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宮女 第二卷 此去謝府 第263章、我非魚肉

作者 ︰ 錦瑟華箏

老夫人覺得今天的事情進展順利得不可思議,卻沒有想更多,明淨雖是庶子也是富貴中長大,能有現在的日子雖已是萬幸,比普通人家不知好了多少,可吃穿用度還是比不上謝府以前得臉的奴才,要不是女兒女婿暗中資助,日子過得還要苦些,明清一家已是怨氣沖天了。

明淨倒沒有抱怨過什麼,但肯定也不習慣。老夫人以為他今天沒有出言反對,是因為也快要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只是平日不說而已,以為他剛才听說可以重新過上和以前一樣的日子,才不象往日那麼強烈地反對為他議親。

她不由得心中得意,要制服他,只有捏到他和短處,他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又曾經富貴過,哪能抵得住好日子的誘惑?周長生又算什麼,皇上已下諭赦了謝家死罪,以後還愁請不到好先生?等這門親事定下,就托人找先生,找到了立馬辭了她。

老夫人所有的防線都撤了,再不疑他,看著明淨覺得無比的順眼,高興地說︰「那是當然,我們謝家養的好好的兒郎,就成了付家人,哪有這麼容易?那付老爺倒也大方,改姓銀出了五千兩,另加十傾上好的良田,還有十抬大禮,要擱以前,我們哪里還在乎這點財物,但是今非昔比了放心吧,這門親事絕不會辱沒了我兒以後你的日子就和以前在謝家一樣錦衣玉食奴婢成群了可別忘了你的老娘和佷子佷女們」

五千兩,對于以前的謝府來說真不算什麼,可對于目前的謝家來說,卻會讓日子好過很多。等度過眼下的難關,今年地里和園子里有了出產,再加上日子久了裴家也敢大膽資助,他們母子自是吃香喝辣不用發愁了,誰還管他明淨水深還是火熱?明淨怒極反笑,點點頭說︰「很好很好,付家人確實很大方,真沒想到,我還能賣到這麼好的價錢比名ji還值錢哪」

老夫人听他言語不成體統,怔住了,方才醒悟過來自己剛才得意忘形把什麼都說了,難怪他反感,明著是為明淨考慮,但謝家確實受益不淺。何況說句良心話,那個付小姐拿什麼配明淨?明鏡年方弱冠風度翩翩,那個付小姐年齡大了七歲還是寡婦,要才無才要貌無貌,不過家里錢多又是獨女罷了。

一時訥訥地不知該說什麼,想起姝兒方才沒話找話說︰「你不放心姝兒嗎?放心吧,我是她嫡親的祖母,就是你不在家我也會妥善照顧她的,憑良心說,她和你二哥幾個孩子可是一般吃穿用度的,你大姐捎些什麼好東西,我從沒忘了她,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完熱切的看著明淨,期待他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完全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

明淨見她明明一付迫不及待想把自己早點賣到付家的樣子,偏偏還要充賢良慈愛,真想揭開她的面具好好挖苦一番,可是想到長生和姝兒又忍住了。

若真與老夫人鬧翻了,他和長生就徹底沒戲了,何況長生從來沒有答應過要嫁給他。就是兩人不顧一切在一起,兩人無媒無聘苟合,她一朝為妾終身為妾,自己豈不是愛之反害之?

還有姝兒,若是鬧翻了自己就不得不走了,老夫人肯定最先做的就是趕走長生,而且為了挾制逼迫自己應了親事,肯定不許帶姝兒離開,她做為姝兒嫡親的祖母,對她有絕對權威的控制,誰也無可奈何,到那時該怎麼辦?讓弱小的姝兒承受他們母子對明澈和自己的仇恨?

