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講究,每年正月初一早上卯時前(早上五點前)就要吃糖水酒釀荷包蛋。听說是老祖宗從南邊傳過來的規矩,糖水喻意甜美,酒釀喻意長久,荷包蛋喻意圓圓滿滿銀裹金,昭示著一年甜美長久圓滿富貴的好日子。
青花細瓷小碗和湯匙,酒釀的甜香味熱氣騰騰的撲面而來,中間臥著一枚扁圓的荷包蛋,乳白的湯汁里混著細碎的糯米,再點綴幾粒紅紅的枸杞,長生嘗了一口,甜美長久圓滿富貴,這樣的日子誰不想要?
豆黃兀自絮叨著︰「每年初一早上主子和奴才都要吃這個,不過奴才的碗是粗瓷的……」
「三公子今天很忙嗎?」不跳字。
見她神色凝重,豆黃趕緊止住閑話︰「是的,三公子可能一整天都月兌不開身,寅時(凌晨三點至五點)起床燃放爆竹吃糖水蛋,卯時(早上五時至七時)祭拜天地鬼神,然後從辰時初(早上七點)開始,拜年、打賞,用第一道年飯、祭祖、然後用第二道年飯,等到結束差不多已是申時末(下午五點),然後聚在老夫人屋里說笑抹牌,很晚才睡。」
長生苦笑一聲,好辛苦的大年初一,看來明淨今天實在抽不出時間了,他到底是怎麼安排著?陸嬤嬤不可能昏睡一整天,若她醒來見到錦姝,會不會發現什麼?小錦姝若見了她會不會哭鬧著說出實情?
豆黃似是查覺她的心思,勸說道︰「公子說他已經安排好了今天的事,讓你放心。大小姐從小和小維小妮相處,有時陸女乃娘身子不適,都是她們姐倆陪大小姐的,絕不會哭鬧的,還說他今天實在顧不上,萬一她哭鬧起來,就讓你過去看顧些。」
長生點點頭神情凝重,明淨的意思她看明白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不想鬧起來掃大家的興致,昨晚不知用什麼手段把陸女乃娘灌醉,又讓她發燒起不了床,讓除了她之外和錦姝比較熟悉的維妮二姐妹暫先陪著她。
等到明天,他定會把她關起來責罰拷問真相和幕後指使人,然後再去信告訴明澈事情的經過,等他趕回來處理。事已至此,就是陸女乃娘醒來知道自己昨夜接觸過小錦姝,她也已經自身難保了。
所以明淨才會說事情已經安排好。他以為除去恐嚇欺騙小錦姝的陸女乃娘,就不會再讓她受傷害,卻忘了她平生最怕的莫過于突然失去最親近和最依賴的人,經過昨夜她雖然對陸女乃娘有了一點戒心,但是多年的習慣,她已經離不開她,若陸女乃娘突然失蹤,她會再次陷入巨大的恐慌不安和無所適從中,以為自己又被最親近的人拋棄了,只怕脆弱心靈會承受不了。
長生心里一急站了起來,這件事關系到小錦姝,得處理妥當,萬不可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豆黃,帶我去看看大小姐醒了沒有。」
豆黃趕緊點頭帶她過去,正房靜悄悄的,推門進去,廳里亮著燭光,臥室卻仍舊黑暗,看來小錦姝還睡著。聞聲臥室里出來一個紅衣的清秀少女,見到她們一愣,很快明白了長生的身份,趕緊行了禮讓坐,自稱是姐姐小維。
長生見她舉止雖落落大方,神色卻惶恐不安,而且眼瞼微腫象是哭過,頓生狐疑,難道明淨對她們說什麼了?壓低聲音問︰「大小姐還沒醒來嗎?」不跳字。
小維不敢對視她,點點頭躡手躡腳地進去喚了一位綠衣少女出來行禮,兩人生得一模一樣,她就是妹妹小妮,神色同樣的惶恐不安且眼瞼微腫。
長生暗地觀察著她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小聲問︰「大小姐一般什麼時候醒來?她不吃糖水雞蛋嗎?不給老夫人拜年嗎?還有府里拜神祭祖都不參加嗎?」不跳字。
小維垂下眼瞼說︰「老夫人體恤大小姐病弱,特許她不參加拜神祭祖,只需趕在用第一餐年飯時過去給她磕個頭領紅包就行,所以奴婢先不急著喚大小姐起床,糖水雞蛋在灶上溫著,等她醒來再吃。」
見她不提陸女乃娘,長生心里一動,緊張地問︰「听說陸女乃娘昨夜喝得人事不醒,到現在還沒下床,昨夜她還親自給我送醒酒湯,怎麼倒把自己喝醉了?」
小維和小妮的神色越發惶恐,甚至有些微微發抖。長生基本確定昨晚明淨做了什麼,放下茶杯站起來,輕輕地一笑︰「听說你們姐倆還是大少女乃女乃帶進府才月兌離了苦海,又陪著大小姐一起長大,難怪大小姐除了陸女乃娘誰也不要,卻肯要你們姐倆。今天陸媽媽病著,可要細心照顧,我去看看陸媽媽就過來。」
倆人小聲地應了,聲如蚊蚋,頭埋得更低了。長生示意她們進去悄悄守著別驚了錦姝,就帶豆黃出去了,徑直來到後院耳房里,陸嬤嬤昨夜喝醉了,怕驚嚇了錦姝就先住在這里。
耳房里挺暖和的,雖然簡陋但還算齊整,只是酒氣燻人,兩個粗使婆子坐在床前烘火,看見豆黃,明白了長生的的身份,趕緊起身行禮。陸女乃娘就躺在簡陋的木床上,不時地申吟著翻動著,一幅很難受的樣子,近前一看,臉色燒得通紅,只蓋著薄薄的被子,額頭敷著濕巾子降溫,衣領亦解開散熱,看來照顧得不錯。
「可曾請大夫看了?」
「不曾,今個大年初一,大夫不出診,而且今天要是吃藥看病,會整整一年病災不斷,所以只給灌了醒酒湯,用溫水擦了身子,管家說等明早再請大夫看,只可惜吃不成糖水雞蛋了。」
這間房里炭盆和被褥齊備,又有這兩個老成人照看,怎麼好端端地會發高燒?若只是酒醉,這個時代的酒度數不高,不可能這樣子?
長生心里一動,笑著說︰「昨夜我也喝醉了,幸得陸媽媽送醒酒湯,沒想到我沒事了,媽媽倒起不來了。兩位嬤嬤昨夜辛苦了!」
兩位婆子趕緊說︰「不敢枉言,昨夜三公子允許奴等喝酒玩樂,我倆抹了一夜的牌,早上才過來的,夜里是小維和小妮兩個丫頭在照看陸媽媽。」
長生心里一動,想起小維姐妹倆惶恐不安的神情和腫脹的眼瞼,昨夜是她們一直照看陸女乃娘,早上才由這兩個婆子替下。那麼,昨夜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們肯定是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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