拇指,笑嘻嘻道︰「那姑娘可知,這春雷琴與咱們乾華皇室還有一段緣。」
「你認得這琴?」祈子蘭突然問我,點漆般的眼楮牢牢看著我,許久不曾出現的探尋再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