除非三個人逃往外地四處流離,可是老夫人已經有了戒心,他們逃得掉嗎?難道一輩子做逃犯?就算她開恩允許帶姝兒,舊友故交皆避謝家人不及,轉悠了幾天沒有一個敢用他做事,若老夫人再告訴裴家人暗中打壓,他就更找不到事做了,憑著一點積蓄短時間尚可,時間稍長點吃住都成問題。

前思後想一番,明淨苦笑一聲,他有發脾氣的資格嗎?但是不發脾氣不等于他會任人魚肉,先拖延幾日再說吧,說不定能想到什麼好的辦法。

他盡量使自己的神情平靜些,十分誠懇地說︰「說實話,兒子初听到可以過上以往富貴的日子,確實動心了,但細想之下,覺得還是太委屈自己了那個女子比我大了那麼多,又是寡婦,無才無貌,除了有錢一無所有,我每天面對這樣的妻子心里會好受嗎?簡直生不如死呀可我若不答應,這一輩子就要過苦日子,說實話,要不是在牢里受了苦,我哪能受得了這種日子?還沒有謝家以前得臉的奴才吃得好穿得好這日子我實在受夠了,所以兒子很矛盾很難做,好比拿著一塊燙手的山芋,吃不得又舍不得扔,枉費母親一片苦心了」

老夫人見他說的誠懇,又並未完全拒絕,很有成功的余地,也做出十分理解的樣子說︰「自古男子皆慕少艾,你這樣想也很正常,但若要美妻就要清貧,若要富貴就要將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就看你怎麼選了。其實自古富貴難求,美人易得,過了這個村沒有那店了」

明澈想起長生,心里一陣暖一陣苦,卻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及分毫,生怕她不容長生,就裝作糾結的樣子連連嘆氣,似乎美人和財富都舍不得的樣子。

老夫人以為他同世間男子一樣既好財又,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就笑著說︰「我兒別急,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說不定魚和熊掌可以兼得呢。

那個付小姐以前成親一年未能有孕,說不定不能生養的,你入贅後她再不生,你不急付家人也急了,肯定要給你納妾,為了兒女著想肯定會選擇年輕美貌的女子。就是付小姐能生養,我總是你的嫡母,成親幾年後借口關心兒子,送幾房妾室幫襯兒媳服侍兒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到時我自會選擇年少美貌溫柔的女子,彌補你的遺憾」

明淨覺得她簡直快瘋了,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哪有許入贅的女婿納妾的?若他真的入贅,比嫁出去的女子還要低人一等,付家豈能容謝家人插手家務事?就算是付小姐真的不生養,最多是借月復生子罷了,哪能許別的女人在臥榻旁爭寵?一想到借月復生子,明淨覺得自己就象一只被用來專門傳宗接代的雄性動物,簡直快要嘔吐了。

他忍住惡心,憑著最後一點理智壓住怒火,長舒一口氣說︰「母親千萬莫把天下女子都想得同你一般賢良,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容得下妾室的胸懷,付小姐豈能用自家的米養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同她爭寵?交了改姓銀,一切就由不得我們謝家了,所以兒子不敢存這等心思,若入贅過去,肯定得老實本份守著付小姐一個人過日子,說實話,我很為難。不如這樣吧,婚姻大事倉促不得,母親能否容我再考慮幾日?」

老夫人費了半天口舌仍是這種結果,氣悶地輕哼一聲卻無可奈何,又一想明淨一直極為抗拒家里為他安排親事,這一次沒有一口回絕,只是要考慮幾天,已經算是不錯,自己初對他說時,還怕他堅持拒絕連回旋的余地也不給,這種結果應該說是不錯了,還是不要逼得太緊了。

遂緩和了神色,很是慈愛的看著明淨說︰「我兒到底年滿弱冠,不似往日輕率魯莽,你說的對,婚姻大事馬虎不得,還是考慮清楚好一些,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會想通其中厲害的。皇上的口諭是‘貶為庶民、耕讀傳家’,根本就沒給謝家再入朝堂的希望,我想你和明清可能連參加科舉的資格也沒有了,只希望不要連累到錦文和錦書這一輩,你可要想清楚,別做糊涂事,免得將來後悔來不及」

明淨一再謝過行禮告退,轉過路口到沒人處,臉上已是憤慨至極。怕長生擔心,想立即去告訴她事情的經過,可是想起老夫人又冷靜下來,現在若立即去找長生,明日老夫人問起自己可曾想通,自己若不答應這門親事,她肯定要記恨到長生頭上,不如少一事吧,長生是個聰明人,見自己直接回屋,肯定會明白是什麼原因,等晚上找機會再解釋吧。

