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打算,若是你今兒還不來,就把這畫掛出去,征集題詩。你猜,如果我真那麼做,結果會怎樣?」無塵站在書桌旁邊,目光閃閃地看著清語,嘴角微微上翹,顯示著它的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清語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大膽的用色和精準的描繪給深深地吸引了,根本沒注意听無塵在一旁說了些什麼,只順口問道︰「會怎樣?」
「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心悅你,你說會怎樣?」無塵定定地注視著清語的眼楮,生怕錯過她任何一點兒的表情變化。
清語這才醒悟到無塵到底說了什麼,一張俏臉頓時紅了,卻假裝什麼也沒听懂,依舊盯著畫道︰「無中生有的謠言我听得多了,不予理會,過些日子,它自己就會消散了,還能怎麼樣?」
無塵見清語揣著明白裝糊涂,頓時有些氣急,自己明里暗里都表現得這麼明白了,她怎麼還是無動于衷?明明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對自己無意的呀?
咬了咬牙,無塵沒有答話,反倒是親自動手拿起方墨和硯台,研了墨,沉著臉,提筆在畫上刷刷地寫了首詩。
這首詩不是無塵自己作的,而是一首連稚童都背得下來的名詩,出自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清語就在旁邊看著,見他落筆是寫的這首詩,臉頓時更紅了,這會兒轉開眼也不是,不轉開眼也不是,倒讓她手足無措起來。
無塵寫完了詩,將筆放在筆架上,轉頭看向清語,一張俊臉也有些泛紅,目光中似有水波蕩漾,輕聲道︰「清語,我……我……」
清語大約知道他要說什麼了,雖然曾經也有不少人跟她表該過,但如今日這般的情形,卻還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簡直羞得抬不起頭來,險些要把頭垂到胸前了,臉更是紅得不像話。
不過听到無塵「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她緊張的心情又稍微放松了些,小聲地道︰「你什麼?」
無塵覺得自己還是沒法把那幾個字說出口,只得換了種說法道︰「你可願等我兩年?只需要兩年,我便能風風光光地娶你進門,可好?」
此言一出,什麼風花雪月、曖昧旖旎,頓時都煙消雲散了,只余下失望和疑惑。
「我為什麼要等你?」
她原本以為會等來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這個,所以心情頗有些不好,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無塵神情一窒,急道︰「因為我心悅你。」
磨磨蹭蹭了半天,他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清語只覺得此刻自己仿佛置身于春天的花園里,身邊一剎那開滿了五光十色的鮮花,四周彩蝶飛舞,天空艷陽普照,端的是︰漫天雲霧皆盡散,遍地春花第次開。那般的心情,真是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
「我連你姓甚名誰,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為何要等你?」清語嘴角帶著笑,臉頰緋紅,低頭小聲地問。
無塵向前走了一步,停在距離清語一步遠的位置,柔聲道︰「我保證,我不是壞人,只是,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怕給你帶來麻煩,等我把麻煩都解決了,定然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你相信我。」
清語其實心里已經答應了,且不說他有沒有別的身份,只單無塵這一個身份,就夠她答應了,起碼他有一個能養活自己和家人的正當職業,至于其他的身份,有或者沒有並不十分重要。再說,她還要再過幾天才及笄呢,就算再等兩年,也不過才十七歲,即便是到最後自己發現他不值得等,要再另尋良配也還不算晚。
只是,女人最擅長的便是口是心非,她心里其實已經認定了他,願意等他,可嘴上說的卻是︰「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無塵是真的著急了,他從來沒對誰認真過,只以為男女之間便如他以前經歷過的那些人和事一樣,只要他一個眼神,自有大把的女人不管不顧地纏上來,哪里遇到過像清語這樣的,需要他大費周章卻還沒法說動的人?
