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轉過頭,卻是明淨。心里咯 一下,為什麼偏偏在此時被他看到了?雖然自己與他們兩都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可也沒有必要非得讓明淨誤會呀?
自己說的感激和後會有期的話,不過是客氣之言,誰知岑浩不知出于何種目的信以為真地問「若是有期,期在何時?」。本來也可當是一句玩笑的話,卻偏偏被明淨听去了,然後全然成了說不清道不明。
長生深吸一口氣,余光瞟見明淨身邊一位春衫艷麗的美貌妙齡少女,看著有些面熟,顧不上細打量,先壓下心里的懊惱和無奈快步上前,禮數周全地向明淨行禮︰「見過三爺,見過小姐!」
抬起頭來,已經大方從容依舊,也認出這位妙齡女子就是在明淨行冠禮那天幫她解圍之人,淺笑著問︰「這位小姐曾經見過,敢問尊姓大名?說起來那天多虧小姐巧言解圍,長生這廂謝過!」
說完再次福身,明淨的心情平靜了些,想到成紫玉在場。怕被她誤會長生,也不好流露出什麼,就先按耐下心緒,不解地看著她們,成紫玉曾幫長生解過什麼圍?卻已顧不上細問,因為他被撲過來的錦姝纏住了。
成紫玉從進門那一刻起,就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明淨,她和明淨同時看到了長生和岑浩的情形,也听到了他們的對話,一心想從中發現什麼,最好兩人不清不白地被明淨當場看到,他就是對周長生有什麼心思也沒了。
看了半天,卻有些失望,尤其是長生面上絲毫沒有驚慌之態,更看不到半點做賊心虛的樣子,再回過頭看明淨,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緒,一幅與己無關的樣子。
而周長生居然一面之緣就認下了自己,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日替她解圍之事,成紫玉頓生好感,特別被長生當著明淨的面夸獎,她再有心機也不是過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少女,忍不住心花怒放,看長生無比順眼。
就走上前親熱地說︰「周姑娘和姝兒在這里住得可好?我上次參加明淨哥哥的冠禮之後就再沒回去,一直留在謝府陪姨母,本來姨母要留我多住幾日,我卻想家了。就趁著這次明淨哥哥來京城接你們跟著一起回來了。好長時間沒見姝兒我也想她了,特意跟著過來看看她,听明淨哥哥說她很怕生,也不知這幾天有沒有給姑娘添麻煩?」
長生忍笑不語,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成紫玉,一付與謝家和明淨相熟得不得了的樣子,其實自己年前就進了謝府,哪里見過她的影子?簡直听說都沒听說過,卻口口聲聲想姝兒,卻從沒見她看過姝兒,而姝兒這會只顧膩著明淨,哪里肯理會她半分?
嘴里卻十分客氣地說︰「多謝成小姐掛念,有姑女乃女乃照顧,無一處不安排得十分妥貼,我和姝兒這幾天過得很開心,成小姐既是想姝兒了,我去喊她與你行禮!」
話音剛落,早已不滿至極的裴子琛哼了一聲說︰「三舅,听到沒有?我就說娘肯定把她們照顧得十分周到,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正膩著明淨的錦姝終于發現她最害怕的表姐也來了,不由得瑟縮了一下。又一想有三叔和周姑姑在,有什麼好怕的,就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一幅等待觀望的樣子。
子琛第一次見她不怕自己,心里不滿極了,這個死丫頭害得爹娘不要自己,十天了丟在謝府不聞不問,而她居然在自己家里過得這樣舒服,見了自己不再害怕,就連不喜歡自己的岑師傅也肯教她撫琴,簡直是豈有此理!
