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默默地听著長生發脾氣。忽然覺得自以為自己深愛她,其實只能帶給她麻煩,從來只站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卻從來沒真正為她著想過,從沒正視過兩人之間的障礙,難怪她一直不肯答理自己,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反思一下。
他歉然地看著長生,誠懇地說︰「對不起,我那天說出那番話是因為喝過頭了,一個難受的緊,想找你說會話,又怕給你帶來麻煩,就去找姨娘了,我只知道自己喝多了,卻不知道有多嚴重,我那天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全是自己的心理話,也許無意中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請你相信我不是有意的。而且姨娘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她雖然怕我真的那樣做,但她不會誤會你的。或許只想讓你勸勸我而已。我這就去向她解釋!」
長生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她還能怎麼樣?該發的脾氣已經發了,人家總是主子,自己又不能做得太過份,反正太姨娘以後絕對對自己起了提防之心,自己在這謝府里好不容易有一個既信得過又能幫助自己的人,以後肯定就生了融閡。長生還沒有以為人家該大度到連yin*兒子麼奔的女人都要接受,關鍵是她沒有那樣做,她是無辜的。
可是明淨若去解釋了,太姨娘即使不相信自己是個挑撥人家母子感情的人,但也絕對會認為自己對明淨說什麼了,他今天毫不避諱大張旗鼓地過來正好授人口實。
她看著明淨,認真地說︰「解釋什麼?有什麼可解釋的?你想讓太姨娘對我誤會更深嗎?讓她覺得我不但是個勾引人家兒子私奔的女人,還是個挑撥離間人家母子感情的女人?
正說著,紫葫進來說,姑女乃女乃派人傳話,說她和岑師傅吃過午飯就要過來。
明淨苦笑一聲,忽然覺得自己真沒用,他對長生說聲告辭然後就要走。
長生覺得自己剛有些激動了,人家畢竟是堂堂的謝府三子,再說給自己帶來麻煩也不是他的本意,就放緩了語氣說︰「三爺勿怪長生說話直來直去,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大概不能理解吧,我從宮里回家後,把一切想得都很美好,以為在爹娘身邊一切都好。何況我在宮里的月銀大都給了家里,想著無論如何都有我一碗飯吃,誰知生活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你無法理解,一個年齡太大而未嫁的女子在偏僻的鄉村意味著什麼?在家里我一直被俗事纏身,還踫到一些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日子過得很艱難,幸好我看到了應聘啟事,又得將軍看重,才有了這麼一碗安穩飯吃,你可想而知我有多重視這個差事?
所以我一直很用心地盡好自己的本份,努力對得起這份飯碗,現在我和錦姝這麼投緣,我真的不想離開她,想把這份工作一直做下去,我無法想讓,如果老夫人得知我是那樣的女人,還會留下我嗎?我丟了飯碗事小,可是姝兒怎麼辦,她那麼小,沒有親娘,大將軍又不在。你又諸事纏身,說句不中听的話,除了大將軍和你,我找不到這個府里那個主子是真心疼愛她,你們忍心把一個好不容易恢復健康和天性的錦姝變回去嗎?
不是三爺不好,說實話,能與三爺結親,是長生三世修來的福份。可是我們的身份差異就是無法跨越的鴻溝,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而我是堅決不做妾的,太姨娘這一輩子過得什麼日子想必你比誰都清楚,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個女子,願意她一輩子也過那樣的日子嗎?所以還請三爺以後不要再說那些話,因為我們不可能的。」
明淨苦笑一聲連連點頭︰「你說的很對,我也知道這些問題,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肯面對現實。我從不去想著如何解決這些問題,只活在自己虛幻的感覺里,以為自己對你一片誠心日月可鑒,其實就象你說的那樣,橫亙在我們之間簡直是一座山東省,你放心,那就是一座山我也要把它搬開。我這就走,以後定會多加小心,不給你添麻煩。」
轉過頭欲走,長生有些不忍,卻又不知說什麼好,索性由他去,明淨卻回過頭,貪婪地看了她一眼。誠懇地說︰「長生,我雖然無法給你做妻的名份,但卻能讓你做我唯一的女人,若我一生一世都不娶妻,終身只有你一個女人,你願意做我的妾嗎?」不跳字。
長生真的感動了,她深深地了解這個社會,知道這對于一個世家出身的公子意味著什麼,也知道在兩人地位懸殊的情況下,一個男人能說出這樣的誓言又意味著什麼。但她更知道,無論明淨的心願多麼美好,在這個世界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除非果真如他所說,拋棄身後的一切,兩人隱姓瞞名浪跡天涯。
可這可能嗎?就算她不計較名份,不在乎那一份保障,可是明淨有他一生委屈的娘親,她有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親人錦姝,還有這一世晉北山村里真心疼愛她的娘親,她怎麼忍心把她們全拋下去過自己的?
