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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寧春嬋一副任打任罵視死如歸的表情,千秋的火氣更盛,道︰「你可知道,曹謹因為你現在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來這里的的?」千秋甩開她的下巴,問道。
寧春嬋咬唇,道︰「是我對不起你,我不祈求你能夠原諒我。」
千秋冷笑道︰「那你來這里跪著做什麼?為了心中能夠好受一些?難道你以為我會說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就算你不找上門來,我一樣也不會放過你。」
「我沒有想過你會放過我。」
千秋說了一聲「好」字,便接過小黛拿來的掌嘴的板子,「啪啪啪」一連便抽了傘下,寧春嬋的臉瞬間紅腫起來,卻是目光堅定。
「去把蝶衣叫來。」千秋說道,她一開始本來不想將情況同蝶衣說明,但是因為盧縝那里一直沒有曹謹的消息,千秋也瞞不下去了,便同蝶衣交代了實情,蝶衣當時就沉默了,等千秋一轉身,便听見蝶衣的哭泣。
那時候千秋心中及不好受,卻沒有辦法,蝶衣就算是心中難受,也不會當面怪罪她什麼的。
兩小孩見千秋突然間發狠,和平日里判若兩人,不禁對千秋目光敬畏,問珍珠公主發生額什麼事情,為什麼千秋要將那個跪在雪地里的女人打得那麼狠。
小黛解釋道︰「小少爺,小小姐,這世界上是有一種人會恩將仇報的。」
珍珠公主嘆了一口氣,模了模盧音稀的臉,並沒有說話。盧象形道︰「難道那個女人對千秋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是的,他差點殺了小姐。」
盧象形盧音稀立刻目光凶狠,道︰「那女人真是該死,為什麼千秋只是掌了她幾個嘴巴而已?要是我的話,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小黛道︰「小姐小時候同她相識,乃是朋友,她也曾經對小姐很好,到了後來確實因為另一個人而出賣了小姐。」
盧象形目光一怔,皺起眉頭,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小黛沒有再說話,珍珠公主也是微微嘆了口氣,只听著外頭千秋對寧春嬋道︰「司馬重華呢?那半死不活的樣子,是演戲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若不是重華哥哥真的危險了,我也不會拖累千秋你。」寧春嬋激動地說道。
「春嬋,我這人並不擅長同人打交道,對人也不熱絡,心想著要不是你當年主動同我說話,那樣的話,之後的關系也不會是那樣了。我能將之稱為朋友的人很少,但是你算是一個,不為別的,就為了你曾在我疏導侮辱的時候為我挺身而出。所以就算你讓我為你辦什麼事情,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幫你。但是我這個人呢,最恨別人背叛我,不論是什麼理由,背叛就是背叛,那便注定了,我再也不會輕易信任你了。」
「一張紙,被揉成一團,展開來雖然還是一張紙,卻已經多了許多皺紋,再也不是當初的那一張紙了。信任什麼的,這或許也算不得什麼,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本來就很困難。」千秋自嘲一笑,仿佛某個被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傷口重新被挖出來,狠狠捅了一刀。
寧春嬋掩面而泣,哭喊道︰「千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千秋冷冷地看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懺悔,但是那被加上一刀的傷口,不是這樣就能夠痊愈的。說一句對不起太過容易了,就算她真心覺得「對不起」,讓她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那樣做。她並不輕賤她的愛情,只是這愛情若是建立在她的性命之上,她如何能夠笑著面對?做到心中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盧象形出來,站在千秋身邊,握住千秋的手,卻發現她的手是那麼冰冷,道︰「千秋,你要原諒她嗎?」。
千秋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會原諒她的。」
她話音剛落,便見著蝶衣沉著臉過來,她已經明白了千秋的意思,任由她對寧春嬋做什麼,只是就算是做了又能怎麼樣?曹謹不會立刻出現的。
蝶衣緩緩搖了搖頭,眼楮紅腫,道︰「我不需要。」
「我知道小姐的意思,但是我不需要。」蝶衣看著千秋說道,「就算是將她打死了,曹謹也不會就此回來,那樣是沒有用的。小姐不需要為了我而同她……」
「不是這樣。」千秋說道,「你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是因為曹謹的失蹤而和她反目,我沒有那麼善良。」
她只是痛恨背叛而已。
她沒有她們想的那麼善良,她不是一個可以那麼容易原諒別人的人,她或許因為曹謹而怨恨寧春嬋,但是更多的卻是因為她自己。本能地想到的,是自己,而不是蝶衣想的那樣。
寧春嬋頭抵著雪地,道︰「千秋,你打我吧,因為重華哥哥而出賣了你,但是我再次選擇的話,還是會這麼做。」
果然如此啊。千秋心中苦笑,蹲來,聲音溫和了些︰「將你的臉抬起來吧,既然你如此堅持,我也無話可說,就不需要如此惺惺作態了,今次我能夠僥幸得還,我心中也想過要怎麼對你的,但是如果要殺你的話,還不至于。不是因為我怕麻煩,而是因為我心中到底還念著你一些的,但是我不會因那一丁點感情而原諒你,若是原諒了你,我就怨恨自己,也無法面對蝶衣和蝶衣他們的孩子了。所以,你自己動手吧。」
千秋將一直隨身帶著的匕首扔在雪地上,冷淡地說道︰「一根手指,所有的一切都一筆勾銷,就算被當做惡人也沒有關系,這是我要的東西,還有,你以後都不要來找我了。」
寧春嬋目光一顫,從雪地里抬起頭來,顫抖著手撿起那把匕首,看著千秋道︰「所有的……都一筆勾銷?」
千秋看了一眼蝶衣,蝶衣目光駭然,不曾想小姐真的要她一根手指?
