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坐著太後特意安排的軟轎風風光光的回了鳳藻宮,也沒歇著,便叫抱琴請賈母王夫人進宮商議大事,抱琴道︰「娘娘也太心急了點,五十萬兩哪是小數目啊。」
賈元春不以為意,說道︰「祖母和母親手里有銀子的,花五十萬兩買個皇貴妃的位置,本宮覺得值,听說當年姑母家的妹妹進京時帶來不少東西,本宮若是加封了皇貴妃,全族都跟著榮耀。」
抱琴找了熟悉的太監去賈府傳話,請賈母王夫人火速進宮。
賈母王夫人听說元春相請,忙按品妝扮,坐著轎子進了宮,王夫人把帶來的貴重藥材交給抱琴收好,又細細的看了元春的臉色,方道︰「娘娘可把我和老太太急壞了,傳話的太監也不說明白,還以為娘娘這里出了什麼事呢。」
賈母也點頭,說道︰「娘娘身子可好?胎還好吧?」元春叫抱琴去外邊守著,才道︰「皇上和太後現在都對本宮格外照顧,本宮自有了這胎,連皇後都禮讓三分,祖母和母親放心,本宮精心著呢。今兒請二位進宮,卻是有一件大事要與二位商議。」
賈母王夫人忙問是何事?
元春將在太後宮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講了個清楚明白,賈母和王夫人都蒼白了臉,二人對視一眼,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元春看著二人神情,心中奇怪,祖母和母親不是最希望自已能升位份的嗎,怎麼倒像是為難的模樣。
元春哪里知道,榮國府為了歸還國庫欠款已經入不敷出,傷痕累累的,元春張口就是五十萬兩,這不是要兩人的命嗎?
賈母王夫人都震驚不已,元兒啊,怎麼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就許下這樣的諾言呢!
元春對祖母和母親的這副表情深為不滿︰「當初是你們硬要送我進宮的,如今要撒手不管嗎?本宮今年都二十七歲了,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王夫人見元春生了氣,情緒激動,恐累及月復中胎兒,忙安慰元春說回家想法子,元春卻因賈母王夫人的態度極為生氣,說道︰「本宮十四歲進宮,熬了五年才到太子身邊,你們知道本宮受過多少苦,皇上登基封了本宮貴人,本宮身上背了人命才做了這德妃,現如今有了這樣好的機會,為何又向後縮,咱們家又不是拿不出這筆錢來。」
賈母道︰「娘娘且莫生氣,若是幾天前,自然是沒問題,可如今…咱們家也難的很。」
元春有些疑惑,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說道︰「咱們家也借過國庫的銀子吧,這陣子本宮在宮里听說的多了,官員們拿著國庫的銀子去民間放貸獲利,哪里會真的因生活所迫才借銀的,家里的可都歸還上了嗎?」
賈母道︰「只因都還上了,這才為難。」
元春又道︰「今兒已是十七,最晚十九也要把銀子送來。本宮和月復中皇子的命都在祖母和母親手里,若是太後怪罪,本宮母子事小,全族都要獲罪。」
賈母和王夫人都沒了主意,只得先答應下來。
賈母王夫人從宮里回來,一路上悶悶不樂的,賈母怎麼想都覺得元春干了一件傻事,那皇貴妃的位置有那麼好嗎,值得花五十萬兩銀子去換?
皇貴妃不當倒無所謂,若是太後因此事怪罪元春,再連累了全家怎麼好。若真的做了這皇貴妃,水漲船高,自已的身份也必定會再高一截。
王夫人卻沒想這麼多,只是慮著元春在宮里若熬了十多年,會不會因此事而毀于一旦,還是要幫著元春才是,再怎麼說元春也是為著府里。回了屋子換過了家常衣服也沒歇著,先拿著鑰匙進了自已的小庫房,細看之下也沒多少東西了。
不行就把林家那些御賜之物賣出去,轉手幾家賣的遠些,想來也查不到自已身上,拿定了主意才覺得今日可真是累的很,便歇在炕上,因有心事也睡不著,睜開眼楮道︰「去請老爺,說我有事和老爺商量。」玉釧答應著去了。
王夫人走至穿衣鏡前,前後打量了自已的衣服是否合體,又重新插了下簪子,在梳妝台前拿著香粉往臉上撲了撲。不過半刻功夫,賈政便進了屋,王夫人親自捧茶,賈政端起茶喝了一口方問︰「娘娘有什麼吩咐嗎,身子可好嗎?」
王夫人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娘娘挺好的,如今一天兩次請脈,太醫說胎位也正。今兒我和老太太去看娘娘,倒听說了一件煩心事。」
賈政忙問何事,王夫人便把元春許下銀子一事說了出來。賈政呯的一聲把茶杯摔在桌上,熱茶都酒在了出來,賈政到︰「娘娘可真是…咱們府里剛還了八十萬兩,又代理親王還了五萬兩,哪還有銀子去獻給太後,皇貴妃不坐也罷。」
王夫人見賈政如此態度,也著了急道︰「娘娘也是為了給府里爭面子,現在身懷有孕,若是封了皇貴妃可不就和皇後比肩了,再生下皇子,那可比皇後還尊貴呢,便是將來皇子們繼承皇位,皇貴妃的兒子身份尊貴,必能繼承大統。」
