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回去了,賈母留下了王夫人,婆媳兩個坐的很近,賈母道︰「我怎麼听說寶玉和寶釵還沒圓房。」
王夫人道︰「老太太放心,林丫頭這也算是嫁了,寶玉對林丫頭的心也就死了,寶丫頭又是個頂尖的人,況且也實心實意的對待寶玉,緩過這段日子也就好了。」
賈母道︰「我只怕寶玉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听道林丫頭出嫁又要鬧,索性把紫娟開了臉就放在寶玉房里,我瞧著那孩子做事也穩當,常跟她姑娘在一起學習針線,如今也不錯,就貼身伺候著寶玉吧。」
王夫人忙道︰「媳婦也是這意思,還想討老太太個示下,這襲人…」
「襲人這丫頭我原看著不錯,現在瞧著並不好,听說在寶玉房里處處轄制著寶玉,一個做爺的倒讓丫頭指使著,不像話,你知道嗎,襲人在四年前姨娘的身份已名符其實了。」
王夫人大驚,忙抓著賈母的衣袖問道︰「老太太這是打哪里听說的,四年前寶玉才十二歲,襲人若是這般行事,不是要我兒的命嗎?」
賈母道︰「寶玉房里的丫頭那麼多,保不齊哪個和寶玉作怪,明兒個你悄悄尋個穩婆來,若是那襲人才破的身子,便成全了她放在寶玉屋里,若是很久了,哼,這樣的狐媚丫頭絕不能容。」王夫人忙答應,在寶玉的問題上婆媳兩個答成共識。
寶玉這陣子一直由紫鵑陪伴著在外書房念書,並不知道黛玉的情況,這日也如往常一樣看書,只是心總靜不下來,也擔心黛玉的身子,便命紫鵑進園子看看黛玉怎麼樣了。
不想紫鵑沒一會兒工夫就跑了回來,進屋便跪下了,眼中流淚,寶玉忙站起身道︰「林妹妹身子不好嗎?」
紫鵑猛的搖頭,已哭的泣不成聲︰「二爺,听說太太把林姑娘送走了。」
寶玉听著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似的,差點摔倒在地上,紫娟忙扶住,寶玉一把推開紫娟,連大衣裳也未穿,便直奔園子里來。
到了瀟湘館門口,只見那門緊閉著,寶玉的手顫抖著去拍門,半晌才有一個婆子來開門︰「是二爺呀,這回您老可省事了,再不用往這里繞了。」
寶玉不理她,只往里走,婆子忙攔住他︰「寶二爺,太太說了,不許任何人進去。」寶玉推開她,婆子又趕忙上前攔住︰「二爺若是胡鬧,奴才可要回稟太太去了。」
寶玉氣極,便抬腿踢在肋上道︰「我素日擔待你們,你們反倒得了意,連我都敢攔。」猶覺得不解恨,又踢了兩腳,寶玉一路走進了臥室,屋里光線有些暗,寶玉適應了一會才看清,靠西面的炕上躺著一個人,細看之下竟是雪雁,紫鵑跟著進來,忙給雪雁松了繩索,寶玉忙問道︰「林妹妹去哪了?」
紫鵑喂雪雁喝了幾口水,雪雁細是寶玉紫鵑在身側,忙抓住紫鵑的手道︰「寶二爺,紫鵑姐姐,太太是不是把姑娘送到忠順王府去了,好歹讓我跟著姑娘,姑娘一個人可如何是好。」
寶玉的眼楮已直了,妹妹到底沒有躲過。
紫鵑也不停的掉淚道︰「姑娘什麼時候被送走的?」
雪雁略歇了歇道︰「昨晚上,老太太告訴姑娘訂下了和忠順王府的親事,後來我和姑娘被送了回來,我說若不是為了我,姑娘就不會受了太太的威脅了,姑娘反安慰我說,就算沒有我,太太也會這樣做的,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吧。後來喝了幾口春縴做的粥,我和姑娘都睡著了,等我醒時,姑娘就不見了,我出去找姑娘,太太命人把我關起來,寶二爺,你快去救姑娘。」
這時婆子進來道︰「太太在寶二爺的院子里,叫寶二爺和紫鵑姑娘快過去呢。」
寶玉答應著,對雪雁說道︰「一會兒我到老太太那里打听去,知道了信就讓紫鵑來告訴你。」
雪雁拉著紫鵑的手道︰「姐姐可快點,姑娘本就身子不好,這樣一來,豈不是沒了活路。」紫鵑又安慰了幾句才急忙離開。
待紫鵑回到寶玉的新房時,只見十幾個丫頭都站在房門口,丫頭們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羞怯,有的難為情,有的羞羞答答,有的滿面緋紅,鶯兒道︰「紫鵑姐姐快進去吧,正等著你呢。」
紫鵑忙進了寶釵房里,跪下給王夫人請了安。周瑞家的上前扶起紫鵑道︰「太太慈悲,因襲人病了,怕各位小姑娘們被傳染上,請了宋嬤嬤給各位檢查檢查,別的丫頭都查完了,就差你了,跟我來吧。」