「蝶衣,只能欠著你了,我不能找回來曹謹,也不知道他生死,這麼多年他都護著我照顧我,到頭來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就算是她,我也不能真的要她的性命來償還,我只能做到這樣。」
蝶衣哽咽道︰「小姐,她……一個女孩子家,若是……」
寧春嬋目光死死盯著那把匕首,哆哆嗦嗦地將它拔出來,千秋對寧春嬋道︰「你選擇了另一樣,這是我的條件,你也要捍衛你的選擇,人生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是你自己說任打任罵的,到頭來不會因為一根手指而畏懼吧?」
寧春嬋咬著牙,說道︰「我……」
「我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如果你動手,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再怨恨你,從此之後一筆勾銷,這是我的底線了。」
盧象形也瑟縮了一下,他抬頭看了一眼千秋,卻是見著千秋目光中並不全是冷漠與憤恨,還有舍棄某一樣東西的不舍和悲哀,只是她的臉色維持得太好了,好得讓人完全能夠將她只當做一個為了報復的人。
他還小,可是也許正是因為他年紀小,所以才能夠看得更純粹,這個一直以來明明是他的後輩,卻是年長他許多如同長輩一樣對待他的人,其實是一個內心孤獨而溫柔的人。
寧春嬋的目光積聚在匕首的寒光之上,她以為她可以忍受一切的折辱和打罵的,可是听到千秋說要她一根手指的時候,她還是害怕了。從此之後她要失去一根手指,從此之後她和千秋再無瓜葛,帶著鮮血與痛楚的干干淨淨的分離。
她並沒有忘記千秋手把手教她讀書習字的日子,因為在外長大的女孩子,被認為是一個土包子被排擠的時候,是千秋接納了她,也是她幫著她一點一點建立起信心,即便中間數年不見不聞,但是只要她相求,千秋還是一口應下她所求之事,並且為她的到來而欣喜。
她該知道的,她對她很好,千秋並不是一個凶狠冷漠的人。
「我知道了。」寧春嬋的手依舊在顫抖,卻是伸出了左手安放在雪地上。
——「我叫寧春嬋,這個橘子給你。」一身粉紅衣裳的小女孩兒從課桌後伸出一只白白女敕女敕的消瘦,上面有個金燦燦的小橘子,她的眼楮大大的,充滿了討好的笑意。
——寧春嬋反而替千秋委屈,紅著眼楮說道︰「你們胡說,千秋才不是那樣的人。」
存在于腦海中的印記,需要一些東西來將它封印,只會往前看而不會回憶的人是空虛的,而只會回憶卻無法向前的人是永遠無法成功的。
她的手指縴細漂亮,因為長時間的寒冷而有些青白而僵硬。寧春嬋將匕首擱在左手小指之上,一刀而下。
「啊——」寧春嬋驚聲痛呼,即便已經做了好準備,但是真的動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
周遭人都忍不住一個哆嗦,那一枚小指已經和手分離,瞬間鮮紅的血染紅了白雪,寧春嬋痛得跌坐在雪地上,哆嗦著嘴唇,看著那一枚被自己切下的小指,手一松,匕首跌落在雪地里,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力氣。