賈政道︰「胡說,當今皇上未到而立之年,哪里就提起皇子繼位來了,況且就算生下皇子,若是娘娘也有你這樣的糊涂心思,我看也必給自已招禍,那皇後和貴妃都是馬太後的親佷女,馬太後能讓其他妃嬪生下兒子越過皇後去,真是胡鬧。」
王夫人一听丈夫的話,也覺有理,嚇的掉下眼淚,哭道︰「娘娘已許了願,若不還願,太後必定怪罪,娘娘焉有命在,我若命的元兒,我說不讓你進宮,他們偏不听我的話,非送你進宮不可,出了事誰能管你。」
賈政听王夫人哭訴,雖然生氣元春不知分寸,畢竟是骨肉哪能當真不管,況且听王夫人怪道了母親頭上,只得勸著王夫人道︰「你也莫要難過,一切有老太太做主。」王夫人突然明白過來,對啊,當初是賈母非送元春進宮的,這時候她不管誰管。想清這一點,王夫人方不哭了,要丫頭打水淨面,換了衣裳,到了賈母這邊來。
賈母清楚王夫人為何而來,兒孫們還欠款,一共給了七十萬兩,自已的底子也抖落的差不多了,下剩的還有些古董物件罷了。元春出了這檔子事,少不得還要拿出十萬兩,還剩下二十萬兩那是說什麼都不能動的,如果手里沒了銀子打賞,不管是老爺太太們,還是奴才下人,誰還听命這個老封君。
王夫人給賈母見了禮,便說起元春的事來,王夫人道︰「公中不過三萬兩支應著日常生活,還要預備著娘娘有事出來,所以來討老太太個示下。」
討什麼示下,不過是來要銀子罷了。
王夫人見賈母不吭聲,又道︰「老爺的欠款,老太太給了四十萬,媳婦自已又湊了四十萬兩終于還清了,保住了官位,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媳婦想著,娘娘想當這皇貴妃也是為了咱們府里的面子,老太太去宮中領宴的時候興許坐位還能往前靠靠呢。」
賈母明白,元春這麼些年來在宮里受苦,可不就是為了府里嗎,想了想道︰「娘娘已經應下了,沒法子更改,找大老爺和珍兒咱們一塊商量商量吧。」
王夫人打的如意算盤是,老太太出二十萬兩,大老爺和賈珍各出十萬兩,自已再拿出十萬兩,元春這事也就過去了,再說元春當了皇貴妃全族人都跟著沾光,自然要全家出錢。
吃過午飯,賈赦刑夫人,賈政王夫人,賈珍賈璉都來到賈母的內堂。賈母看著眾人,清了清嗓子道︰「今兒宮里來了信,娘娘有事吩咐,上午我和二太太進了宮。」說完停頓了一下,看著眾人。
刑夫人忙道︰「娘娘身子可好?」賈珍也道︰「娘娘有身子的人了,飲食起居都要格外小心才是。」王夫人得了意道︰「謝大嫂子和珍兒記掛著娘娘,娘娘身子好著呢,如今娘娘有件事情想讓家里人幫忙給想想辦法。」說完看了賈母一眼。
賈母斜了二太太一眼,只能充當張嘴的惡人︰「太後為了給理親王爺還欠款,想要賣掉宮里的擺設物件,其實就是讓妃嬪娘家貢獻些銀子,還說若誰能解了燃眉之急,便讓皇上封皇貴妃,咱們娘娘在太後面前許了五十萬兩,大家看怎麼辦才好?」
眾人都驚呆了,當是國庫呢,說要就有!
賈赦道︰「自從娘娘封了德妃,除了年節的賞些東西,平日倒是府里進貢的更多些,折合起來還賠了些呢。」
王夫人不滿的道︰「話不能這麼說,若不是宮里有娘娘支撐著,老爺們的官能當的這麼順當,還不是娘娘的面子。」
賈赦並不在乎王夫人不高興︰「本想著有娘娘依靠,官位能往前挪挪,不承想娘娘封妃都快四年了,我和二弟仍然留在清水衙門,我是沒了銀子了,璉兒夫妻為了幫我還債,也弄的精光,好不容易把這五十萬兩還上了。娘娘能當上皇貴妃自然是好事,可如今她大伯也鬧的精窮,請老太太見了娘娘幫我告個罪吧。」賈赦也不等賈母答應,領著刑夫人率先走了出去。
賈璉見父親推月兌,也忙道︰「璉兒的家底老太太和二叔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璉兒媳婦連嫁妝都搭上了,才勉強湊了八萬多兩給大老爺。恕璉兒無禮,老太太和二叔別見怪才好。」賈璉給老太太磕了頭,又給賈政夫妻行了禮,臨走時又深深的看了賈珍一眼。
賈政一言不發,只王夫人氣的直喘氣。賈母見賈珍穩穩當當的坐著,便道︰「珍兒可願意幫忙,若娘娘真當了皇貴妃,自然不會忘了你這個大哥哥。」
二太太也道︰「珍兒是咱們賈家族長,皇上若推恩于賈家,珍兒必定首當其沖。」
「可卿亡故不過月余,大妹妹便一躍從貴人封了德妃,娘娘既有這個本事,還用珍兒給籌措銀兩,珍兒尚且自顧不暇,哪管得了別人家的事。」賈珍吊兒鋃鐺的樣子把王夫人氣的渾身發顫,賈母是有心病的人,便不再為難于他,賈珍見賈母不言語,倒坐實了心中所疑之事。
賈政也站起來道︰「既然大哥和珍兒都為難,請老太太再進宮告訴娘娘吧,皇貴妃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勸著娘娘別理那些事,好生保養著身子,保住胎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