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到琴弦,一股熟悉的感覺盈滿全身。每個細節,每個角落,我都仿佛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想要撥動,卻無能為力.
「彈啊!」老板熱切地看著我。
我心一慌,卻忽然對上祈子蘭的眼楮。墨黑,冷靜,沉穩。他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靜靜看著我。一瞬間,所有繁雜的情緒都消散去,整個天地唯剩下我與他的對視。
指下是細膩的琴弦,目中是他淡然的神情。
這個場景極其熟稔,我仿佛在哪里見過。我甚至有了一個十分荒謬的想法,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如果他能一直看著我,不會再移開目光,那我願意化作一座石像,守著春雷琴,直到地老天荒。
他偏過頭。
心底一下子空蕩蕩的,有些疼,但便是連這種心疼的感覺都似乎經歷過。淡淡的,隱隱的,並不是不能忍受砍。
他低低哼唱起來。
老板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復又看向我。
我一愣,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重新看著春雷琴。心中一動,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撥弄起來。隨著他哼的調子,不急不躁,不顫不亂。
琴音緩緩流瀉,清冷如夜風。中庭皓月,葉上白霜,秋意裊裊夜未央。月明星稀,冰輪初上。
我與誰庭中談此夜,誰肯為我惜流光?
我問相思何長玩?
不過與肩同寬。
竹影斑駁,有男子面若皓月,盈盈將我望。我道此夜良宵,終生不忘。
月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掩了面色,唯余一聲嘆息,淺若風唱。
……
輕攏慢捻,起承轉合,一一拿捏妥當。
一曲終了,心中悵然若失,卻又另有一股暢快。
老板目瞪口呆,忽地抓住我的手,細細看了半晌。
我挑眉︰「您作甚?「
他喃喃道︰「手那麼粗糙,如何彈出這樣的曲子?!」
我好笑︰「您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
他愣愣收回手,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有些奇怪罷了。一曲《良宵引》,我所听過大多琴聲幽幽,秋月皓然,清越有余,靈氣不足。可你所奏,卻是清冷淡然,有良宵皓月之氣,偏又挾帶遺恨絲絲,叫人無端悵然。」
我想應是好話,便也笑笑。
「這琴你多少肯賣?」祈子蘭平靜問道,走過來將我抱回輪椅上。我看著他優美的下頜,心底有些迷茫。他如何知曉我會彈奏?偏偏哼了這樣的曲子給我?
老板並不刁難我們,笑道︰「春雷在小姑娘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情感,我也替它高興。不過我是個商人,在商言商,我亦不需要你的銀子,唯要你應我一件事。」
「你說!」听他說不要銀子,我忙高興地問。
他笑道︰「今年八月十五,正值三年一屆的比琴大賽,到時乾華、嵩允的琴技高手都會聚在臨安,互相切磋,一較長短,勝者有彩頭。」
「是什麼彩頭?」我好奇。
他十分向往︰「今年的彩頭是斫琴世家石家收藏百年的《太古遺音》,我平生對身外之物都無太多執念,醉心之事,無非琴藝與斫琴之術。只要你答應八月十五去臨安參加比琴,我現在就可以把琴給你。」
我嚇了一跳,「我不可能會贏!」
老板搖搖頭,又道︰「無論勝負,我都不怪你,也不會向你收回春雷琴。」信誓旦旦。
無論勝負……腦子活泛起來,反正只要去就好了。而且……我真的很喜歡這張琴。
「好。」祈子蘭替我答應。
我默了默,沒有反對。
老板留戀地看了春雷許久,才鄭重將它交給我。我亦是小心接過,好好抱在懷里。
臨走,卻想起什麼,問老板︰「您不怕我失信?」
他的背不知什麼時候又勾了下去,眯著眼楮笑笑︰「琴音如人心,我听了,便知你不會。」
對他粲然一笑,更加珍惜懷里的琴。祈子蘭對他道謝,默默推了我走。
沒走多遠,忽聞身後有女子嬌柔的聲音︰「卿郎,真的是好琴,你一定會喜歡的。而且……」女子頓了頓,又笑道︰「用過它的人你猜猜是誰?!哎,老板……」
應該是老板說的那位模樣漂亮,彈得一手好琴的女子吧。我下意識想回頭看看,可祈子蘭站得極正,我抱著琴又不好探頭出去看,于是瞪了瞪他,又細細感受春雷。
許少峰果真信守承諾,找了鎮長為證,並由鎮長立下憑據,讓雙方簽字。他自認男子風度,由我出題,定下五月初一在悅君酒家比試。
此事一時轟動臨江。人人皆知許家公子年少英偉,滿月復才學,卻看上了小村子里的一個瘸腿姑娘,願意娶為正妻。偏生這個姑娘不識好歹,屢屢拒絕,甚至目中無人地提出要與許公子比試。以才招婿,讓平靜許久的百姓都沸騰起來。
期間何大哥和大娘都來過幾次,滿臉都是對我的愧疚。我不願遷怒,可也實在不想看見那樣的表情,不只不能讓我好過,而且我為了不讓他們難過,還需得溫言安慰,直到他們心中郁結解開。
是以到了後來,只要一見他們過來,我便躲進屋里,把祈子蘭推出去應對。他在商場上見慣風浪,既能不讓他們難看,又能把他們給打發走,讓我很是省心。
可沒料到風言風語又起了風浪,說我不守婦道,與男子**鄉間,珠胎暗結,人人皆為許少峰的痴心不值。也不知大娘有沒有對許少峰說什麼,他倒從未來找過我質問,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當事人雙方皆不表態,不過幾日,流言倒自己消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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