何況她是計較名份的,計較那份保障的,在這個時代,名份是一個女人最實實在在的東西。如同前世的房子和存款一樣,而男人的心哪里都一樣,都是最易變的,明淨此刻的真心真意,不等于他一世都真心真意,他此時不在乎功名利祿,不等于他嘗試過庶民的艱辛日子之後還不在乎,那時候自己就是他最大的負累,不如從今日保持清醒的頭腦。
她深深地看了明淨一眼︰「你果真能拋後的一切嗎?你確信你只為自己一個人活著?可以不管其他人是死是活?我想說我不能,我不能不顧我的親人,我甚至不能不顧姝兒這個沒娘的孩子。雖然我只是她的教養姑姑,但我是真心疼她的,我怕我突然不見了她會再次受到沉重的打擊,我還怕我娘承受不了!」
明淨再次赫然,他自愧地搖搖頭︰「我不如你,長生,我真的不如你,難怪我和你在一起心里總是踏實的,因為你是個有情有義有始有終的人!」
長生搖搖頭,撲哧一聲笑了︰「先別夸我,我的話還沒說完,我想說,我在乎名份,我極在乎名份,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受不得委屈,抵死也不要做別人的小老婆,寧做窮**,也不為富人妾,可嫁給窮人我又受不了凍餒之苦,嫁給富人我又不願做妾,所以只能靠著這份差事混個溫飽,三爺千萬不可砸了我的飯碗!」
明淨驀地想起了岑浩,頓時妒意翻騰。她的要求是不高,沒有一個女子想為人妾,也沒有一個女子想受凍餒之苦,那麼岑浩不是剛好附合她的要求?兩人身份相當,她足以配得上他做妻,而他憑著名琴師的名頭,絕對會給妻兒一份不錯的生活,卻也不至于富貴到納妾,兩人一心一意,情趣相投,這豈不是正合她的心意?
她那樣一個理智的女人,肯定對自己的婚事早有打算,哪象自己,明知不可能,偏偏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只落得黯然神傷。
原來自己貴公子的身份居然如此不堪,還不如一個靠手藝養活自己的琴師,他踉蹌幾步,痛苦地看著長生︰「我知道了,我恨我的身份,從小到大就象那夾縫中的草,一直痛苦的成長著,小時候我因是庶子受盡輕視和冷眼,長大了我因為貴公子的身份又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要這個身份做什麼?」
長生想起自己的宮里每日為活命受的辛酸和負累,回家後父兄為了不餓肚子每日勞作奔波,弟弟為了考取功名日夜讀書,舅舅為了生活不分嚴寒酷暑趕車,這些豈是富貴窩中長大的明淨可以理解的?他一身普通的家常穿戴都夠莊戶人一年的生活開銷。
她搖搖頭笑到︰「你所擁有的,卻是絕大多數人可望不可及的東西,你羨慕普通人,那是你不知道普通人的苦,你享了出身的福,就該受出身的累,這是不可改變的。」
明淨依然固執地搖搖頭︰「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要自己的出身,我寧願象岑浩一樣,讓你有做我妻子的資格。」
然後垂下頭痛苦地說︰「我不能給你的,希望別人能給你,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放心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長生有些哭笑不得,明淨居然固執地認為自己對岑浩有意,其實至今為止,她不過是身份和家世年齡等方面覺得岑浩條件相當而已。就象現在的婚介所,提出自己的條件,對方按照條件提供一個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男子,至于性格人品才能是否投緣,全靠在以後的接觸中慢慢了解。
古今一樣,女怕嫁怕郎,古代猶甚,因為女人一嫁定終身沒有選擇的權利,雖然唐朝風氣開放夫妻可以和離,但和離後的女人還是會受人輕視,她不象受那種痛苦和折磨,所以想嫁一個可以托付一生一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