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子是金王妃安排的,守著這個重要的位置,不時有想私自出府辦事的拿錢通融,當然看不上這幾個錢,但他們都知道包娘子是王妃身邊的紅人,出手極大方,她的娘家人來了就是什麼也不拿也不能不給通傳,她給的賞錢可是銀子呀
就把墨兒那只拿錢的手推回去︰「包小爺客氣了,包娘子的事我們自當盡力,你且等會,我派人去叫」
說完指使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廝︰「悄悄地去叫包娘子出來,說她娘家兄弟找,可別讓別人知道」
很快包娘子出來了,滿面的焦急,她十天前才回了娘家一趟並捎去了一些私房錢,兄弟這會找來,可否有什麼急事?
出了後門來到外面的小巷子,卻看不到自家兄弟,正張望著,墨兒走上前行禮道︰「包娘子,對不住了,我家主子有事想托娘子幫忙,所以才出此下策哄娘子出府,還望娘子勿怪。听說你是紀王妃最信任的人,我家主子有樣東西想托包娘子交給王妃,還請幫忙」
說完掏出一個薄薄的信封,上面放著一只金簪,包娘子正欲因受騙發火,看見金簪遲疑了一下,伸手推開狐疑地問︰「這位小哥到底是什麼人?你家主子又是何人?到底有什麼事找王妃?若真是王妃的事,就是不送這個我也會辦妥,若是什麼麻煩或者用心不良,你送再多我也不會昧著良心的」
墨兒暗贊明淨想的周到,就按他教的說︰「包娘子多心了,我家主子你認識,就是郡馬的弟媳婦周長生,她上次來府里很投紀王妃的眼緣,這個想必包娘子也知道。上次紀王妃賞給我家主子很貴重的東西,我家主子有些東西想回報王妃,卻又怕引起郡主和金王妃忌諱,畢竟她是謝家的媳婦,所以才托我交給包娘子,請你轉交王妃請放心,王妃一定不會怪你的」
明澈和安陽帶著明淨和長生辭行那天,包娘子一直在紀王妃身邊服侍,自然知道郡主視為眼中釘的紀王妃卻很是喜歡郡主的弟媳婦周長生,那天過後王妃還在她面前念叨了好幾次說想見見長生,卻因為金王妃最終做罷,沒想到長生居然不顧安陽的忌諱,派人來給紀王妃送東西。
紀王妃什麼也不缺,缺的就是這份心意。包娘子接過信,卻把金簪推回去︰「小哥放心,信我定會交給王妃,這個就不必了,王妃待我極厚,我不缺這個。你還要等王妃回話嗎?」。
墨兒搖搖頭︰「不用了,我家主子說請告訴王妃不必回信了,該說的話她在信上都說了。」
包娘子卻擔心萬一主子有什麼話還要他捎回去,堅持讓他等一會,墨兒無奈說︰「那我就在巷口的馬車上等著,包娘子若有什麼事,出了巷子就能看到,不過我只等半個時辰,若是等不到我就走了。」
包娘子點頭應了很快進去,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滿臉含笑客氣地說︰「王妃說她的身份不適合去客棧,人多眼雜反而不便,她明日要去城西的法緣寺上香,約你家主子在那里相見,還說她辰時末就會到。」
說完告辭進去,墨兒目的達到,樂呵呵地向明淨復命去了。
紀王妃拿著那張薄薄的信紙,信上的落款為周長生,內容說有要事找王妃相商,請她明日上午去某客棧一述。她有些不解,她雖和長生很投緣,但長生畢竟是安陽的妯娌,怎麼會有事找上自己?
