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亮的話一出口,便見著左青青的目光徒然一變,身子一下子軟下來,跌坐在地上,掩面而泣。左亮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妹妹,一顆心便揪在了一起。他的妹妹一直很堅強,性格也開朗,有的時候都不太像是一個女孩子,並非在京中長大的女孩,卻要一輩子呆在宮里頭,也許在很多年前,他也覺得無法想象。
「青青,你忘了那些吧。」左亮嘆了一口氣,蹲來想要拭去她的淚水,卻是見著左青青死死拽著衣袖,道︰「我不,我不要忘記,這輩子我是注定要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了,但是就是那些,我不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你這又是何必,太子目前尚無子嗣,如今爹最希望你做的事情便是生下一個兒子來,爹小時候最疼愛你,你不能這麼任性了。」
左青青啜泣著並不理會左亮,左亮就這眉頭,道︰「太子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左青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左亮有些不耐道︰「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知道我心里沒有他,他本來說不會強迫我的,但是現在我就不知道了。」左青青垂下目光,睫毛上還掛著淚水,兩腮因為情緒起伏太大而有些紅。
「但願太子並不知情,若是太子知道你心中想的事情,怕是會連累著左家。」左亮說道,即便剛才太子並沒有將怒氣發在他身上。
「青青,你一輩子念著,但是他不會記得你的,智慧讓你更加痛苦罷了,你又是何必呢,如此為難自己的話,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了,你一輩子都得不到太子殿下的憐愛了,如今太子殿下對你有心,你若是抓緊一把,以後成為一國之後,也並非虛妄。」
「我知道我說這些你不一定听得進去,但是你不得不听,這便是你的宿命。」左亮見她從地上拉起來,面色又嚴肅起來。
從東宮出來,左亮一直都心緒低落,雖然他是講話都放在了那里,但是以他對于這個妹妹的了解,知道要說服她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他一抬頭,卻是見著阮胥飛牽著馬匹站在不遠處。落葉簌簌而下,夕陽在講亭子的影子拉得極長,風出氣阮胥飛的衣袂,他走下亭子的台階,道︰「要喝一杯嗎?」。
左亮一愣,舒了口氣一笑︰「好。」
兩人讓侍衛們遠遠地跟著,阮胥飛不知何時手中多了兩壇酒,將一壇拋給左亮,道︰「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管是喝酒,還是做什麼,都越來越精細了,像是這樣在荒郊野外同人喝酒,似乎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左亮灌了一口酒,這酒沒有當日秋獵的時候他帶去的香醇,不過此時此刻喝起來格外帶勁。
「你才多大,不要來說這等滄桑的話,說得像是小老頭子似的,難听死了。」
「還不是你,因為左克賢的關系,你也越來越偏執了。」風颯颯,卷起滿地落葉,阮胥飛的目光似是追憶起什麼,笑了笑道,「左兄,比起我來,你其實輕松多了。」
左亮一怔,咕嚕咕嚕地灌了好幾口酒,道︰「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看起來你可是活得很好的南承郡王啊。」
阮胥飛點了點頭,微笑的雙目中卻是閃過一絲殺機,南承郡王的封號他四歲就得到了,那個時候他並無多大感覺,只是听著周圍人談論的時候,才感覺那還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似的。只是就算是得到了那些東西又怎麼樣呢,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那樣的方法來取得這些。
南承郡王的封號,語氣說是一種榮耀,不如說是一種更重的負擔而已。
從來就沒有不費吹灰之力,不需要任何代價的榮耀吧?
