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清語離開後,大廳里便只剩下太夫人、姜氏和宋元義這三個侯府的重量級人物了。
伺候的人,只有太夫人身邊的一位嬤嬤和姜氏身邊的洪嬤嬤還留在廳里,其他的人都領了差使出去了,按理來說,平日里這種時候太夫人就會把手一揮,道一句︰「今兒我乏了,你們都回去吧。」來宣告聚會結束的。
但是今日,太夫人卻沒有這樣做,而是臉色沉沉地在想事情,沒有說話。
姜氏早就不耐煩了,起身行了個禮道︰「娘,我便不打擾您休息了,媳婦告退。」
太夫人這時回過神來,沉聲道︰「先等會兒吧,老婆子我還有話要說。」
姜氏神情一凝,只得又坐回原處道︰「娘有何事吩咐?」
太夫人冷冷地瞥了姜氏一眼,又把目光轉向宋元義,沉吟了片刻後道︰「把八丫頭和十丫頭送到老婆子我這兒來,今後我來教養她們吧。」
宋元義愣了愣道︰「娘,怎敢勞動您花精力去照顧兩個小輩呢?」
姜氏也道︰「是啊,那兩個丫頭我定然會好生教養的,娘就不用操心她們了。」
但凡庶出的女兒,都是歸嫡母管教的,這是慣例。若是放在平時,姜氏才不會管這兩個小丫頭歸誰管教呢。又不是自己親生的,誰喜歡養誰拿去養,她才懶得爭。但今時不同往日,李姨娘如今管著西院兒的事務呢,如果不留下這兩個小丫頭片子,自己可就沒有了鉗制她的籌碼了。
太夫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冷地道︰「你會好生教養她們?又教出第二個、第三個七丫頭出來?老2媳婦兒,你可是我娘家的內佷女兒啊,親佷女兒啊說起來是親得不能再親的關系了,怎麼老婆子我卻覺著你像是咱們老宋家的仇人故意派到咱們老宋家來使壞的呢?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麼?好好的一個七丫頭,從前多聰明伶俐,多乖巧的一個孩子,你都把她教成什麼樣兒了?就連六丫頭,若不是撞了那麼一下子把她給撞明白嘍,只怕還不如七丫頭,你這個當母親的,是怎麼教孩子的?」
姜氏听聞太夫人竟然把幾個小妾生的孩子沒學好的事兒都怪到了自己的頭上,頓時覺得心中一陣委屈,不服地道︰「娘,您這話說得可就重了,我也是用了心在教養她們的,奈何她們品行都肖似她們的生母,我能有什麼法子?」
太夫人見她竟然還敢頂嘴,而且還找那種歪理由來推月兌自己的過錯,頓時氣得笑了起來,冷笑地道︰「照你這麼說,孩子生下來都不用教了,反正性子都是隨生母的,那種性子不好品行不端的女人,直接就不許生孩子不就得了?」
姜氏見太夫人動了氣,又覺得自己先前說的理由的確有些牽強,不由得訕笑道︰「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清語和清秀沒學好,真是不能怪我。我保證會把清芳和清秋教好,娘,您就放心吧。」
「放心?」太夫人嘴角抽了抽,憤憤地道︰「我能放心?你誤的,可都是我老宋家的骨血,是老2的親骨肉,瞧瞧她們被你教成那樣兒,壞了侯府的名聲事小,壞了我老宋家的門風事大,這事兒沒得商量,明兒就讓那兩個丫頭來老婆子我這里,我來教養她們。」
姜氏也來氣了,咬了咬嘴唇道︰「娘,您既是這般不滿意我,何不讓老爺休了我另娶賢能?何苦讓我白白地佔著個嫡妻的位置,卻家不讓我管,女兒也不讓我教,我在這侯府里還有地位麼?我如今連個妾都不如。」
太夫人氣得不輕,揉著額頭道︰「若你不是先帝爺親自賜的婚,哪怕你是我佷女兒,我也早就休了你了,你別以為老婆子我不敢。」
姜氏聞言,頓時紅了眼眶,哽咽道︰「我知道您一直不中意我這個媳婦兒,老爺這心里也從來就沒有我,不如就休了我罷,大家眼不見為淨。」
太夫人見姜氏說著就開始哭起來了,頓時感到有些棘手,只得把目光看向宋元義道︰「老2,你怎麼說,是讓老婆子我來教那兩個丫頭,還是讓你媳婦兒繼續養著?到底是你的骨肉,你說了算。」
宋元義見她們兩個說了沒兩句就嗆了起來,本就感到一陣為難了,這會兒听聞這事兒還得自己來決斷,頓時覺得頭大如斗,一邊是滿臉不悅的母親,一邊是哭哭啼啼的妻子,真是叫他左右為難。
搓了搓手,宋元義道︰「娘,不如這樣吧,兒子先去問問那兩個丫頭的意思,她們也不小了,能自己決定自己的事兒了。」