前陣子听說安陽為一點小事發怒把郡馬的弟弟和弟媳給趕走了,她覺得做的太過份了,實在有失郡主和長嫂的身份,何況明澈又不在,難免有欺負人之嫌,就告訴了淮安王,想讓他勸說安陽收斂一些,淮安王卻不以為意,她也就懶得管了,只是有些擔心長生。
難道今日長生找上門竟是為此事?她雖是安陽的嫡母,但淮安王太寵她,這件事也是女兒婆家的家務事不好管,他都不想管的事,自己出面不過枉做小人而已。
又一想不可能,長生說話行事那麼有分寸的一個人,怎會給她出這樣的難題?雖然模不準到底是什麼事,但是僅憑一次交往對長生莫名其妙的好感和喜愛,紀王妃還是決定去一趟。
而明淨晚上回去後,依然不對長生說墨兒找他是為何事,只說明日就會知道,長生苦問不出,雖生氣卻也無法,只得隨他去。卻絲毫不知明淨假冒自己之名約人之事。
第二天一大早,紀王妃就去找淮安王,說是菩薩昨夜托夢怪她怠慢,她今日想去城西的法緣寺上香,好保一家大小平安,為了不擾民,更為了不驚擾佛門清靜,她不想帶儀仗和太多的奴才,只帶了一個車夫,兩名侍衛和包娘子,輕車簡從,衣飾也極盡簡單,淮安王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了。
她起得早,又輕車簡從走得快,不過辰時中剛過(早上八點多)就到了法緣寺,上了清晨第一柱香。今天非集非節,又是大清早,香客極少,佛堂很是清靜,正和紀王妃心意。
剛拜完佛許完願,有小沙彌來請,說是有客在茶室等她,紀王妃以為是長生在等,當即欣欣然前往。
來到茶室門口,卻是明淨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紀王妃笑道︰「到底是年輕小夫妻,上香還要親自來陪。」
明淨只笑不語,迎紀王妃進門,令侍衛和包娘子在外等候,莫使任何人進來。
茶室清靜幽雅,香茶裊裊,紀王妃一心以為是長生,卻只看到一個半老的村嫗彎腰向她行禮,雖然衣著整潔,模樣清秀利落,衣服也是新做的好衣服,舉止還算從容,但久居高位的她還是一眼看出她只是位村嫗,心中暗暗詫異,不解長生是何用意。
「這位是?」
明淨上前一步介紹︰「這位是長生的母親,我的岳母,昨日才從晉陽的雲州鄉下趕來。」
紀王妃先是一愣,長生的母親要見她做什麼?听到雲州二字眉頭卻皺起來,眼里浮上一層薄薄的悲色。
明淨扶她坐下,村嫗面含驚喜,小心恭敬地上前行禮口稱︰「民婦周王氏見過王妃,看來王妃早已認不出民婦了。」
周王氏?紀王妃滿面疑色,覺得這個稱呼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這個村嫗她真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周王氏越發激動︰「王妃,二十多年前,可經過雲州山區一個叫碾盤子溝的村子?那里的山溝旁有一戶姓周的人家?」
紀王妃嘴唇哆嗦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你是周嫂子?」
「是的,王妃,是民婦二十年前,民婦曾與王妃有過往。」說著,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方荷粉色的錦帕,展開遞到紀王妃面前,錦帕上只繡一枝金色的並蒂花,花枝下繡著一個小小的「瑤」字。
紀王妃手抖著接過來,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她怎麼也沒想到,二十年後,還能再見到這塊最珍愛的帕子,這可是她的夫君在新婚時專門請繡娘繡來送給她的,「瑤」字就代表她的閨名「紀玉瑤」。
二十年前,因為隋煬帝猜疑李淵有謀反之心,就把他的親弟弟、在隋朝為官的李神通,也就是如今的淮安王撤職流放邊遠苦寒之地。他的妻子紀玉瑤和他一起被流放,出身名門的紀玉瑤本是金尊玉貴之身,卻不得不拖著身孕隨丈夫一步一步離開長安一路北去。
一路上差役的喝罵、伙食的粗劣和路途的遙遠,讓她吃盡了平生從未吃過的苦,到了雲州山區的一處小村子時,終于受不了折磨要早產了,再加上雲州9月已冷如冬日,紀玉瑤那時以為自己快要不行了。
那個小山村就是碾盤子溝村,周家那時貧困,一家人在村頭一院土房棲身,眼看妻子要生了,卻找不到生產的地方和穩婆,李神通忍著差役的惡言惡語,好不容易敲開了幾戶人家的門,人家卻嫌有血光之災,又是吃官司的人,不肯相助,李神通快要絕望之時,敲開了周家的門。
那正是周厚純的以前的家,那段時間剛好農閑,他為賺錢養家,跟著同村幾個人去晉陽做挑夫,家里只有周王氏帶著年僅七歲的長子周安生和兩歲的女兒周巧生,那天周王氏的母親,也就是長生的外婆王崔氏剛好也在女兒家。
看到當時的情形,一家人十分同情,也顧不上忌諱,趕緊把奄奄一息的紀玉瑤扶到熱乎乎的火炕上,燒好熱水,取來干草和舊衣物,情急之下也找不到穩婆,就由生過好幾個孩子卻不懂接生的王崔氏接生。
為了不讓差役因為耽誤了行程謾罵折磨李神通,周王氏用全家人的性命擔保,讓差役把李神通的枷鎖取下來,又把家中的下蛋雞殺了兩只,烙了雜糧餅子,湊合著做了幾個菜,又打開用來過年祭祖的一壇燒刀子,極力款待兩個差役。等他們喝醉了讓李神通扶到另一間屋子去睡,李神通這才得已照顧在鬼門關掙扎的妻子。
在周王氏和母親又是雞湯掛面、又是雞蛋的照顧下,紀玉瑤在痛了一夜之後,才有力氣生下了一個早產的女嬰,只是,經過一路上的折磨,又因為生產時間過長,這個女嬰生下來已經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