兩人一時間都沉默下來,遠處寒鴉淒切,湖水冷徹,就算是站在離河岸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亭子旁邊,也能夠感受到天地的肅殺之意。
過了一會兒,左亮道︰「東宮的流言,是有心人傳出去的吧?」
「那麼明顯的事情,還用得著說嗎?看來是有人因為之前戶部的案子一直沒有一個好結果,使下的連環計策,不知道第三環是什麼了。」
「出了內奸?」
「啊,要開始捉賊了,其實我很討厭這樣的事情。」阮胥飛說道,對著湖面悵然一嘆,雖然是有些愚蠢的流言,但是怕就怕在有心人利用這個來捏造什麼,太子的心緒最近一直都不好,這會兒更是被激怒得不太像是平常的太子了。
左亮盯著遠處湖面上的水,想起近日瑯玕世子的求親之事來。左亮回頭道︰「胥飛,過了年你十七了?」
他忽而促狹地用手肘頂了頂阮胥飛的胸口,道︰「我房中早已有兩方侍妾一個妻子,說來不管是太子殿下給的,還是別人給的女人你都沒有要,別說你是真的打算孤家寡人地等著陛下指婚了。」
指婚看著風光,可他們這等人哪里還需要英帝指婚這點虛榮,要是指著的是一個糟糕的女人那就不妙了。
「要是想要取笑的話就直接說好了。」阮胥飛的反應卻並非左亮預先期待的那樣,道,「女人是礙事的東西。」
左亮斂了神色,忽然想起幾年前的一樁事情來,道︰「難道是因為當年陛下賜下來的那幾個女的?」
阮胥飛偏過臉來,笑著看了左亮一眼,左亮被他那有些詭異的笑容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退後一步,一手擋在身前道︰「當我沒有說。」
阮胥飛哼笑一記,左亮也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之後的一連幾天都是小雨,冷得人。清晨的將軍府中,因為連日的小雨而被籠著一層薄霧似的。
和往常不同,今日的千秋起得格外早,衣飾卻很是素淨,內里一身月白色繡著木槿花紋樣的連裳,外罩一件暗紅色的外裳便出門了。
因為將近年底的關系,大半的分號的掌櫃都送來了賬本讓千秋過目,事情繁多,千秋也不得不早早往碧落齋而去。
不過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更重要的事情是,關于晉國公司馬誠和康成伯趙文思的爭執,似是有了進展。
司馬檀這人一向非常克制,不好,也並不貪財,在司馬家從仕者一籮筐的情況下卻是選擇了經營之道,一直都將司馬家的錢財管理得有聲有色。要說這人最大的毛病的話,應該就是賭了。小賭怡情,大賭卻是可能賠上身家性命的。
司馬檀賭術非常好,賭品就更好了,也正因為此,目前族中長老雖有微詞,卻也找不出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一直順順當當地過了這麼多年。
然一個月前,司馬檀卻是輸給了一個神秘的男人。
「三場賭局都輸了?」
千秋也是一愣,只听著樓碧繼而道︰「不錯,一共賭了三場,三場全輸了。」
「這樣子說來,是趙文思派人做的手腳?是因為賭術還是騙術?」曹謹問道,見千秋擺了擺手。
「不管是賭術還是騙術,如果是一個賭品好的人,那麼對于他來說就是敗北了,怎麼說在賭局的過程中,沒有發現是騙術的話就是輸了吧。」
樓碧點頭贊同千秋的話,事實上他看待此事倒是覺得司馬檀輸得並不冤枉,要說也只能說趙文思派去下手的那人人厲害了一些。
千秋問道︰「賭的是什麼?」
「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應該就是指的司馬檀同趙文思勾結對付司馬誠的事情了。」
「這個緣由,倒是比司馬檀同司馬誠不和來得有說服力許多。」千秋說道,對樓碧道︰「這個,是時候交給雨鈴霖了,每次只能一點點,斷斷續續地給司馬誠吃。」
樓碧見著從千秋手中拿過來的那一包東西,拆開聞了聞,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觸感倒是滑膩,像是粉錫。
「這東西……」曹謹見著那東西不僅眉頭一動,見千秋目中閃過一絲寒意。
「不會死的。」千秋淡然說道,「要是只是為了想要了他的性命的話,直接讓人殺了他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也並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樓碧沒有追問,應下此時,千秋再次交代每次只能一點點。
樓碧走後,千秋認真的看起賬本來,小黛泡了一壺熱騰騰的茶來,又給千秋準備了一些紅豆糕桂花糕之類的糕點,道︰「小姐今兒個早起,也不曾用過早膳,碧落齋里頭可沒有正經的吃食,只能吃一些糕點應付著了。」
千秋瞧著這兩種甜膩膩的糕點苦笑道︰「能不能換一些,就算是一些饅頭也好。」小黛搖了搖頭,千秋也只能拿著糕點放入口中,吃了一塊也吃不下去,倒是連著灌了好幾杯茶去去甜膩的味道。
