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之後,花閑發覺,日子仿佛長了腳,並且配置了飛毛腿,刷一下就過去了。來不及回頭看,一日醒來突然感覺骨骼似乎長開了,花閑不再是僅僅能夠穩穩的坐著,而且能夠比較穩的站立,還能一個人走幾步路,雖然那步子風一樣隨時都能湮滅在地上,之後摔的她的小疼滋滋的。
?她很知足。也很享受這成長的過程。
?她在長大。雖然過程如此緩慢而悠長,掰著小手指細數,離365天還差好幾個月,又覺得長大成了一件遙遙無期的事。
?她坐在地上,看著陽光照射到她的小短腿上,整個人暖洋洋的。嬰兒有嬰兒的煩惱,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煩惱,可是嬰兒同樣有成年人求而不得的隨性悠然,那就充分享受嬰兒的快樂無憂,等長大了再享受大人的權利和快樂好了。如此如一只小懶貓一般的幸福日子,她要且行且珍惜。
想通了,便呵呵傻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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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般,吃完早飯,花閑便對著顏母陳氏瞎嚷嚷「九哥……」,顏母隨即明白花閑所指。這個時候花閑的「九哥」,她的小相公,正在練武場,揮汗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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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花閑已經在日頭底下曬了有近一個時辰。她抬著小腦袋瓜子,用小爪子遮著眼楮向著太陽瞄了一眼,太陽公公果然頑強,夏天馬上就要來了,哥哥們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她不能再陪著她的小相公同甘共苦下去,自己搖搖晃晃挪到了大樹底下的小藤椅上。
子君和顏家老八正在蹲馬步,已經穩扎了一個時辰。
顏家家教甚嚴,一眾子孫皆要讀書,習字,練武,種田,男兒郎更是自5歲起便要下田躬耕。花閑一直奇怪,這要有多忙,才能完成所有的事情啊!
?農閑時節,她只知道子君每日雞鳴過後寅時之前便已經起床,眾兄弟們于寅(現在的5點)時在練武場準時集合,練滿一個時辰後去給族長請安,聆听族長等大人物的教誨。族長隔三差五會考量小輩們文字武藝的成果。這個時候,也是小輩們心中最為忐忑的時刻,爺爺平時和顏悅色,在功課上卻是誰也不敢馬虎。
?早飯過後,小子們要去家族私塾讀書。先生是顏家族長的一個遠方族叔,老先生已屆古稀,老來身體仍舊硬朗,除了日日與子孫們練練武,種種田,最喜做的,就是教子孫後代讀書習字,偶爾詩興大發,也不管學生們懂與不懂,搖頭晃腦,自娛自樂,書呆氣來襲,卻自有一番儒雅可愛。
?這不,今兒早飯後,小子們去私塾上課,老先生心情好,將自己臨摹的一幅字畫拿出來,讓大家瞻仰評判。老頭子在課室來回踱步,得意洋洋,再一轉身,字畫已被扯為兩半。
?顏家老九和老八正人手一半,相互瞪視著,仿佛覺得這樣瞪著,單眼皮就能成了雙眼皮。
?老八和老九發生爭執的起因,只有那唯一的卻最是老套的一個——取悅花閑。
?結果呢,自然要接受懲罰。老頭兒責令二人到練武場蹲馬步。蹲滿兩個時辰,且罰寫顏氏家訓一百遍。
?花閑轉頭看向依舊奮戰在日頭下的老八和老九。抬手擦了擦額頭,其實沒有汗,她是替他們倆熱著呢。如今她倒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兀自愜意,與「汗流滿面」之說無緣際會,可畢竟人家是為了她才會做出那樣的惡劣行為不是?而且,令她汗顏的是,老八和老九面對面蹲著,不止是蹲了一個時辰的馬步,同時還相互瞪視,各不相讓了整整一個時辰不止,從私塾到練武場,一刻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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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花閑爬起來,蹣跚著挪向太陽底下的倆小子。連走帶爬,手腳並用,歪歪斜斜,跌倒爬起,竟成了一件無比好玩的事。雖然花閑比一般的嬰孩早熟了些,卻並沒有給她的家庭生活造成困擾,自從百歲能言,人們對她的奇特之處反倒慢慢適應起來,正所謂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九哥,抱抱。」一個時辰到了,他們其實可以休息一刻鐘。
?「閑兒!」伸出去的手,還未踫到子君的衣腳,顏家老八已經跳將過來,一把把花閑抱在了懷里。
?「哼,找打是嗎?」子君大怒,飛身而起,就要大打出手。
?「等等!我說老九,你能不能有點新意,就知道打,打,打,真是給八哥我丟人。」老八抱著花閑,閃到一棵大樹後面。
?「廢話少說,把小娘子還給我!」子君並不買賬,說著便追了過來。
?「我們比賽,由勝者決定明天帶妹妹去何處去玩,並且這一天都得听勝者的。」
?「比什麼?」子君不以為然,眼楮盯著老八的身形,準備隨時出手把花閑搶過來。