長生沒有等到明淨,明白他是怕老夫人派人盯著,這宅子比謝家小多了,人口也要少得多,周圍不是山坡就是田園,根本沒處可去,想得知誰在哪里實在太空易了,所以小心些也好,自己確實有些被明淨打動,卻因身份上的隔閡不敢抱任何希望。

雖然謝家已被貶庶民,但百年世家的名號和尊貴豈是那麼容易消失的?而且老夫人肯定要以明淨的婚事來謀求最大的利益,根本就不會在乎他願不願意、幸福不幸福,說不定過些時日,自己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就會被攆出謝家,到時姝兒該怎麼辦?

這一天說來就來,長生環顧著她已經住習慣的小屋子,一床一帳一桌一椅才剛剛熟悉卻又要離開,等待她的將是下一個全然未知的陌生。她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別人的家始終是別人的家,自己隨時都會流離失所,難怪前世的人們傾家蕩產負債累累也要買房,房子不但可以避身,還能給人安全感呀。

可是天無絕人之路,長生相信一定會想到解決的辦法的,她頓時樂觀起來,看著錦姝正和滿屋在外面踢毽子,現在離晚飯還有一會,索性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東西。萬一真的要離開,倉促之下忘了什麼就麻煩了。

她也沒有什麼可帶的,最為珍貴的就是林心怡的絹畫,她拼死趕在抄家之前搶出來,就算在天牢的幾個月也沒有丟失污損,依舊很妥帖卷成團藏在包袱里,還有錦姝的小金豬,是林心怡給女兒的遺物,怕姝兒遺失或者被人搶去,所以一直替她收著,家里還沒人知道這個東西帶了出來,上面同時刻著姐妹倆前世的名字︰金豬金圓,也是萬分珍貴不能有閃失的。

還有大哥周安生帶來的一百兩銀票,肯定要藏得很妥貼,萬一她出了謝家,還要靠這百兩銀子安身立命。

然後把她在謝家掙得幾兩碎銀子也用荷包裝好,裹在換洗衣物里用包袱包好,日常用的汗巾、面脂等物走進再帶說法行,免得姝兒發現後引起恐惶。

以前的首飾早在抄家就丟光了,僅有兩件全是住在宅子後,謝明珠令人送的,老夫人和林心慧每人僅有幾件裝點門面的銀飾,丫頭們一人一支包銀的銅簪和幾朵絹花,老夫人賞了長生一支銀釵、一支包銀的銅簪和兩個純銀的小耳環,這就是她所有的首飾了,也不用收起來,就那樣戴著,到時跟滿屋的娘親要上一支木簪,再準備幾根綢帶,萬一她走時謝家人要收了她的首飾,就全還給他們,戴上木簪扎上綢帶就行了,反正那幾樣東西實在不值什麼錢,反而落人口實。

等到東西收拾好,長生忽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她覺得自己很快就會離開謝家了。

天色已經擦黑了,該點燈吃晚飯,長生正要喊滿屋去端晚飯,老夫人房里的張嬤嬤來了,她是謝明珠送給母親的奴才,平時眼楮長在頭頂上,老是鬼鬼祟祟的亂嚼舌根,長生好幾次發現她暗中監視自己,因此極不喜這個張嬤嬤。她翻了翻眼,好象來給一個窮教書的傳話降低她為奴的身份,板著臉說︰「老夫人有令,說今個有大喜事,晚上擺家宴慶祝,請周姑娘賞光請姑娘沐浴更衣,半個時辰後過去」

看到她一搖的擺地擰著瘦如竹竿身子走了,長生撲倒在被子上大笑起來,還老夫人有令,還擺家宴慶祝,還沐浴更衣,這是僅能容身的山莊,不是富麗堂皇的謝府,這是僅得溫飽的庶民一家,不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名門,真是可笑至極,就是她想沐浴更衣了去參加晚宴,廚房也嫌燒熱水費柴禾,就是想更衣,也只有一身半舊的麻衣布裙。就讓這個老奴才擺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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