晚間天氣更冷,不知不覺間便下起了雪來。千秋正準備回府,卻是寧春嬋找過來,一臉狼狽,神色慌張,身上還有血跡,將千秋嚇了一跳,道︰「這是……怎麼回事?」
寧春嬋顫抖著說道︰「千秋,千秋,求求你跟我走一趟。」
千秋看著天色已晚,再看寧春嬋的神色,略一猶豫,便應下道︰「好。」曹謹正要阻止,卻是見千秋將寧春嬋拉了出去,說道︰「去哪里,邊走邊說吧。」
「重華哥哥……重華哥哥他……和韓王世子起了沖突,受了重傷了,就在前頭不遠,我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了。」
「哪里?」
「那條小巷子拐進去。」兩人腳程極快,千秋目光一掃,卻是見著眾人一人躺在地上,還有血跡,千秋心中一緊,一瞬間想起多年前司馬重華溫暖友好的笑容,又想他在靈堂中發怒的模樣,一瞬間定定站在巷子里。
「春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千秋轉身,看著巷子口依舊顫抖著的滿身血污的寧春嬋,心一點一點沉到谷底。
若是原本就是敵人,若是毫不相干的人,那麼就算是被辱罵,被踩在地上很很羞辱,千秋也不會如此痛心了。
寧春嬋抹去了臉上的血污,只剩下沉默。
有人拍了拍寧春嬋的肩膀,說道︰「做得好。」寧春嬋看著地,一聲不吭。
千秋一掃四合,卻發現曹謹沒有過來,看來,是不會再過來了。有很久沒有嘗過這種滋味了,那種自己焦急著被人耍了一次的感覺,自己想要努力付出之後卻是得來完全相反的結果的感覺。
「你說話啊。」千秋咬牙,緊緊地咬著唇,是因為太久沒有相見,人總是會變的,這麼多年,只是她沒有變而已。她只是記得知味院里的那個女孩兒睜大大大的眼楮,充滿期待地將一個金燦燦的橘子放在她的手里,那人會因為她教了她寫字而開心不已,那人會因為幾塊糕點而滿足不已,那人會因為她被污蔑被欺凌而挺身而出,然而這一切,終將成為幻影在這一剎那全部消失。
「春嬋,抬起頭來,你說話。」千秋極力壓抑著,寧春嬋卻是低著頭始終不發一言。
「帶走。」兩個武人上來想要抓住千秋,千秋卻是大吼道︰「這算什麼?」沒有人能夠將她激怒至此,就算是曾經被大光明王踩在腳底,也沒有讓她心中的憤怒如此之盛。
那個倒在地上血跡斑斑的男人痙攣了一下,咳嗽兩聲,極力道︰「……春嬋,你……你還是將她帶來了……嗎?」。
「重華哥哥,我……。」
千秋極力回頭,在武人的手刀落在她脖頸上的那一刻之前質問道︰「為了一個你傾心不已的男人,所以犧牲我?」
後腦勺很痛,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暈厥。可是就算是身體再難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只覺得憤怒,寧春嬋利用了她對于她的信任,居然騙她來到此處。
她應該早就知道的不是,那是已經被別人養熟了的貓,在宗政明珠的婚宴上,看見她默默地跟在玉瓊公主身後的時候就應該有所提防才是。
自己的舒服日子過得太久了嗎?所以忘記了這等危機感,明明不是養在深閨的小姐,明明也遭遇過此類事件許多次了。
她這次,又落在誰的手中了呢?
冰冷的水倒在她的臉上,她睜開眼,因為長久昏迷一下子接觸光亮,眼楮還沒有適應,便是一巴掌落了下來。
千秋被打得蒙了蒙,只見著一雙孔雀藍繡著牡丹花樣的鞋子,在往上是藍綠雙色的裙擺,她剛想要抬起頭來,頭發被人抓住,被人按下去在地上,手指被人狠狠踩了一下,生疼。
「賤人,可落在了本宮的手里頭了。」明慧公主的聲音在千秋頭頂響起,獰笑了幾聲,道,「果然還是自己動手最為暢快,本宮憋著這口氣可不止一天兩天了,你也要慢慢承受本宮的怒氣才行啊。」
千秋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不過雙手雙腳卻是被束縛住了,整個人只能像蟲一樣蠕動。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況,沒有想到落在了明慧公主手中。
想想也是,除了她,還有誰能作出如此瘋狂的事情呢?就算是二皇子,因為千秋沒有什麼證據,也不會就這麼來動她。
這是一間小室,點了不少燭火,角落里頭還架著火堆,看不見窗戶,也不知道現在是在哪里。這個瘋女人的話,就算是想要殺了她,也沒有什麼不可能,如果曹謹死了,那麼線索還真的沒有,畢竟當時寧春嬋過來的時候,小黛幾個都沒有見著。
「一聲不吭?還真是硬氣,本宮最喜歡教訓有骨氣的丫頭了,若是一打就哭天喊地的沒完沒了,那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本宮最討厭你那一雙強自鎮定的眼楮,明明是一個小丫頭,卻似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似的,想同本宮較勁,你還早得很」