?「老師今天罰我們抄書,等我們再練一個時辰,下午去你們房間,我們比賽誰最早把課業完成,還要請先生評評誰寫的好,最後由先生來定勝負。」
?「好,一言為定。」
?「咯咯,八哥……要贏哦!」花閑會說的話越來越多了,人們自我開導,認為她只是比一般嬰兒聰明獨特一些。
?听明白花閑口齒不清嘟囔出來的內容,子君臉都綠了。
?花閑偷眼瞧著他,看他陰晴不定的樣子,心中暢快。他就是喜歡看子君怒在心頭口南開的憋屈樣兒。此外,她猜老八肯定是有好玩的地方,且有必勝的把握,不然才不會莫名其妙要跟九哥打賭的說。子君總怕有人跟他搶妹妹,都不帶花閑出莊去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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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老八的速度要快一些。等到兄弟二人都完成了先生罰寫的課業,已是紅日西斜,在這夏日初始,日頭漸長,竟是酉時了。
?兄弟二人興沖沖去顏莊的西頭尋了先生,由他做居中評判。
?花閑猜對了。
?老九的書法技藝確實差老八一籌。
?等子君郁郁寡歡回到臥房,與興沖沖來向花閑邀功的老八踫了個對頭,他更覺煩躁。老八的得意,顯而易見,他挑釁的瞪了子君一眼,口中還不停得瑟,「九弟,明天下學以後,你可要麻利點,跟緊了八哥我的腳步,中飯我們去外面吃,若誤了時辰,我們可是不等的哈!」
「哼!你了不起。」說完恨恨地老八推出去,隨後重重關上了門。
回身,抬頭看到花閑正一個人坐在床上「玩」顏母陳氏給她做的新衣服。她其實是在研究針法啦!只是其中樂趣實不便與旁人道也。
?「哼!」子君瞪了眼花閑,兀自走到桌旁,坐下,望著茶壺發呆。
?「喲,兒子,你這是咋了?滿月復心事的。」顏母陳氏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子君一動不動的呆樣。
?「……」沒動靜?
?「到底怎麼了嘛,這孩子,倒是跟阿娘說說,說說嘛!」某娘無比好奇中。
?「阿娘,我知道。」花閑逮住機會,見縫插針。
?「嚇?」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子君,怒了。
?「嘿嘿嘿,嘿嘿嘿……」
?子君站起來,把顏母推到了門外。
?「阿娘,你回自己屋睡覺,別打擾我和小娘子。」
?「嚇?」
?這是什麼狀況?
?「這是為何?你阿爹又沒有回來,我干嘛要回自己屋?要回為娘也要帶閑兒一起。」
?說著,顏母將子君擠到一旁,自己走向床邊作勢要抱花閑。
?「阿娘,閑兒跟九哥睡」。
?听到花閑的話,子君的臉這才陰轉多雲再轉晴。
?顏母更覺疑惑,這可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
?不過,兒子和媳婦意見一致,哎,這阿娘竟是呆哪兒哪兒礙事啦,撤吧!?一個小人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
?一個更小的人躺在床上,同樣的,雙手交疊,枕在腦後。
?兩人並排躺著。出奇的一致。平躺,面無表情,若有所思。
?好一會了。
?靜,安靜。只听到輕微的呼吸。
?睜眼,看屋頂。
?
?「閑兒?」
?「……」
?「閑兒?你睡著了?」
?「……」
?「閑兒,九哥輸給了老八。」
?「閑兒,你會不會只跟老八玩,叫他八哥?」
?「閑兒,九哥……」
?
?「啊,九哥……」
?「嗯?」
?「我要尿尿。」
?「……」
?「快點啊,我要尿褲子了!」
?「……」
?「九哥,夜壺!」
?
?「閑兒,九哥輸給了老八。」
?「……」
?「閑兒,九哥是不是特無能?」
?「閑兒,你是九哥的小娘子,可不能給老八搶走了。」
?「閑兒,你可記住了,阿娘說了,咱是天生一對。」
?「閑兒……」
?
?「呼呼呼……」
?
?某小公子起身,轉頭,望向旁邊,那個睡得一臉豬樣,口水流了一坨的小小人,哈,真真惡心死他。
?
?「閑兒,你說明天老八會帶你去哪里玩呢?」
?「……」
?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淡淡的月光,穿窗而過,投射到床上。
?花閑,小小的人兒,爬起身來,趴在枕頭上,凝望著睡得香甜的子君。8歲的小男孩,腦子里都在想些什麼呢?花閑想,她應該疼她的小相公一些。只是,她的相公不需要太優秀啦,不然不需要太優秀的她豈不是很有壓力?
?哈哈,這一世,變的更聰明了吧?
?某女自作聰明的做了一個美夢。夢見子君變成一顆好大的隻果樹,樹上結滿了紅彤彤的隻果,她爬到樹上,使勁夠,使勁夠,離最大的那個隻果總是差那麼一點點。最後,她忍無可忍,跳起來就像那棵誘人卻罪孽深重的隻果撲去……
?「啊……啊!」
?「嗯?閑兒?閑兒乖,睡覺覺……」
?花閑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趴在了子君的懷里,子君正睡眼半睜,半睡半醒間,手還不停輕拍著花閑的小身子,口中念念有詞。
?月光如水,傾瀉了滿室的風華。
?花閑忽生一種渴望,滿滿的,盈滿了心頭。渴望著,就這樣,直到一歲,兩歲,十歲,二十歲,五十歲,直到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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