「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無塵著急地問。
清語起了作弄他的心思,低頭咬著嘴唇道︰「我要你果著上身,圍著東市跑三圈,一邊跑一邊喊‘我是瘋子’,你若按我說的做了,我便相信你。」
無塵愣住了,這要求未免也太那個了,「不能換種方式嗎?」。他問。
清語側頭瞪了他一眼道︰「不肯就算了,不勉強。」
無塵把心一橫,咬牙道︰「好,如果你肯信我,我這就去。」說罷抬手飛快地解下了腰扣,腰帶滑落,青衣長衫頓時散開,露出里頭的白色里衣來。
清語沒想到他竟然說干就干,竟當著自己的面月兌起衣裳來,忙道︰「你做什麼,趕緊把衣裳穿上。」
無塵停了手,有些不解地道︰「你不是叫我赤著上身去跑嗎?不月兌衣裳怎麼成?」
清語跺了跺腳道︰「試探你罷了,還真的月兌衣裳了,趕緊穿上,我信你就是了。」
無塵這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被清語給耍了,心里也有些尷尬,卻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索性耍賴道︰「衣裳月兌下容易,穿上可就難了,除非你幫我穿,否則我就不穿了,待會兒就這麼下樓去,讓你家丫鬟看看,讓她猜猜,我們在樓上都干了些什麼。」說到此處,他自己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清語羞惱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耍賴?」
「你還真會惡人先告狀啊,明明是你騙得我月兌掉衣裳的,怎麼是我耍賴?」無塵干脆取下腰帶,放在書桌上,抄著雙手靠在書桌上,一副我就是不穿,你奈我何的無賴樣。
說是穿衣裳,其實就是扣上腰帶罷了,清語紅著臉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了,誰叫自己騙他在先的呢。
「你站好,不然我怎麼給你穿?」清語小聲地道。
見她答應了自己近乎無理的要求,無塵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臉色緋紅,目光游移地站直了身子。
清語上前拿起桌上的腰帶,深吸了一口氣,暗道︰我是穿越人士,還會怕你這封建保守本土男?
只是,盡管她再怎麼自我催眠,臉卻紅得像要滴血似的,而且那長衫乃是綢緞所制,滑得不得了,她尖著手指將那長衫的衣領合攏,再拿腰帶想要圍過來時,不小心長衫卻又散開了,只得重新再來一遍。
「你就不能幫下忙?」清語試了幾次都失敗了,有些氣急敗壞地道。說完卻沒听到無塵任何的回音,只得抬頭看向他。卻見無塵正雙目含情地看著自己,臉頰微紅,呼吸有些發沉。
「我怕我等不了兩年,清語,我該怎麼辦?」無塵似嘆息般地柔聲問。
清語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低下頭,沒有答話。
這時,無塵又道︰「如果,我說如果,如果要你嫁給一個陌生人,你會怎麼做?」
清語一愣,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跳轉到一個毫不相干的話題上去,有些吶吶地道︰「我不知道誰會逼著我嫁給一個陌生人,我父親絕不會那麼做。」
無塵有些慌亂,自己將衣領合攏按在一起,又自己接過清語手里的腰帶,扣上後,小聲地道︰「我是說如果,比如聖旨什麼的,你會怎麼辦?」
清語不著痕跡地退開了一步,站定後反問道︰「你先說說,若是抗旨不嫁,會有什麼後果。」
「若是抗旨不嫁,那麼便終身不能再嫁,否則便是欺君,是會判刑的。」
清語又問,「不會累及家人?」
「不會。」
「若只是這樣,那我肯定抗旨不嫁了,有句話不是叫做寧缺毋濫麼,與其嫁給一個不認識不了解的人,還不如一個人過來得輕松。」
如果清語是那種願意湊合的人,上輩子也不會等到二十七八歲高齡還沒嫁出去了。
但清語這話,卻像是給了無塵一記悶棍似的,打得他半晌沒說出話來,直到清語察覺到不對,才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無塵回過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等上兩年,也許要不了兩年就能解決麻煩,只是,要委屈你了,這兩年,我只能以這個身份來見你。」
清語道︰「我先把話說清楚,我說相信你是一回事,可是願意等你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塵臉色微變,咬了咬嘴唇道︰「你要變卦?」
清語搖了搖頭道︰「你先听我說。我之前說相信你,是相信你是好人,也相信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對我講關于你的事情。而我,也願意試著和你……和你相處,可是,這不代表我就已經和你私定終身了,我覺得,我根本不算了解你,而你,也未必就真的了解我。這兩年的時間,我們可以嘗試多了解,如果中間發現不合適,你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這樣,你能接受嗎?」。
無塵長長地出了口氣,點了點頭道︰「這說法很是新鮮,我以為兩個人只要互相傾慕就可以了,卻沒想過還有你說的什麼互相了解,不過,我能接受,那麼,就請你給我機會,讓我了解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