太夫人見宋元義沒有拒絕,臉色緩和了一些,點頭道︰「也好,你去問問她們吧。我乏了,先走了。」說罷,看也不看正哭得傷心的姜氏,扶著嬤嬤的手徑直走了。
宋元義松了口氣,轉頭看見姜氏還在哭,雖然心中煩悶不已,卻耐下性子好言勸道︰「你也別哭了,母親就是這個性子,她是覺著你身子不好,怕耽誤了那兩個閨女罷了。況且,今日清秀的確是鬧得太不像話了,這事兒若是傳出去,咱們侯府只怕什麼臉面都沒了。清秀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她如今這個樣子,你也難辭其咎。再說,你身子不好,把清秋和清芳交給母親管著,也好讓你安心將養身體。」
姜氏哽咽道︰「清秀的性子,十足跟杜姨娘一模一樣,怎麼能怪妾身沒把她教好?」
宋元義見她死不認錯,不由得有些不耐煩地道︰「你說清秀的性子像杜姨娘,那我問你,從前清語的性子是像誰?你別跟我說是像姜姨娘。我看,現在的清秀和從前的清語,那性子都是像你,驕縱蠻橫,混不講理。別人做什麼都是錯的,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說完,也不等姜氏反駁,又看了洪嬤嬤一眼,然後冷冷地道︰「還有,今日的事,洪嬤嬤也難逃罪責,不過念在她伺候你多年的份上,我便放她一馬,只是,今後我不想再看見她了,隨便你把她送去莊子上還是送回姜家。」說罷,拂袖而去,只余下臉色發白的姜氏,和一臉愁苦的洪嬤嬤。
且說清語回到了芷蘭苑,頓時被大廳里那些形形色色的禮盒晃花了眼,墨香和荷香見到清語和柳香兩人,忙迎上前來行了禮,墨香笑道︰「小姐,您若是再不回來,可要愁壞奴婢了。」
清語笑問道︰「怎麼?」
墨香拿出一疊禮單,愁眉苦臉地道︰「奴婢們不識字,想把這些禮物按禮單順序歸置一下都不能,這不,還不斷有禮物送來,小姐您再不回來,這大廳可要堆不下了。」
清語笑了笑道︰「看吧,叫你們好好跟著柳香學認字,你們嫌麻煩,這會兒知道不識字才是**煩了吧?把禮單拿給我看看。」
墨香將禮單遞給清語,偷偷地吐了吐舌頭。
第一張禮單上寫著︰「鎮國公府舒暢贈宋六小姐及笄禮︰徽墨一方,端硯一方,湖筆一套,翡翠鎮紙一塊。」
清語看了這張禮單,不由得咋舌,這讀書人送禮可真是暗藏玄機呀,咋一看吧,這些東西似乎都不怎麼值錢,但是一細看,懂行的人便知道,舒暢送的這一份禮,那可真是花了心思和大價錢的,這樣一套文房四寶,其中隨便拿出來一件,擱誰家里都是極品珍藏,他就這麼當成普通的文房四寶,成套地送了出來。
只是,不知自己將來要拿什麼還他的禮?
「柳香,把鎮國公府的禮盒找出來。」清語看過禮單後,吩咐道。
每個禮盒的側面都貼著紅色的紙條,紙條上寫的是送禮人的信息,所以並不難找。柳香弓著身子在那一堆禮盒里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後,便抽出了一個青色的帶著暗金色花紋的素雅紙盒,清語打開紙盒,一陣墨香撲鼻而來,可見那墨的確是極好的。
將東西都翻看了一遍後,清語才依依不舍地命柳香把東西取出來,然後讓墨香和荷香小心翼翼地放進小庫房里,分門別類地放好。
第二張禮單便要簡單多了,是白府的白夫人派人送來的,玉貔貅一對。柳香把東西找出來給清語過目,這玉貔貅成色一般,是再普通不過的禮物了。
其實,大部分人的禮物都跟白夫人的一樣,是按照慣例送的禮,比如玉貔貅、玉如意、玉釵什麼的,既不會顯得太昂貴,也不會顯得太寒磣。這些人肯來送禮,十有八九都是沖的安國夫人的面子,否則,便是連這等普通的禮物,也是不屑于送給一個庶出的小姐的。
不過,那些勉勉強強地來給清語送了及笄禮的夫人們,這會兒已經在後悔了,因為她們大多已經知道,今日宮中那兩位算是給宋六小姐送了大禮了,早知如此,她們就該也跟著送一份大禮的。若是趕在聖旨之前送大禮,那該顯得多有誠意啊?可惜這會兒兩道聖旨都已經下了,自己等人再要去交好,未免就顯得有些做作了。
不過,這些人轉念又一想,雖然自己沒送什麼大禮,比不上那些親自去參加了及笄禮的夫人們跟宋家的關系親密,但總比什麼表示都沒有的那些人強吧。于是,這些送了禮的夫人們,心里便也就好過了。
在看了無數尋常的禮物後,又一張長長的禮單閃瞎了清語的眼。
送禮人的名字寫的是無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