她將鞋尖狠狠蹭在千秋臉上,道︰「是不是很不甘心,那你就哭啊?」
「怎麼不哭?怎麼不哭?」一聲一聲,一腳一腳,千秋緊緊貼著地面,也不知道到底踢了多少腳,明慧公主似是有些累了,拍了拍手道︰「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你可還記得本宮說過什麼話?本宮說要拔了你一層皮呢」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嬤嬤立刻給她奉上茶水。
「月兒會嫁給宗政明珠,就是你害得,你要比她承受更多更多的折磨。」
千秋動了動,抬起頭看明慧公主,她面上因為太過興奮而有些潮紅,發絲微亂,正用手絹兒擦臉。房內除了她之外只剩下兩名嬤嬤,讓千秋稍稍松了一口氣,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只要忍受到房內無人的時候就好。
明慧公主就算是想要殺了她,也不會這麼快動手。
她要記住這張臉,這個讓她會在這個世界上經受所有的苦難的屈辱的臉,一切的開始的臉。
「司馬月喜歡宗政明珠,和我又有什麼關系?」不能就這麼無動于衷,一直不說話和說話都會激怒她的話,那麼還是選擇痛快地說話吧。
「哼?」明慧公主重重地將茶杯在一旁擱下,道,「本宮費盡心機將你從臨海弄回來,為的就是讓你和宗政明珠在一起,這本來是一樁多好的事情啊,本宮也會不計前嫌,不再插手你的事情。可是你,你卻違背了本宮的意願,本來的話,如果你同宗政明珠在池子里被發現,月兒的親事便能順理成章地推月兌」
明明是將人推向火坑,卻還要讓人反過來感激她的人千秋冷笑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司馬月太放蕩了。」
「放蕩?」明慧公主拔高聲調,道,「要不是你其中作梗,當日月兒又怎麼會過去?」
「我怎麼知道。」
明慧公主怒氣沖沖地過來揪住千秋的頭發,將她往牆上一甩,千秋自己用力咬住了明慧公主的衣袖,那袖子可不是普通的料子,反而是明慧公主被她帶得撲在她身上,兩個嬤嬤頓時上前來壓住千秋,明慧公主怒意更甚,道︰「好大的膽子,居然到了如今的地步還要反抗?」
兩個嬤嬤一左一右架住千秋,明慧公主捏起千秋的下巴,道︰「你這雙眼楮,我遲早要將它們挖出來」
「因為它長得像是司馬誠的眼楮嗎?」。
「住口」明慧公主怒喝一聲,手下加緊了力道,千秋面色立刻漲成了紫紅,嘴角流血。
「是,沒錯,你很像他,就是因為你長得太像他了才礙眼啊。」她忽然平靜下來,看著她的眼楮說道,「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被逐出府去了,和你那被休棄出門的娘,現在跟了一個男人,又生了兩個咋種,你卻還跟著人家怡然自樂,你不是很有骨氣嗎?你的腦子里在想一些什麼呢?」
千秋死死看著她,「呸」地混著血將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臉上,道︰「你才是賤女人」
明慧公主身子向後一仰,卻還是沒有逃月兌開千秋的唾沫,忙用袖子擦干淨了,過來掐著其阿牛的脖子,說道︰「你這個賤丫頭也敢說」
「你殺了我,陛下……不會……會……原……原諒……諒你的。」
明慧公主的手猛地一頓,一瞬間理智又被拉回來似的,低吼道︰「你說什麼?你說陛下什麼?」
賭對了嗎?
她手一松,千秋就劇烈咳嗽起來,吸收新鮮的空氣,這女人現在的精神狀態極度不正常。之前她听到二皇子說的那些話,獲取反復琢磨了一陣,因為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便跳出了這個束縛回頭思考那些話的含義,結果臉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
「便是她有鳳凰之命另說,這等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然你卻是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的。」
「還是說,你是在吃父皇的醋?」他的聲音冷下來,看著明慧公主,恨聲道,「你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
「自願的?好好好,你便是將我當做他就好,你這等**,若是司馬誠知道了些什麼看你怎麼辦」
「**?你不是嗎,肯跟自己的親佷兒上床的女人而已。」
「你不過也只是那樣而已,所以你才比不過二皇姨,你看就算是你得到了父皇的寵愛,可是這麼多年來父皇還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
她最在意的人,並非司馬誠,也不是二皇子,而是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