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長生睜開眼楮。借著晨光看清另一頭空無一人,李春桑想是早起走了。心里無奈而煩悶,果然大宅門里事非多,她一心不想摻合其中,只想做好本職工作,偏偏有些人不讓自己安生。
想起許下今早陪錦姝吃飯,就坐起身子悉悉索索地穿衣,紫葫在帳外小聲說︰「姑娘醒了?」
長生應了一聲,她端著燭台迎聲進來掛起帳子,看到長生坐起身子,淡紫色的中衣姿玲瓏,墨緞一樣的頭發散了一肩,頰泛紅暈睡眼惺忪,說不出的萬種風情,忍不住夸了聲︰「姑娘可真美!」
長生不置可否地笑笑,紫葫第一天服侍,不敢造次,收起眼中的艷羨,神色恭敬地問︰「姑娘再不睡了?不是後天才開始授課嗎?」不跳字。
長生見她私毫不提及昨夜之事,目露贊許︰「是老夫人特許的後天授課,不過昨夜我應了大小姐。早上要陪她一起吃早飯,不想失信于她。」
紫葫神色更加恭敬,趕緊拿過長生的衣物服侍她穿戴洗漱。等坐在梳妝台前,又試探著問︰「姑娘昨日盤的髻紫葫尚未見過,今日要換個嗎?」不跳字。
長生笑著搖搖頭︰「是我在宮里學的,外面很少有人梳,就那個吧,以後天天那樣梳。今天我自己弄,你看著就好,等學會了再說吧。」
等到長生梳洗打扮好,天色已經大亮,還不見正屋的丫頭來請,索性拿起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忽然有人輕輕地叩院門,以為錦姝的哪個丫頭來請,正暗詫她今天起得早,紫葫領進來卻是墨兒。
長生心里一驚,莫非昨夜明淨果真不肯接受兩個通房鬧出什麼事來?心里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煩膩。
她就是受不了宮中的陰謀算計,受不了家中的俗事紛擾,才應聘到謝府,想在這庭院深處找個僻靜舒服之地,靠著自己自身一點點能力找碗飯吃。
偏偏這世上,你想躲什麼,什麼就千方百計地找了來,昨夜被李春桑糾纏一夜,現在明淨又派人找上門來。
算了吧,誰讓她和明淨一路同行千里回京。而且還未正式投入工作就因陸女乃娘之事彼此有了朋友式的信任和默契,總不能天天一付避之不及地樣子,說不定以後指不住有什麼事還要靠著幫助。
起碼墨兒是無辜的。復又換上了淺淺的笑,揄揶著說︰「墨兒?大清早莫非到我這里來找飯吃?剛好我要去陪大小姐吃飯,我的那份讓紫葫端來,你就在這邊吃吧。」
紫葫見她看到墨兒臉露遲疑之色,以為有什麼事不好當著自己的面說,就要悄悄退下,長生明白她的意思,暗暗佩服老夫人果真會教人。她是果真不想探听什麼,還是以退為進先取得自己的信任再說?不過日久見人心,豈是一兩天能看得出的。
暫先壓下心思吩咐她︰「你去看看大小姐起來沒有?如果沒起來就在那邊等會,她起來後過來喊我,如果起來了,就說我有點事耽誤了,改為中午陪她吃飯。」
紫葫更加心生佩服,忙應了退下,長生又喊住她︰「若是她發小孩子脾氣不肯吃,你就告訴她,如果她肯乖乖的自己吃早飯,我中午就親手給她做一道菜。」
親手做菜?紫葫驚訝地看了一眼應了退下。
墨兒早已察覺長生看見他先是眉頭一蹙然後才笑臉相迎。如何不懂得她的意思?
內心替明淨嘆息了一聲,一如往昔笑嘻嘻地說︰「謝姑娘費心。不過墨兒今天起得早,已經吃過飯了,找姑娘來是有些事。」
長生心里祈盼著,千萬不要因為明淨的麻煩事找上門擾她清靜,臉上依然淺笑嫣然︰「起得這麼早?有什麼事找我?你又不是外人,直說吧。」
「三爺求了老夫人今早出發去晉陽,本來車馬行禮已經備好就要走了,可臨行前三爺說他去給太姨娘告聲別,如果我還有什麼未辦的事情快去辦,不許磨蹭,只給一柱香的時間,他這會在東跨院。」
長生怔住,去晉陽?現在?這決定也太突然了,有什麼事發生了?想起陸女乃娘之事不由得心生疑慮,難道那邊听到了什麼風聲,或者是有什麼關于白姨娘的消息傳到了府里?
