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是絕對不會願意叫他一聲爹的,這樣的人,大雪天讓自己懷有身孕的結發妻子跪在雪地里,轉身娶了另一個女人,害得自己女兒早夭,他也配做父親?
不過這心思現在不好爆發出來,只能等待她快些長大,自己有權利報復回來,現如今卻是要不好太過得罪。
一旁幾個男人看在眼里,對著女孩又多了一層評價,倒是一個有主意的,性格不像盧氏,也不知道是怎麼教養的,可到底不夠規矩。
老夫人對于明慧公主多是沒有好臉色的,連帶著看自己的兒子也不順眼幾分,冷哼道︰「這就是你嫡長女了,我老太婆今天是把話放在這里的,你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要不然,我百年之後,怎麼去見盧老將軍?」
晉國公柔聲道︰「娘,我知道她是我女兒,但是我早已寫了休書給盧氏,如今這孩子回來,我最多給個庶出的名分,卻不能說是嫡女。」
老夫人當下面色一沉,道︰「庶女?當年盧氏可是八抬大轎進門的,又不是小妾,盧家為皇室盡忠,要不是老將軍夫婦去得早,由得你這麼折騰?」
晉國公拂袖道︰「事已至此,不可回旋。」他說著看了一眼千秋,千秋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倒是也不稀罕做他的女兒。
明慧公主推波助瀾,說道︰「今兒明珠也在,難道他又要換婚給這丫頭?豈不是要讓榮國公看了笑話,說我們司馬家顛三倒四?還有沒有規矩了?」
老夫人憤憤道︰「規矩?這家里我說的話是不管用了!」她面色潮紅,說著倒是一口氣噎著,讓旁觀的人心上一緊。
晉國公的語氣又軟下來,說道︰「明慧說得對,要是換來換去,成何體統。當初說的是嫡長女許婚,如今月兒和明珠早已許下婚事,她是不能的。」
老夫人真是要給氣死了,他眼前的女孩,難道不是她的女兒?
千秋一直冷眼旁觀著一群人在那邊爭論,沒有搭腔,過了一會兒,說道︰「祖母,您的好意千秋心領的,不過千秋還是喜愛同娘親住在一道自在。」
眾人一听脆生生的童音卻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時停下爭論。
明慧公主心中道這女孩算是識相,面上露出一絲笑容,氣也順了一些。晉國公倒是沒有想到千秋會這麼說,不由一愣,剛才沒有仔細看她,這會兒細細看來,這女兒面目是很像他的,可目光中卻多了一絲冷冽,眉目細長,居然看出了一絲決絕來。
「……你說什麼?」他像是沒有听明白,讓這四歲的女娃兒再說一遍。
千秋一字一句說道︰「我不想進晉國公府。」
老夫人也是一怔,堅決反對︰「不行!之前是病弱養在外頭,可如今好了,明明是司馬家的丫頭,怎麼能這樣養在外面,傳出去像什麼話?」
一個面具清秀的男人上前說道︰「這養在外頭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該傳什麼也都已經傳了。」
老夫人一瞪眼,那人也只能閉嘴。
千秋不知道這人是誰,不過卻知道他和明慧公主傳了一個眼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晉國公道︰「大不了多送些好東西去,作為補償。」
千秋听著他這句話,不知道該是松一口氣還是覺得更加悲哀,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千秋多謝國公爺厚愛。」滿是諷刺,出自稚女敕童女之口,听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口齒清晰,話音又重,端地讓一干人看傻了眼,不過一個四歲的丫頭,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她不知道能夠進晉國公府才是好事?
老夫人氣笑,拉著千秋說道︰「我對不起盧老將軍,沒有照顧好雨蟬,連自己的大孫女都保不住!」說著,大步出門,也不在乎身後人說什麼。
千秋掙月兌開老夫人的手,說道︰「祖母,家宴已經散了,我該回去了,母親會著急。」
她這話不過是因為多待在這里覺得氣悶,不過听在老夫人耳朵里,卻覺得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起來,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淚,說道︰「平安啊,祖母永遠是你的祖母,我說去衡山書院讀書的事情,是必須的,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司馬家的女人又怎麼真的可以沒有學識?你親爹不是個好東西,被明慧公主糊弄,人在做天在看,司馬家對不起盧家。」
千秋听老夫人一說又是心中嘆了口氣,這老夫人對她還真是算不錯的。
之後還是南叔送她,南叔瞧著這小姑娘進來之前和出去之後都是一副模樣,不禁有點心酸,該是說這孩子是個命苦的,也早慧。
馬車晃悠過街道,除夕冬夜清清冷冷,千秋似乎可以听到雪花飄落的聲音。晃悠著晃悠著,盧氏別莊就到了眼前。管家盧恆和小廝盧甲是一早等在外頭的,見是南叔,就迎上來接自家小姐,又道了謝。
盧雨蟬一把抱住女兒,忍不住又要哭起來。千秋心中無可奈何,出聲道︰「娘,別哭。」
一直心中著急的盧雨蟬是忍著眼淚的,可乍一听自己的女兒這麼說,眼淚卻又給憋了回去,像是有種神奇的力量,點了點頭應聲。
徐氏看在眼里,忍不住為自家小姐和小小姐高興,又不禁心酸。
「還熱著餃子呢,除夕夜還沒過去呢。」盧雨蟬笑著說道,千秋本就吃得不多,這會兒也被她說動,道︰「那就去吃。」她知道,盧雨蟬一定一直在等她,什麼都沒有吃。
她三言兩語講自己進晉國公府的事情說完,盧雨蟬一直都仔細听著,說到女兒遇見了那對雙胞胎的時候,目光中閃過一絲悲戚之色。
想來盧雨蟬是想到自己的女兒本也該自小生長在晉國公府,做嫡出的千金小姐,可如今又算得什麼?
「娘,吃餃子。」千秋並沒有軟聲細語地多說什麼,不過卻夾了一個餃子給盧雨蟬。
盧雨蟬一愣神,臉上笑開了花,她本事極美的女子,只是平常都是一副悲悲戚戚的苦瓜臉,這會兒一笑,倒是讓千秋訝異了一下。
女人啊,不能指望著男人活,得堅強一點才行。
今日除夕,她重生了,前世的所謂家人又如何呢?千秋對著盧雨蟬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兩世為人,這母親除了換了一副相貌,性子還真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