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珍和青黛兩人貓在角落里,看著眾家姑娘爭奇斗艷,品評誰家的花好誰家的花嬌,眼看日頭漸高,卻還是不見主家的影子。祁珍看著日頭漸高,埋怨道︰「這勞什子的賞春會幾時能完?」
話音剛落,丫鬟便來唱和,王妃和諸位夫人到了。
「讓諸位姑娘久等了。」齊王妃說了兩句客套話,只道今日賞春的魁首已經議定,「各位姑娘由東花閣到此處,夫人們便已經一一看過。」
王妃著人上了彩頭,三個丫鬟手里捧著木托盤走了上來,上面蓋了紅綢,誰也不知那下面的彩頭是何物,惹得眾人紛紛猜測。
齊王妃的目光在院中掃了一圈,笑著對眾人道︰「今日這魁首乃是的翰林院周學士家的五姑娘,彩頭是龍鳳羊脂玉佩一塊。」
周翠娘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走到了上首,接過齊王妃遞上來的玉佩,福身謝過便別在腰間。
「好險,果然是選了那‘奪翠’,若不是你幫忙,今兒這花可就落到我頭上了。」祁珍握著青黛的手,雙眼滿含激動地注視著青黛,一副感激涕零狀。青黛嘴角抽了抽,「行了行了,你跟我還說這些客氣話。」
說著,周翠娘從上首走了下來,青黛目光落在了她腰間的龍鳳佩上,停駐了良久。
「看什麼呢?」祁珍湊過來問道。
青黛指了指周丹娘腰間的玉佩,挑了挑眉毛,「龍鳳羊脂玉,玉色溫潤,這玉佩怕不是出自王妃之手。」
「為何?」祁珍一臉好奇,青黛敲了敲祁珍的額頭,「笨啊,上面宮絛是明黃色的,大華有幾個敢用這顏色?」
祁珍大吃一驚,偷偷覷了覷旁邊,悄聲說︰「你是說宮里來人了?」
「也許……」
「那奪翠擱在暖房了,若是沒被人選上,那這彩頭還給不給了?還是這魁首事先就定好了?」
青黛白了眼祁珍,這宮里的意思誰能猜的透?奪翠,听名字也知道寓意不同,而今日周丹娘的奇怪反應,後來李瑜的突然出現,正說明那盆奪翠定有問題。
「會不會選了翠娘去和親?」
「不知道。」青黛也想不透,「周丹娘她拉著你去跳坑,定是給她妹子做擋箭牌,你沒見她听見翠娘在暖房那個表情,而且她不想趙家拔得頭籌,定是這奪翠是份榮耀,卻未必家家想要。不過,也說不定,忠王和世子的話听著好像又不是那個意思……興許我多想……」
雖說周翠娘佔了魁首,但趙玉質也沒落下得了個榜眼,還有右副都御使王大人家的孫女中了探花。而最後這頒獎禮上,周丹娘並沒有出現。
一場賞春會落幕,青黛只覺得趕得上宮里選美了,至于這些美人最後的歸處,只有天才知道。
從曲水園出來,青黛、青薇要去五品齋買點心,祁珍非跟著去請客。有人付錢那自然好,反正這禮青黛受得心安理得,于是三人相攜往園外走去。
路上,祁珍想起笑顏如花的翠娘,嘆了口氣,「還不是和親鬧的?干嘛非要女人去和親呢?就不能他們派個公主嫁過來?」
青薇道︰「要是開始不打仗,那樣誰也不用嫁過來了。」
「國與國之間,那不是說不打就不打的事。」青黛模了模青薇的頭,「北胡游牧民族出身,本身就不善耕織,地理環境也不適宜農耕,若他們打下來大華土地,自己不會種,還得靠大華人來種。這種風俗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他們要物資要糧食要養活人,自然跑來劫掠,三天兩頭擾邊,讓你鬧鬧心。大華國力雖強,但不善騎戰,要一次打得北胡沒有喘息之力,甚至是吃不下北胡卻是不能。」
「所以啊,兩家只能打小架了,打兩年不耐煩了,打上一場大架,誰勝了誰就能提條件了。打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和親停戰可與民休養生息。攘外必先安內,有些情況下和親不失為協戎良策。你看古往今來那些和親的,哪個不是兩家誰也吞不下誰,打打不想打了,然後佔上風的嫁女兒招婿,處弱勢的送兒子為質,另外附送些美女珠寶做贈品,換個幾年甚至十數年的關河寧定,至于以後孰強孰弱……那只有天才知道嘍……」
「哎,真別說,還真是這個理兒」祁珍恍然點點頭,崇拜地亮起星星眼看著青黛,「青黛啊,你要是個男的,我就嫁給你」
祁珍開玩笑,青薇跟著起哄,「嗯,三姐要是個男的,我也嫁。」
「去你們的也不看看時分,就這般渾說。」青黛瞪了這一大一小兩個笑得嘻嘻哈哈的丫頭,自顧自往前頭走了。
「小氣,人家和青薇不是看你親才這般說的。」
「是啊,三姐,你不能拋下我。」
