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夏季,家里綠樹成蔭,又刻意收拾得分外整潔,一些農具和雜物已經堆到了後院雜物棚,雖不是過年,窗戶上新糊了白紙,貼了新剪的窗花,掛上嶄新的粗布繡花門簾,倒是極好的農戶光景,看著格外的令人身心舒暢,比長生第一次回家的情景好多了,明淨舒心地笑了︰「這地方看著真舒服,我們得好好住幾個月」
周王氏聞言大喜,她本來就生怕明淨是一個生長在富貴中的世家公子,住不慣這農家小院,以至于住上一兩天就要走,她們母女剛一見面就要分開,正為此糾結著,一听他們要好好住一段時間,頓時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那就好那就好住的時間越長越好自從安生回來,我們可都一直盼著,你們住的屋子早就收拾好了,什麼都是新換的,怕你住不慣土炕,就打掉了換上了新木床,臘肉也是新燻,還有剛燻的火腿和玉生曬的干菇,安生還說等你們回來,他們上山去打些野味,保證讓你們吃好住好」
長生听她顧忌明淨的身份,提及安生不敢說你們大哥,而是稱為安生,心里有些難受,正待說,明淨卻行禮道︰「多謝岳父岳母和大哥對明淨的厚愛,明淨受之有愧」
周王氏心里一喜,一旁長生的大嫂撲哧一聲笑了︰「娘,快讓妹妹和妹夫進屋吧,哪有讓貴客站在院子里說話的?」
眾人這才簇擁著進了屋,明淨就要行大禮,周王氏卻攔住他,樂呵呵地說︰「自己人不講究這些,別弄污了你的衣裳」
明淨不依,長生也攔住他,笑著說︰「你就听娘的吧,不是不讓你行,而是再等等,等爹回來一起行禮該行的大禮一個也不能少」
明淨這才恍然大悟,一旁長生的大嫂和弟媳生都掩嘴笑了,周王氏怕明淨尷尬,讓她們和明淨見了禮,就攆去幫墨兒搬東西安置行禮去了,佷兒佷女最小的都已經滿地跑了,雖然有些羞澀卻全都不肯走,長生笑著說︰「別急,給你們都帶了禮物,墨兒正和車夫在外面搬,你們去找墨兒要吧」幾個孩子這才呼啦一下子跑出去了,長生掩嘴直笑。
屋里只有他們三個,周王氏趕緊張羅著從櫃子端出干果等物,然後慈愛地打量著長生和明淨,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雖然第一次面對周王氏,不過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嫗,但是她臉上怎麼也掩飾不住對女兒女婿的愛意和熱情,讓明淨一面之下就產生對母親般的感情,只有母親才對兒女愛的想掩飾也掩飾不住。
坐定以後,周王氏似乎有無數的話要問長生,卻無從說起,又礙于明淨在場不好問的太多,只大概問了他們一路上的行程,正說著,墨兒已把行禮安置妥當,然後把帶來的禮物一抱一抱地端了上來,很快堆滿了炕頭,周王氏嗔怪道︰「這兩孩子,大老遠跑來,還帶這麼多東西,也不嫌累得慌」
長生笑道︰「娘,是馬車拉來的,又不是我搬來的,哪有什麼累?我幾年沒回家,不能在你和爹面前盡孝,這也只是我們一點心意而已,家里大小人都有,舅舅全家也都有,還有一些是給親戚的,娘看著分吧。」不知是真忘了還是故意,沒有一個人提及巧生兩口子。
然後一一打開,先把謝老夫人的禮物拿出來,其實不過是富貴之家常見帛緞等普通表禮和一些補品,不過是歸寧時婆家依例備的禮物,倒也禮數周全,卻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周王氏看了一眼,卻趕緊念了一聲佛,長生不解地問︰「娘這是做什麼?這只是歸寧該備的禮物而已。」
周王氏卻微笑著說︰「不是禮品貴重與否的問題,你婆母肯正經備表禮,說明你是她承認的兒媳婦,也說明你在婆家不會受太大的委屈。娘知道姑爺是真心對你好,只是娘一直擔心你出身太低配不上姑爺的家世,縱然姑爺再好,婆婆不待見你,日子也不好過,見了這些表禮娘就完全放心了,無論你婆婆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這個兒媳婦,最起碼她承認你的身份,這就夠了,娘就放心了。你們放心,我們家是莊戶人,與謝家門第相差太遠,以後會盡量不去你們家給你們添麻煩的,免得你和姑爺難做。」
周王氏自是知道明淨的庶出身份,她也從周安生的口中知道明淨是真心待長生的,但不等于小兩口恩愛了日子就好過,自家女兒出身本就低,嫡婆婆又不是親的,連庶子都不一定會待見,更別提對媳婦了,親婆婆又是沒有地位的老姨娘,再加上大家族規矩大,所以她一直擔心長生在謝家受委屈,既怕謝家家道中落長生受苦,又怕謝家重拾富貴嫌棄長生出身低,所以這些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無比糾結,今日見了這些禮數周全的表禮和精心挑選的補品,才真正放下心來。
長生心里一暖,和明淨相視一笑,別人都羨慕她嫁得貴婿,只有母親設身處地想她會不會委屈,會不會難做。周王氏又禮數周全地問候了老夫人的身體安康,並很細心的托明淨向他的生母吳姨娘問好,明淨自然心中感動。
就笑著說︰「難怪長生念念不忘岳母大人,岳母大人的慈愛之心,確實讓小婿感動。我們謝家雖失去了以往的富貴,也沒有了錦衣玉食,但我絕不會讓長生受委屈。我的嫡母雖然為人較嚴厲,但做事還算禮數周全,又最講規矩,只要不妨她的事,她不會輕易為難長生的,再說她一向和長生相處甚是和睦,您老就放心吧我以後就是二老的半子,再不要說什麼生分的話,什麼添不添麻煩,我又不是不知道長生的出身,哪會嫌棄你們?以後若有機會,一定接你們去長安住」
見他如此護著長生,又如此懂事,周王氏還有什麼不放心,喜得眼淚都下來了,連連點頭笑著說︰「放心放心你是個好孩子,又對長生這麼好,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什麼放心不放心?難道姑爺還會虐待我們女兒?」隨著聲音,長生的爹爹周厚純大踏步走了進來,頭上還戴著來不及摘下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