成紫玉本來正欲借著曾給長生和姝兒解過圍這一點好處拉關系,以期在明淨面前表現她的善良和賢惠,謝家正經的主子除了謝老夫人都不大肯理會她,若是同長生和錦姝做了朋友,以後去謝府也就多了個理由,也就有更多的機會和明將要在一起。可是如意盤算卻被子琛打斷了,頓時極不為滿。
這個該死的丫頭在謝家就處處排斥她,對奴才說她是不知從哪來的野丫頭冒充親戚,害得她沒臉,因為這句話說到了她的痛處,她根本就不是嫡母所生,她的娘只是一個通房丫頭,謝老夫人這個姨母也只是名義上的,只不過是她現在有了用處才被捧到台前來,其實她確實是不知打哪來的野丫頭冒充親戚。
她早就想打機會教訓子琛了,見她目露恨意盯著姝兒,正暗想著她是不是要對姝兒做什麼,自己要不要出手阻止,因為她看得出。在明淨心里小錦姝要比子琛重要的多。
正思索間,子琛終究是一個小女孩,所有的恨也不是因為妒忌而已,見自己的哥哥子駿居然也跑到三舅身邊,和錦姝兩個人圍著三舅不知親熱地說著什麼,居然沒理會自己,心里不痛快極了,就連呼吸也急促起來,終于按耐不住大聲說︰「我討厭你們!你們都喜歡那個病丫頭不喜歡我!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眼淚也滾滾而下,而後大哭起來,仿佛要把這些日子受得委屈全哭出來。
長生苦笑著搖搖頭,真是一個霸道的小女孩,不過她這幅樣子卻比以前蠻不講理的樣子招人疼多了,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方便多說什麼,不過有明淨和子琛在,一定會哄勸她的。
余光瞥見岑浩負手而立,淡淡地看著這一切,他大概也沒想,自己不過問了長生一句稍有些失禮的話,怎麼偏偏會被謝家三爺听到?他就是听到了,也不該如此呀,難道謝家連教養姑姑跟外人說一句話都要管?岑浩搖搖頭,除非這位主子對周長生有意。忍不住轉過去想看長生的神情,卻對上了她的眼神,兩人一愣,旋及相視苦笑著又移開了目光。
果真子駿一看惹哭了妹妹,頓時懊惱地跑過來陪罪哄勸,明淨也不忍心了,一時大家都圍著子琛勸慰著,而錦姝拉住長生的手,不解地看著哭得不可開交的子琛,有些不理解,為什麼一向很威風很厲害很嚇人的子琛表姐也會哭了?
就不解地看向長生。長生了解她的意思,就笑著說︰「你子琛表姐看起來很凶,其實也需要大家疼她關注她,心里不痛快的時候也會哭,所以你不用怕她,我猜她是妒忌我們姝兒乖巧懂事招人疼,所以心里不痛快,我想她以後也會做個乖巧懂事招人疼的孩子。」
成紫玉一字不漏地听著她們的對話,忽然明白了為什麼明淨如此看重一個教養姑姑,為什麼名義上的姨母提起她也滿臉贊許。
心里頓時打定主意,以後要千方百計與錦姝和周長生搞好關系,只有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機會接觸明淨。而明淨喜歡周長生又能怎樣,自己謀得是他的嫡妻之位,這卻是周長生搶不去的,她大不了只能給明淨做妾而已,而世家子弟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想起剛來時去過長生暫居的飛霞苑,頓時有了主意,上前拉拉長生的衣袖,滿臉誠懇的笑,帶著歉意小聲說︰「對不起周姑娘,真沒想到裴小姐這麼任性,我坐了一天馬車實在很累,這里有外男,我不方便在這里歇息,能否去你暫居之處歇歇腳喝杯茶?」
長生一愣,有些不明白這位成小姐是什麼用意,卻不好拒絕,因為她畢竟是明淨帶來的客人,又曾相助過自己,說的也是合情合理,趕一天路的滋味她也嘗過,簡直全身無一處不象散了架子,這個時代再高檔的馬車也是木輪的,再平整寬闊的官道也是土路,坐在車里簡直五髒六腑都跟著抖動,那種顛簸能要了人的命。
何況裴子琛小姐正在那里對著舅舅和哥哥哭鬧,有外人在場。她只為了面子上好看,只是鬧得更凶,外人走了說不定也沒有心情鬧騰了。
就笑著向成紫玉點點頭,又轉過身向岑浩做了個行禮告別的動作,也不給明淨打招呼,就牽起姝兒,請成紫玉一起去了飛霞苑。
成紫玉一路又是坐車又是騎馬,雖不至于向她說的那樣夸張,也確實累得慌,見長生應了她,就高高興興地跟她去了,這會已是夕陽西下,自己再休息一會,可不是到了晚飯時分?若能陪著明淨一起用飯,也不枉自己非要跟他來裴府了。
長生只當她真累了,並沒想太多,回到飛霞苑就吩咐紫葫安頓成小姐在自己的臥房歇息,因為其他客房暫先住了丫頭,所以只能躺這兒了,反正也是暫時的。
又一想明淨已經來接,明天是走定了,就吩咐丫頭婆子們晚上各自收拾好行禮別把什麼東西落下,然後就一直陪著錦姝。
半個時辰後,明淨方才過來了,說是子琛已經哄得不哭了,正由子駿陪著回去洗臉了,還說謝家主子們都回來了,晚上設宴給他接風,請長生也一起參加。
長生非常為難,她一個外人實在不想去,卻是盼著錦姝去的,越是這種場合,才越鍛煉她,等她什麼時候能自如應對,就說明她已經和普通孩子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