或者明淨真的不願意收通房丫頭,索性躲了出去?又覺得好笑,兩個通房丫頭正當妙齡美貌溫柔,明淨就是真的不願意納通房妾室,也不可能怕得躲了出去。
她打定主意,等妥善解決了陸女乃娘和白姨娘的事,她再不過問府里任何與教養錦姝無關的事情。
墨兒見她面有憂色,趕緊說︰「姑娘勿憂,並無特別要緊之事,是三爺昨夜就吩咐奴才配好車馬收拾好行禮,今個一大早起來直接去見老夫人,說是白姨娘有孕,老夫人應該派人探望。他正好無事願意替老夫人去,老夫人同意了,找了好些補藥和布匹托他送去,是三爺要大清早就走的。」
見長生還在遲疑,笑嘻嘻地提醒到︰「三爺吩咐奴才有什麼未辦之事快去辦,奴才想了想,除了替姑娘捎家信以外,似乎再無事可辦,所以特來問一聲,別白白浪費了三爺對奴才的恩典。墨兒給姑娘研磨吧,姑娘看在墨兒殷勤的份上快寫一封,莫耽誤時間讓墨兒挨罵!」
長生嘆了一口氣,心情既感動又復雜。且不說明淨為何匆匆遠行,他走得這麼急還能想得到替自己捎封家書,這份心意她不能不領,只是又平白無故欠了他的人情。人情欠多了就不得不還,以後他若因為自己不想管的事情找上門來,該是要管還是不管?這關系實實是深不得淺不得遠不得近不得。
罷了,今日先領了情再說,以他的脾氣,就是不捎這封家書,有什麼事該找自己照樣找。
再看向墨兒已經笑意盈盈︰「那就謝墨兒還記得我這個姐姐,不過家書早已寫好。無須研墨了,也不會害你挨罵。」
說完進了里屋,從櫃子最底層取出一個藍布包袱拿出來,里面是她抽空給家人準備的一些小物件和封好的家書。
「給,昨天得了老夫人和大小姐的青睞,得知能留在府里,就抽空寫家書報喜,正好今天就有人捎回,也是我的運氣好。」
墨兒接過信,不解地看著包袱里的暖套、布包、汗巾等物︰「這個不捎嗎?」不跳字。
長生搖搖頭,家信只需捎到晉陽或雲州的驛站。自有驛差為了賺到跑路費不辭辛苦地送到家里,而且近期舅舅也定會常去驛站打听有沒有她的信。而包裹需要親自派人送到她家,晉陽離那個小山村還遠著,這個人情太大了,她不想欠。
「這個不急,不過我抽空做的小物件,也沒有什麼急用的,家信捎到驛站就行,驛差會送去家里的。」
墨兒想了想,三爺只說捎信,並沒有說要捎東西,萬一自己堅持帶去,他不派人去送,也不許自己去,不是白白丟人嗎?也就不再堅持。
他接過信示意長生放心,正要出門,長生忽又覺得明淨就在隔著院子的東跨院,自己明知他要出門不過去相送,卻顯得矯枉過正了,何況人家還記得給自己捎家信。
她匆匆取出一個剛做好的墨綠色的素淨荷包喊住墨兒︰「等等!」
「你的香囊不見了,這個送給你,男子戴這個比香囊要實用的多。」
墨兒滿心歡喜接過荷包,厚實的墨綠色綢子,上面用稍淺的一點的綠色絲線繡了簡單的花紋,初看素淨無華,細看別致素雅,實在是好東西,小心翼翼地揣到懷里,自言自語地說︰「這個不能再讓三爺看見了。」
長生想起自己送與墨兒的香囊就掛在明淨的腰間,墨兒這廝還不知怎麼胡亂猜想,就板起臉︰「這次再弄丟了或被別人拿去,我就再不送你東西了。走吧,我跟你一起過去給三爺告聲別,不會打擾他與太姨娘說話吧?不少字」
墨兒滿面喜色連連點頭︰「不會的不會的,姑娘是該過去一趟!」心里暗想自己今天的差事辦得好,長生姑娘若肯去告別一聲,三爺心情肯定好。一路上就好服侍的多,說不定還有賞錢。
長生輕聲笑了,轉身去里間把包袱依舊放回原處,墨兒眼尖,發現笸籮里還有一個做好的荷包,眼珠子一轉,飛快地拿了一起揣在懷里,怕被發現,連顏色也沒來得及細看。
等長生出來,他壓下心頭的竊喜,面色如常地站在門口等著,長生什麼也沒有察覺,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墨兒象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三爺昨夜一夜未睡,吃過酒席已是子時,由我服侍著洗漱了,大約喝了些酒,還是不肯睡,和我一起去馬廄里挑選今天要用的馬,又親自看著我包好要帶去晉陽的東西,等收拾好天已快亮了,然後就去見老夫人,秉明要去晉陽一事,我看他比我精神還要好!」
一夜未睡?也就是說冷落兩個通房丫頭一夜?長生心生佩服,起碼昨天夜里他說到做到了。不過墨兒這廝告訴自己這些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