青黛回頭鼻子輕哼了一聲,「看看日頭,再不走趕不上最後一爐芙蓉酥了,待會兒我一到就叫車夫趕車走人,你們兩個自己走路回去好了。」
「別介,等等我們」
祁珍和青薇倆人悶頭偷笑,然後屁顛屁顛追了上去。
三人跑遠了,誰也沒有看到,身後岔道另一頭竹林外立著兩個青年男子,一人著白地藍絲繡五福捧壽紋長衫,溫柔俊逸如天上謫仙,一人著銀絲獸首紋玄衣,不羈冷傲如地獄神祗。倏忽,林間清風拂過,一黑一白衣袂飄飄,兩道翩翩身影印在那蔥蘢玉翠中,恍然間不知是人入畫中,還是畫為人生,讓偶爾看見這副畫面的人忍不住駐足流連。
這二人目送著青黛三人離去,久久沒有收回目光,也不知是在思索還是在觀景,他們身旁不遠處主道上,偶爾經過的少女們那翩翩的曼妙身姿或是不經意間的媚眼斜飛,都始終沒有吸引二人的注意。
良久,那白衣的男子不知想到什麼,丹鳳眼盈滿了笑意,「自小她就是個有主意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偏偏還挑不出什麼錯來。」
玄衣的男子的眉梢輕動,漂亮的眼尾往上挑了挑,「模樣可愛得緊,滿肚子鬼心眼,歪理數她最多。」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的瞬光似帶著四散飛濺的火星。
「華兄弱冠之年尚未娶妻,想來公主和侯爺定然心焦。俗話說百善孝為先,兄雖有凌雲報國志,但也該顧及顧及兩位長輩的心思。听華兄的口氣是偏愛溫柔的女子,那張家姑娘據說是位端莊賢淑的女子,華兄舍了張姑娘這般急急請旨,不知哪家姑娘博得華兄青睞?」
「郁賢弟,雖說成家立業,但吾是ど子,家中上有兄長繼承家業,自要立業再成家。不瞞賢弟,我這人殺孽重,不信命卻信緣。緣之一字頗為玄妙,在它面前眾生平等。有緣有份才是水到渠成,有緣無分那只是枉然罷了。縱是我今生不娶,也要娶到我想要娶的那個人。」
白衣人神色淡然,唇角笑意未減。
玄衣人冷峻依舊,眼中執著未消。
「時辰不早了,小弟要回府了,他日再聚。」
「好,我也約了舊友,改日再敘。」
兩人相視抱拳告別,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便消失了在了竹林邊。
……
三月初一大朝,周康升吏部侍郎,加少傅,兼謹直殿大學士。初五,北胡遣使欲于五月來上京朝賀皇帝壽誕。
三月初十,周康嫡次女周翠娘隨長姐齊王世子妃入宮覲見太後,太後見之心喜,稱其與自己早年模樣有三分想象,頗合眼緣,當下收周翠娘為女。而同一日,寧王妃也帶著自家庶妹趙玉質進宮拜謁,過了三日,趙玉質便被抬進了忠王府。
三月二十,皇帝下旨封周翠娘為華陽公主,賜住壽康宮。
青黛得到消息之時,已是二十二,還是祁珍火急火燎地跑到上官府來特地告訴她的。
「這次多虧了有你,不然……」祁珍抓住青黛的手,神情有些激動,「日後我定要好好報答你」
青黛搖搖頭,「什麼大恩?也許皇帝早相中要周翠娘去和親,那花說不定就是個噱頭。咱們那時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多留個心而已。」
「我倒覺得是周丹娘提前得了消息,我和周翠娘都是人選,所以這才拉我往坑里跳。」原先祁珍還覺得是湊巧,可周翠娘真的被封了公主,她才有些後怕,堅持認為青黛當初的決定無比英明。
青黛低笑,「好了,事情已經過了。不管她周丹娘打了什麼主意,總之你不用去和親,這下心可以徹底放在肚子里了。」
「嗯嗯——」祁珍長舒了口氣,「還是多謝你」
「好啦」青黛阻止祁珍再說那些感謝的話,又道,「我二姐明日出嫁,你要不要送份添妝啊?順便給我來份謝禮我亦來者不拒。」
祁珍提起青蓮就來氣,「添妝,又不是紅妝大嫁,只是納妾,我送什麼?我沒跟她算賬就是好的了。虧得你好脾性,還惦記要給她添妝。你那份謝禮我走得急沒帶,明日派人給你送來。趕明你要成親,我定給你封個大的,準保夠分量。」
「與你說笑,你還當真」青黛輕笑,「畢竟是我二姐,添妝自然要送的。賞春那日見著四個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女,以後我二姐的日子可比在娘家有意思多了。」
祁珍看著笑眼彎彎的青黛,那眼中閃爍的光賊亮賊亮的,故作嘆息狀︰「她以後只能自求多福,節哀順變吧」
——*——
先發,睡覺起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