紫鵑跟著周瑞家的和宋嬤嬤去了偏屋,進屋宋嬤嬤便讓紫鵑褪了裙子小衣躺下,紫鵑也沒時間多想,只紅著臉讓宋嬤嬤檢查了一番。
宋嬤嬤檢查後對周瑞家的道︰「這位姑娘沒事,仍是處子。」紫鵑背過臉去系裙子,周瑞家的去太太那里回話。
王夫人對二寶道︰「襲人的事誰也不許再提。紫鵑服侍著寶玉回去讀書。」寶玉看著王夫人問道︰「太太,林妹妹到底去哪了?」王夫人道︰「你去問老太太吧,是老太太做的主。」見寶玉離開,寶釵也問︰「太太,林妹妹去哪了?」
王夫人拉著寶釵在身邊坐下道︰「你不知道也罷,我今兒個來還有一件事,老太太說要給寶玉納個妾,因說紫鵑就很好,你覺得呢?」
寶釵听了這話不亞于五雷轟頂,王夫人了解寶釵的這種心境,寶玉不同寶釵圓房,總不能讓寶玉一直沒個貼身服侍的人。寶釵強忍著淚水,道︰「老太太看上的自然是好的,太太做主便是。」
王夫人道︰「我明白你的心思,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大家子少爺像寶玉這樣的成婚之前房里都有兩個人的,一是年齡還小,二來我也不願委屈了你。我的意思是,老太太即看中了紫鵑,莫不如由你提出來,還顯得你大度一些,瞧著紫鵑丫頭也不是那挑三揀四的糊涂人,又知根知底的,就開了臉直接做姨娘,襲人是不能回來了,有紫鵑在房里,也省得寶玉出去胡鬧不是?」
話說到這份上,寶釵也只好硬裝大度,賢惠「太太說的是,過兩天就去請老太太做主,我這邊也趕著收拾出來房子,然後就擺酒,明公正道的娶紫鵑為姨娘」王夫人對寶釵的舉動非常滿意,不愧是她看中的兒媳婦。
因心里記掛著哥哥,伺候著老太太,太太吃了晚飯,寶釵便帶著丫頭鶯兒去了梨香院。進了門听屋里靜靜的,悄悄地走進來,見同喜正給薛姨媽捶腿,薛姨媽見是女兒來了,便坐了起來,寶釵道︰「媽媽身上怎麼樣?」
薛姨媽拉著女兒的手,母女倆坐在一起,摩挲著寶釵的身子道︰「我兒怎麼像是憔悴了許多,寶玉待你不好嗎?」
寶釵听著這溫情的話語,眼淚差點掉下來,忙忍住了,反安慰著︰「媽放心吧,女兒很好,寶玉如今也上進了,每日也不出去,只是讀書,哥哥的事有信嗎?」
「媽明兒個要去忠順王府去見王爺,你幫媽收拾些禮物出來,看哪些是王爺能看上眼的。」
寶釵一听這話忙問︰「王爺肯幫忙嗎?」薛姨媽美滋滋的道︰「雖無十分把握,卻有七八分準了?你林妹妹昨個晚上已進了忠順王府,王爺一高興,你哥哥不就回來了。」
寶釵驚喜的道︰「林妹妹--同意嫁?」
薛姨媽道︰「就算是自願的吧,我這一天也是心神不寧的,王府也沒來人,想是沒事,那忠順王府也不是一般女子能進去的。你林妹妹嫁了王爺,還委屈不成?送走了林丫頭,寶玉才能和你好好過日子,況且以林丫頭的姿色才氣,定能討得王爺歡心,若是將來封了側妃,怕還要感謝咱們成全呢,況且昨兒個送走的時候,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也是同意的。」
寶釵說道︰「林妹妹會不會記恨咱們哪,若是她在王爺眼前不說好話怎麼辦?」
薛姨媽覺得寶釵的話有些危言聳听,林黛玉再清高,也不過是個十五歲剛剛及笈之年的小丫頭罷了,見了王府富麗堂皇的擺設,用具,氣派,難保不迷了眼,況且還有雪雁在王夫人手里扣著呢,小丫頭還能飛出手掌心去。
寶釵回了院子卻見寶玉獨自坐在屋里,心里一喜,微笑著道︰「二爺回來了。」
寶玉劈頭就問︰「林妹妹的事是你出的主意吧。」
寶釵見寶玉問的是這個,心生不虞,道︰「林妹妹是自已願意嫁進王府的,與我何干。」
寶玉道︰「妹妹如此清高,怎能做出這樣決定。」
寶釵已被寶玉每日心里只有妹妹的事鬧的煩透了,口不擇言的道︰「妹妹,妹妹,你心里只有妹妹,你那清高的妹妹如今正在忠順王府,給王爺做妾呢。」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瞬間打醒了瘋狂的寶釵,寶釵含著淚看著寶玉,冷笑道︰「你就是再打我一巴掌,她也回不來了,就是死,她也會死在王府里。」
寶玉掐住寶釵的脖子,寶釵瞬時喘不過氣來,雙手使勁的抓向寶玉,寶玉沒想要寶釵的命,只是貼在寶釵的耳邊說道︰「你敢這麼詛咒林妹妹,我就讓你守一輩子的活寡。」
寶玉走了,寶釵滑落到地上,淚水順腮而落,林黛玉,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